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后,莫非走到床边从枕下摸出一本精巧的日历记事簿,在今天的日期上用笔做了一个记号。这是记录庞晔临罪行的生死簿,他凌越莫非底线的那日便是他的死期。
莫非将夹在记事簿里的破皱不堪的纸币全部抽了出来,她数了数,一共2300块。
够了,这些钱够了。
莫非将钱捏在手中,同时也将庞晔临给她的屈辱握在里面,她要用他“砸”来的钱买回自己的自尊。
庞家的佣人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从早上7点到晚上7点。莫非下楼时恰逢“上班时间”,女佣们正在家中各个角落忙乎着。
正坐在客厅里读着报纸的梁心洲一抬头,便与莫非的视线产生了交集。
莫非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向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您先在这里坐会,早餐马上就做好了。”梁心洲起身走到桌的另一边替莫非拉开了椅子,“晔临还没有起床吗?”
“他才睡下。”回想起方才他满脸的疲惫之色,莫非推测道。
“呵呵,他竟然真的一夜没睡。”
“嗯?”莫非微惊看向梁心洲。
“昨天晔临从公司回来后就一直在等你,说要陪你一起回莫家。”
一阵悸动,莫非心跳的频率失了常。
梁心洲替她倒了一杯清茶继续说道:“我离开前晔临摆着一张臭脸对我说他会一直等到你回来。我还以为他在逞强,没想到…”
“没想到他真的等我等到了天亮。”忽有一丝愧疚划过心头,莫非接上了梁心洲的话尾。难怪看到自己回来时他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不过,那都是他自作多情,她又没让他等。
莫非逼自己不能动摇,不能相信庞晔临任何温柔的假象。
“对了,看你的样子像要出门?”
“嗯。”莫非点点头,她要去“买”回尊严。
“需要免费车夫吗?”梁心洲柔柔一笑看向莫非。
莫非心头一热,她正愁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呢。
“谢谢你,麻烦了!”莫非对着梁心洲深深鞠了一躬。
“不敢当,我只是一个管家,受不起太太这样的大礼。”梁心洲半玩笑半严肃地说道。
太太……莫非对这个字眼莫名的敏感,一时间竟找不出可以继续的话题。好在女佣此刻适时的出现唤她去餐厅吃早餐,这才化解了一场尴尬。
“您买这个有什么用?”梁心洲站在莫非半米之外,看她对着柜台上各式各样的音箱挑来拣去的,很是纳闷,“这些是同类产品里最好的品牌了。”
“我在意的不是品牌。”莫非在近二十米的货架前慢慢走着,忽然止步回头看向梁心洲,“还有,别‘您’啊‘您’的,叫我小非就好。”
梁心洲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也许我能帮你找到。”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是在找一种颜色。”
“颜色?”
“嗯。”莫非逛完整个柜台,一脸失望,“走吧,换下一家,这里没有我想要的。”
接着莫非和梁心洲又去了好几家商场,都未寻到她想要的“颜色”。
梁心洲看着沮丧的莫非,莫名地就是不想看到她难过。
他走到莫非面前:“我知道一家古董乐器行,那里有很多老式的留声机和音箱,那些东西的音效虽不好,但至少还能出声,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梁心洲的话像是夜航的渔火,立刻激起了莫非的希望。于是两人开车行至偏远的城区,找到了那家怏怏倒闭的店。在烟尘味很重的古董店里莫非翻箱倒柜了好一阵子,终于在店长的“压箱宝柜”里翻出一台洗衣机般大小的巨型音箱。
“这个多少钱?”莫非兴奋地看向老板。
“这个啊?它只是个仿品,没有什么收藏价值。”老板冷言回道。收集古玩的人多数自命不凡,对像莫非这种“不识货”的人向来鄙夷。
“不,我就要这个。”莫非坚持着,因为她终于找到了适合“它”的颜色——暗金色。
“行行行,你给我2000就成。”
“你都说这个是仿品了,还要价那么高?”在一旁的梁心洲忍不住替莫非出头,看来这个老板心黑得狠。
“就算是仿品,那也是古董级的仿品,要你2000已经是跳楼价了。”老板斜睥着眼,市侩的脸上分明写着“这没价值的生意我还不想做呢”。
“没关系的小梁,我觉得这个价格正合适。”莫非走上前,从包里掏出23张新旧不一的百元大钞递到老板的面前,“这是2300元,请帮忙清理一下,检修一下线路,确保它能出声。”
老板接过钱,来来回回数了三遍,确定数目正确后方才点头应允:“嗯,你们在这里等着。”
庞晔临的头疼痛欲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昨晚一夜没睡,今早又动了肝火,难得没去公司想在家里好好补个眠,可是——
天煞的,谁在他家放音乐啊!?还放着Queen乐队的摇滚乐,一句接一句“rockyou”的强烈重低音都快把他家的房顶给掀了!
庞晔临低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看窗外的天色,下午三四点的光景。
定神一听,发现乐声的来源就在自己的房门外。
庞晔临狂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暴躁地拉开房门:“莫非,你把那破玩意给我关掉!”
一语问下,得不到任何回应,唯有那躲在不明角落里音质粗哑的破音箱还在乐此不疲地进行着噪声污染。
庞晔临恼怒却找不到发泄之源。转眸之瞬,他瞥到了门边那台老旧的暗金色音箱——除了丑,还是丑,不过倒是很配他的那面墙。
他卓有兴趣地走到“大家伙”的面前,拿起放在显眼处的一张纸条读了起来:
“这是用你‘砸’给我钱买的,觉得它很配你房间里的那面墙。请你记住,我的尊严没有那么廉价,所以别再用你的钱来侮辱我——莫非,即日。”
读着两行清秀的字,庞晔临眼前出现了一抹娇小却倔强的身影,他能想象莫非在写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多么严肃。
庞晔临将纸条连同音箱一起搬进了房间,设在了彩墙的右下方。一切都刚刚好,颜色,形状,大小,韵味……
重新躺回床上,庞晔临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心头甜甜的,暖暖的。
他想,也许一直以来自己对莫非的爱太过隐晦、太过霸道,所以才招致了她的误会。兴许从今以后,他该换一个方式去表达自己。不然,像今天这般“甜蜜的折磨”将永无止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