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云层之上的了尘,心情可不怎么好!
或者叫大失所望才是!
“是贫道想的太简单了啊!”了尘叹到。
当年的了尘到处彰显神迹,到处修宫建观,一为功行,二为弘法。实在是受了自己前世道门衰微的影响,心中不无遗憾愤懑,所以总有一丝争争夺道门气运的意思在里面。
只是如今看来,恐怕事与愿违,道门的气运或许衰败的更快更厉害了!
了尘弘法建观,可不是为了方便官府或者某些人收敛钱财而来。一如贵阳城内的道观,或者那座修建在药泉旁边的道观,似乎都成了死要钱的地方。
出家人受八方供养,也当回馈八方信众。可这些宫观却无一不在不肖道门子弟的扭曲之下,成了一个个广纳钱财的聚宝盆,一个光进不出的钱貔貅。
如此宫观,建还不如不建,如此道观,有还不如没有!
了尘以前看不惯佛门某些名山古刹一副进门就要钱的嘴脸,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摊在自己身上啊!
此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要长此以往,道门的名声难免大坏,而且道观收入如此之丰厚,难免引来四方觊觎,到时候同流合污也罢,被迫退让也罢,终究坏的是整个道门的根基,败掉的是整个道门的气运!
而且道观佛寺都是不纳税的,抢占了太多资源的道观难免引得天下愤愤,群情汹汹,若再失去底层的信众信仰,道门就会成为天下众矢之地,到时候,恐怕连后世的那一点点的余晖都求不到了。
大难来时,玄关观跟皇家的关系再密切也没用,毕竟灭佛毁道的大难,在历史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作为一切的根源,了尘哪怕已经修道成仙到了天上。又如何跟道祖,跟祖师,跟天下玄门交代?
贵阳城西,三阳观。
昨天一大清早,莫陌夫妻就已经住进了三阳观里。
从三阳观收到了尘不告而来的消息的那一刻,莫陌夫妻就基本上心情没有平静过。
只是一晃三十年,莫陌夫妻俩不是没想过了尘或许会有故地重游的一天,只是三十年的岁月足以磨灭任何的等待。
如今的莫家已经不是当年的莫家了,如今的莫陌也不再是当年的莫陌了。
如今的莫老太爷已经是重孙子都快要能走路的人了,而且作为一个四品官员致仕还乡的官员,走在哪里都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士绅中顶尖的一员了。
只是,按照三阳观汇报而来的消息很不好。
貌似三阳观不但把了尘拒之门外,更是犯了某种大机会,以至于了尘对着整个三阳观都大为不满了起来。
而三阳观跟莫家的关系瞒不了人,更瞒不了那位真人的。
莫陌夫妻既亲眼见过了尘的神奇,这些年来在官场上也没少听到了尘的传闻。莫陌不会天真的以为了尘会不知道莫家在这些年的勾当。以及在三阳观道风败坏中所起的作用。
所以莫陌夫妻很忐忑,也很不安。
了尘不仅是一个近乎神仙的存在,更是整个莫家的恩人。没有了尘,莫陌或许就不会有金榜高中的一天,莫夫人也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命归黄泉了。如今,莫陌夫妻的年纪都已经很大了,莫陌夫妻未尝没有想借昔日交情,求一个延年益寿的可能。
“只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了尘所最恨的是什么,最厌恶的是什么呢?”莫老太爷感觉这几天叹的气比自己一辈子还多。后悔的滋味不好受啊!
当时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许可自己族中的子弟道三阳观内来胡作非为呢?莫家明明不差这点钱,怎么就想到要借一座道观来敛财呢?
“老头子,你怎么又叹气了,了仙长何等人物,不说昔日交情恩义,就是萍水相逢,也未必会对莫家怎么样啊!天下这样做的人家,可不只我们一家,何必一个劲的在这里唉声叹气?”莫老夫人看着自家老头子又坐在这里叹气了,忍不住就宽慰道。
“我是不担心,了仙长会对莫家怎么样。但这次到底是恶了他了,往日交情也怕会因为这个付诸流水。我们一时贪心,一时放纵,错失了大好机缘啊!”莫老太爷叹到。
莫老夫人闻言立刻就不吱声了。要说来起来,这三阳观走后门。混身道袍拿空饷,占便宜的人,莫夫人娘家或许比莫家还多一些,了尘对三阳观有意见,莫夫人也逃不了责任,而且原本好好的一家道观家庙,闹得如此不成样子,好像就是从自己娘家开始的。
莫老夫人知道莫老太爷有些埋怨自己的娘家太过贪婪,以至于让莫家的人都看的眼热之后,才有了今日的结局。
“现在后悔也晚了,还是想想怎么跟仙长解释吧!我们在这里等了两日都不见仙长前来,会不会不来了?”莫夫人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开口了。
“会来的,若是看到如此乌烟瘴气的道家宫观,还不处理,了仙长当年也不会救你了。仙长的心愿,你我还不明白?无论救人也罢,弘法也罢!不过仙长修行之道而已。而我们显然就坏了仙长的道了啊!”莫老太爷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道。
千金难买早知道,悔不当初的话语都不过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其实莫陌夫妻的所思所想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都不是一句“忘了初心”所能解释的。
对与错,是与非从来都只是一个立场问题,看你屁股坐那边。没当官的当然站在老百姓一边说话,当官的自然帮当官的说话。有钱的士绅自然帮着士绅说话,没钱的穷棒子也自然认为有钱人天生就要做坏事。
莫家的所在所为,其实在士绅的眼里算什么?家大业大,总难免阴私之事。家中人口多了,也自然难免良莠不齐。至于受了欺负伤害的老百姓泥腿子,那算“事儿”吗?
莫家之所以感到后悔,也无非你怕“恶了”了尘罢了。并非真的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就在莫陌夫妻在等待着了尘的前去见面的时候,了尘其实已经站在了道观之外多时了。或许是为了迎接了尘,道观这几日都不曾接待香客,莫家一大家子人都住进了道观。整个“三阳观”仿佛都成了莫家的别院。
或许是为了主家的清净,或许只是下人无意识的行动。原本小摊小贩众多的道观门口,今日竟然出奇的清净,别说平日卖各种吃食玩意的人,甚至就连乞丐都看不到一个。
了尘当然不会以为这是乞丐们都不想来这里乞讨了。因为无论是道观还是佛家庙宇的门口从来都是乞丐们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人流多,而大多前来烧香的信众,在求神拜佛的同时,也会比较大方地“日行一善”,从而施舍给乞丐几个铜板,无论是受了“神佛”的熏陶,还是下意识地想做给里面神佛们看,至少也算好事一件,不是?
若是碰到哪个前来还愿的大户人家,乞丐们就更有福了。无论是三牲还神,还是给神仙菩萨上金身,乞丐们总是能沾沾喜气的。在这种时刻,主家也特别大方,从不会吝啬钱财,当然会例行对着乞丐们大慈悲的。
所以,莫家人住进道观绝不是乞丐们不来的原因。
除非莫家人从来不做“善事”,或者根本不允许别人前来乞讨。
了尘摇了摇头,刚准备走开,便远远看到两辆马车在一众家丁的护卫下缓缓而来。
“死老头,起开,别当道,挡住了大公子的马车,吃不了兜着走,你。。。”原本还站在道观外面对着了尘的张望徘徊不理不睬的两个道士,生怕了尘碍了“贵人“的眼。立刻出来赶人了。
也是,了尘如今就一糟老头子,看起也也不像大富大贵的模样,站在道观门口半天,是人都怀疑这老头有什么目的的。如今正好借莫家大公子的“威势”,吓唬一番了、
能用来吓唬人的,自然都不是什么善良的存在。
“罢了罢了,这都被赶了两回了!”了尘暗自苦笑着离开,却根本没想过这两回被赶。压根是人家都不知道是他“老人家”啊!
了尘前脚离开道观的大门,后脚便马车便到达了道观的门口。了尘还没走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光天化日,本不是鬼魅能显身之时。但马车上下来的却不仅仅只是大公子还有他的家眷。另外一个或许别人看不见,但在了尘眼里却无所遁形的女子也打着一把红伞,从马车上飘了下来。
“。咦,还有如此厉害的女鬼啊!”了尘暗自感叹了一身,目光向着女鬼看去,原本还紧紧跟在莫家大公子后面的女鬼,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也向着了尘看来。
这不看还好,女鬼一看见了尘,立刻吓的“啊!”声一叫,瞬间就消失在空气里。
了尘有些好笑地暗道:“你敢在大白日里现身,敢走到道观门口。肯定是拿了‘官方执照’的,看见我了跑什么跑,再说你跑得掉吗?”
了尘不知道这个女鬼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为何要一直跟着莫家大公子。但能打破阴阳两界的天堑,能拿到几百年难得一遇的返阳许可文书,以至于可以大摇大摆,不避神佛地来到道观门口的女鬼,当真出乎了尘意料之外了。
而且了尘看见那把红伞,总有一丝熟悉的味道。貌似当年,了尘给云灵子做过一把伞,挡挡外面的阳光。只是后来跟九幽鬼母一战之后,就遗失了。如今怎么会在这个女鬼手上?
还成了这个女鬼大白天的现身的最大凭借!
了尘顾不上莫家的事情了,凡事不可用尽,缘分不可做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无论莫陌夫妻是不是有点“冤枉”,他们都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了尘再进不了门。自然就是了尘跟他们缘断之时,昔日种种,往事尘缘,都一并断去,了尘昔日所赐的福缘,也会一齐散尽。
没有了气运加身,莫家顺风顺水的日子也就过去了,是好事坏,都看莫家本身的气运了,再也跟了尘没有意思关系了。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并无恶意啊,姑娘何故如此?不若出来相见可好?你打的那把红伞,貌似是贫道的啊!”了尘走进城外小山一家颇为荒僻的山神庙内。看着早已结满了蜘蛛网,神灵之光一点也无的神像苦笑道。
这女鬼也是够了,被了尘一追,竟然会慌不择路地跑到这里来,还好死不死地钻到神像离去,虽然山神老爷或许早就不在,或许早就放弃了的。里面一点神力没有,纯粹就是一个泥偶木胎,但也是受过香火神佑,不是你一个鬼魂该钻进去的啊!
”我,我,我出不来了“。一个带着哭音的女声从神像里面传来。
”无量天尊!贫道就知道!“了尘看见这个慌不择路的女鬼,不知道怎么就想到同是灵体的云灵子。虽然两个人的际遇跟性格都有着天壤之别,但云灵子的红伞要是没缘故,怎么会落在这个女鬼手上。
天道蒙蔽啊!了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到分外难受。一个习惯了天知地知,自己一算就知的人,突然要一切靠猜,还真是让人心塞!
”出来吧!“了尘屈指一弹,一个抱着红伞的女鬼便出现在了了尘的面前,死死地抱着红伞不撒手,好似了尘会强抢她的宝贝似的。
出乎了尘意料的是,这个女鬼并无多少怨气。显然与冤魂索命挂不上勾。而且看似虚弱的魂体之内,竟然有了一丝真阳在里面。
或许这就是女鬼敢打着一把红伞,出现在道观门口的原因吧!
了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女鬼,心里却想的是千里之外的云灵子。
杭州城内,云灵子正站在一家颇为精致的大门之外,看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正跟一个脸上有颗黑痣的老女人讨论着什么。
却突然之间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转头向着西南方向看去,样子呆呆的,一动不动。连男子跟着老女人讨价还价的声音都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