“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夜色已深,阴气渐升,阳气逐降。老道士掐了掐手指,推算了一下时辰之后,立刻站身而起,几个弟子手捧法器,侍立左右。老道士手持招魂铃,铃声响处,老道士也开始了第一段起坛法咒。
冤魂索命,必有因果。道们所做的大多只是以金银化纸,或者往生超度的道场劝鬼离开而已。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厉鬼斗个两败俱伤。毕竟争斗一起,凶险万分。也算是强行承担了人鬼之间的因果,轻者元气大伤,重则丧命的都有。
但今天显然例外,因为女鬼母子已经害了很多人的性命,不是几扎金银纸钱可以收买,厉鬼轮回之路已断,讲和是不可能了。剩下的就只有做过一场,看是厉鬼母子凶性更著,还是道门更高一尺。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吾身。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老道士放下召魂铃,手持桃木法剑,脚踩北斗天罡,“令”字既下,一片金光涌来,照射几尺坟台。
老道士实在逼迫厉鬼提前现身,乘着天地之气阴阳各半的时候,和厉鬼相见。也省得子时阴气最浓的时候,让厉鬼占尽天时地利。
这样很没道门气度,但老道士也是推算着厉鬼实在太过厉害,为了一行的安全,区区气度实在不算什么。
金光照坟,不过顷刻之间。随着一阵黑气涌出,金光很快消散。月色如因,孤坟一切如初。老道士大吃一惊,厉鬼竟然不想出来。难道要让他挖坟不成?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老道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桃木法剑挑起一张符纸,打翻了坛上白米,将木碗倒扣而下,符纸燃起,老道士口中不停,喧念不休。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地头凶神恶煞走不停。天清清,地灵灵,吾奉三茅祖师之号,何神不讨,何鬼不惊。急奉祖师茅山令,扫除鬼邪万妖精,急奉太上老君令!驱魔斩妖不留情吾奉三茅祖师急急如律令敕!”老道士桃木法剑挥舞不休,扰鬼“清梦”。
突然一阵阴风大气,阴寒之气四面侵袭而来,老道士长松了一口气,旋即一脸严肃地大喝道:“众弟子听命,北斗七星伏魔阵!”
老道士一身令下,身后的一众道门弟子立刻领命,各持法器,就在法台之前,孤坟旁边按照北斗方位站定,一时间招魂铃声,木鱼声,铜罄声,经文念诵声大起。
一道乌云遮蔽了月光,阴影投下,天色瞬间暗淡了下来。四周的夜色里开始还是一阵婴儿似哭似笑的同音响起,切着便是一个女人似昵语低喃,似细语轻言的声音飘入了一众道士的耳朵里,此音似有魔力,法坛前布阵的几个弟子脸色突然一白,接着便是一阵精神恍惚地放下了手中法器,双目无神地竟然自阵中走出。
北斗七星伏魔阵自然也瞬间告破!
老道士脸色一变,没想到厉鬼母子连面都还没见到,几个弟子便如此不堪,心情紧张之余,也将厉鬼母子的危险继续上调了老大一截。
“天地清灵,阴阳分明,守正辟邪,秽气荡清,左辅右弼,除崇灭令,急急如律令!”老道士咬破中指,在招魂铃上划下了一道符咒,铃声一响,几个邪气入脑的弟子这才清醒了过来,一身冷汗之余,赶忙捡起丢掉的法器,站回了各自的方位。
守神定一,在不敢分心半点。
阴风越来越盛,吹得周天星斗旗阵哗哗作响。法台上的香烛忽明忽暗,若非有老道士护持,恐怕早已熄灭。然是如此,也弄得老道士一头冷汗,脸色铁青地死死盯住了前方。
“啪嗒!”一声脆响,一根星斗旗幡不堪迎风急吹,竟然应声而断。老道士脸色一白,都还来不及补救,夜色中一阵尖利的女子笑声响起,一个女子怀抱着一个婴儿凌空飘来,站在了一众道士面前,凌空而立。
如果说前几天云狐子和倩娘见到了女鬼,背后还有斑斑白色的话,如今的女鬼已经是一身通红似血,周身弥漫的已经全是血腥之气,苍白的脸上配上一双血红的眼睛,披头散发地抱着红红襁褓中的婴儿。
杀戮的确消解不了死者的怨气,比起前几天,女鬼周身的怨气阴气不但没有半点消解,反而更加浓烈。坟墓周围的空气瞬间阴冷了下来,寥寥无几的几根低矮杂草瞬间枯萎。女鬼就抱着自己儿子站在了那里,一滴滴的血液顺着女鬼的脸颊一滴滴地滴落尘埃,落到地上化作团团黑水,弄得泥土一阵阵滋滋作响,旋即化为缕缕黑烟飘起。
“你们都要死,都要死!”一声阴恻恻的女音飘来,女鬼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接着坟地前的空地上,瞬间长出无数支白骨手臂,抓住了上面的道人腿脖子使劲往下拖。
鬼爪住的不是肉身,而是一个人的神魂,只要被森白的鬼爪拖了下去,神魂离体之后就永远不要再想找回。类似的勾魂之术本是阴朝地府的拿手好戏,却不想被女鬼化作了根根白骨手臂,想要将人拉进那无边的地狱苦海。
好在北斗七星伏魔阵未破,白骨手臂刚刚碰到道士们的裤脚,便被法器所击,化作阵阵青烟消失无踪。只是一支打灭,一支又起,北斗七星伏魔阵内的道门弟子终于有了一丝慌乱,老道长一看不妙,守住神魂如一,丝毫不理会脚下白骨手臂死命拉扯,运起桃木法剑,左手凌空画符,口中咒曰:“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言出法随,桃木剑上一阵金光覆剑,老道士随即御剑前指,喝令一声道:“疾!”
一点金光朝着女鬼迎面打来。女鬼犹如被定住一般,丝毫不见闪避地被金光击中,肩膀上一道青烟冒起,女鬼嘶吼了几声之后,便安静了下来,一双血红的眼珠死死的盯住了老道士,两手的血红指甲瞬间暴涨,足足有了两尺来长才将讲停下。
“可惜!”老道士暗叹了一声,丝毫不敢懈怠地激起一张灵符急速念叨:“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老道士金光一击并不是毫无用处,除了女鬼肩膀上明显被开了一个大洞,青烟冒起不停外,白骨手臂也第一时间从地上消失了。得到了解脱的众弟子也立刻祭其法器,一时间法坛前面金光大盛,织起了一张光网向着女鬼迎面罩去。
女鬼身形一闪,已是几米之外,可光网看似缓慢,可依旧如影随行,同样出现在了几米之外,不紧不慢地将女鬼网住。一阵噼噼啪啪的乱响之下,光网上一阵阵黑烟冒出,火花乱闪。
一众弟子念动咒语声更大,催动法器更急。女鬼小心的将婴儿护在了身下,一阵嘶吼挣扎,黑烟越来越盛,光网也越裹越紧,就在这是老道长的咒语也念到了尽头,桃木剑直射而出,透过光网直插女鬼心窝。
光网一阵扭曲之后,黑烟大盛。传出来的却不是女鬼的嘶吼,而是婴儿的一阵凄厉哭嚎,老道长脸色瞬间苍白,接着黑烟涌动,光网破碎消失不见,女鬼抱着婴儿重新出现在了众位道士的跟前。
婴儿的襁褓上分明插着一只桃木法剑,正啼哭不已。女鬼两行血泪流的更急了,拼命地想把桃木法剑从婴儿的身上抽出来。因为婴儿的神魂明显正在消散,哭声也越来越无力。
老道长一头冷汗,女鬼显然是要拼命了。
“桀——”一声犹如铜铁摩擦的尖利之声响起,女鬼的头上的黑发瞬间变得银白,一双血瞳死死地盯住了老道长。
老道长知道女鬼的意思,但他也没办法救下那婴儿怨灵。两人对峙了一番之后,婴儿已经哭嚎不出声音了来了,几近透明的小手四处乱抓,女鬼一阵手足无措地安抚着怀中的婴儿,口中念念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弟子反应了过来,立刻将一个铜罄抛出,迎面向着女鬼砸去。老道士暗叫不妙,尚来不及大喊:“不要妄动!”
铜罄已出,砸在了毫无防备的女鬼身上,女鬼晃了晃,却并无异样。只是怨气再一次爆涨起来,浓浓的阴煞之气弥漫开来,天上刚刚露出了面容的月亮,瞬间染上了一层血红之色。
不是月亮变红了,是血气笼盖了月光的银白。
“桀,桀,桀..!”女鬼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响起,哪个扔出了铜罄法器的弟子一头大汗,拼命挣扎地缓缓飘起,向着女鬼跟前而出。
老道长和一众弟子大惊失色,立刻各自拼命地将各种法咒砸向了女鬼,可是黑气滚滚之下,全都入泥牛入海,全无半点用处。
凌空飘起的弟子惊嚇欲绝,拼命的挣扎求救。老道长咬着牙齿,眼见着普通手段已经没有了用处,顾不得在思考退路,从怀里摸出一张金色的符箓来。
“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念起铜兵千千万万走无踪。强神恶鬼不伏者。五雷破火走无踪。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火急如律令”老道士顾不得神符珍贵了,祭起雷符,大声念动咒语,肉眼可见的雷精开始在符箓上聚集而来。
女鬼顾不上报仇了,放开了那名弟子,化作一团黑烟就像遁走。可雷符既出,哪儿还会给你半点逃走的机会?
一张符纸轻飘飘的,好像没多少重量,层层叠叠的电芒却犹若洪荒巨兽一般,给人以无穷的压力。女鬼飞遁而走,符纸白光一闪,便出现了在女鬼头顶。
“轰隆隆!”地一记白光闪过,接着就是雷声炸响。
女鬼一声凄厉的惨嚎,全身冒起了大伙,烧的黑烟滚滚,女鬼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可大火之中,女鬼确实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婴儿,状若疯狂,凄惨之极。却也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太乙无量寻声救苦天尊!”老道士眼见得火起,便知道女鬼今天难逃一劫了。魂飞魄散由护着怀中鬼子,却也让老道士心中份外不好受。
能怨谁!怨老天不公,怨今生命苦,还是怨这几个多管闲事的道士?
老道士心情复杂,但绝不后悔,厉鬼的存在,就是对阳间秩序的最大不公。天知道放任不管,这个女鬼还会为了最初的一口怨气,残害多少无辜?
就在老道士走下法坛,准备招呼招呼弟子们收拾一下器具,马上离开的时候,老道士突然脸色一白地站定了身形。
困兽犹死,反戈一击!
老道士满脸不可置信地从自己背上挖出来了一段血红的鬼指甲。
滚滚黑气刹那间冲破的老道士体内的清光,黑气弥漫,阴气攻心。老道长脸色一黑,很快晕倒在了地上。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众位弟子一时间惊得手足无措,直到老道长倒在了地上,才手忙脚乱地将老道长扶起来。
可不扶还好,一扶之下,几个弟子也立刻跟着变了脸色。黑气弥漫全身,一声不吭地就跟着倒在了地上。
浓到了一定程度死阴之气,犹如瘟疫,沾之则死。何况如此大面积的接触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