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行驶的车中,坐在副驾驶座的莫非将头无力靠在车窗上,她的眼布满血丝,目光没有焦点,两片干涩的薄唇泛出惊心的白。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莫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由着眼泪不断滑出眼眶,一遍遍冲刷着刺痛的面颊。
“药还是要吃的,不能因为赌气就不吃药,身体可是自己的。”梁心洲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谢谢你昨晚的照顾。”莫非轻声道,但她并没有改变视线的方向,依旧呆呆地看着窗外。
梁心洲的嘴角挂起一抹复杂的微笑,带着些许苦涩:“是晔临让我买药来的。”
莫非一怔,半晌没有接上话茬。
“他很担心你。”梁心洲继续道,“他脾气不好,又死要面子,很多时候对你发火是因为在意你。”
“不可能。”莫非回得坚决。她不会忘记五年前他是如何对她的,要她去遗忘那种因爱而生的恨几乎是不可能的。
梁心洲静笑不语。他似乎非常喜欢笑,无论开心还是难过;他也只能微笑,因为天性善良的他从不轻易触怒他人。
“我送你去医院吧。”
许久,梁心洲再次开口。
“不用了。”莫非淡淡应道。不过是发烧,她还不至于娇贵到因为这点小毛小病就跑去医院。13岁那年,她踏入莫家大门。从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必须像杂草般活着,锄不死踩不垮烧不尽,只要给她一片土她就能扎根。
“那把这药带着吧。”
“不要。”庞晔临的东西她不要,那会让她觉得可耻。
“好吧。”梁心洲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为了莫非的倔强。
在写字楼的电梯前,莫非支走了梁心洲,然后振作了一下精神走入电梯。
到了办公室后,员工们照规定将一周一度的企划书交给了身为科长的莫非。
桌上文件累得如山高,莫非却无力去批阅。整个上午她都在死撑,甚至连半篇千字的企划方案都没能读完。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时间,莫非耗尽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砰”的一声伏倒在办公桌上昏了过去。
好在这时恰好进来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女同事,她是来邀请莫非一起吃午饭的。女同事走近莫非,发现她浑身打着颤,似乎是发烧了,她立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烧得不轻。心急的女同事连连唤了好多声没能等来莫非的回应,一下子慌了手脚。
忽然,女同事记起在莫非结婚那天,为了更方便地联系男方,作为伴娘的她特地在手机里存下了新郎的电话。对,还是和她的老公打电话吧。
于是,女同事拨通了庞晔临的电话——
“你好,我是庞晔临。”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磁性男声。
“你、你好,我、我是莫非的同事。那个,我就是结婚那天问你要了号码的那个张…”女同事变得结结巴巴。这也难怪,没人会在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后仍然心如止水。
“对不起,我很忙,没空听你自我介绍,也不会在意你是怎么有我号码的。请问找我有事吗?”对莫非以外的一切人和物庞晔临总是很冷淡、很强势。
“对不起对不起……”女同事被这股“可怕”的气势吓到了,她连连道歉并切入正题,“莫非发烧了,烧得很厉害,你快来公司接她去看病吧。”
庞晔临一惊,顿了两秒:“马上来,十分钟。”
没等女同事道一声“再见”,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然后,果然只有十分钟,庞晔临喘着粗气出现在了办公室里。他一把横抱起失去意识的莫非,跨开大步走出门口,很快又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莫非辗转在床上,眉头紧蹙。在意识朦胧时,她觉得自己浑身燥热,汗水不断沁出肌肤,湿透了单薄的棉衣,有些凉。散着的头发混上汗水后全全黏在了颈上,很不舒服。身上的被子有些重,呼吸跟着变得有些困难。
她不是应该在办公室吗?怎么会躺在床上?莫非很想撑开沉沉的眼皮看看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何处,却始终用不上劲。
“都下班吧,今天辛苦了,这一小时的加班费我会加倍付给你们的。”
忽然,庞晔临的声音隔着一道门的距离隐隐传入莫非的耳中。
看来她已经到“家”了。庞晔临说他要给女佣们加倍的加班费,那么,现在至少已是晚上8点了。
门外的动静渐渐变小,莫非试着慢慢睁开眼睛。可才翕开一条缝便再次被刺眼的灯光扎疼了脆弱的眼。
“咔嚓”一声,门锁被轻轻打开,跟着是一串很轻的脚步声。莫非知道是谁,她赶紧舒开紧蹙的眉头装睡。
庞晔临来到床边,高大的他挡住了床灯的光线,在莫非的脸上投下一大片黑影。
看着眼前酣睡的女人,他出了神。
细细的汗水覆满了她饱满的额头,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缠绕着湿湿的发丝,很是撩人。
庞晔临情不自禁地用手抚过莫非精致的脸廓,最后停在了两片粉红的薄唇上。那一瞬,莫非觉得自己的体内通过了一道超强电流,全身细胞都被激醒,所有毛孔瞬时张开,满体血管迅速喷张。
他……想做什么?
她慌了,乱了。
“为什么?”庞晔临苦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害怕我?为什么要处处防备我?只是我……”
莫非一怔。为何庞晔临的话会让她的心那么疼呢?一定是发烧烧坏了神经才让自己有了错误的反应。对,是她烧坏了。
床下陷了一截,随之莫非闻到了更浓的男性气息。厚厚的被子下,莫非紧紧抓住了床单,压抑着紧张的情绪。
庞晔临坐在床边,用手轻轻地拨开莫非粘在额际的湿发,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抚平了她西皱着的眉头。
每一次触碰就是一次超强的电击,莫非的身子被击得酥麻,似是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一丝不挂的肉体上爬过。
庞晔临眼中带着哀婉,也带着爱慕。他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吻上了莫非的脸颊:“晚安。”
然后,灯灭了,门关了,他离开了。
而她,醒了,迷失了,迷茫了……
庞晔临吻了她?!为什么!?这撒旦般的男人今晚处处流露着可怕的温柔,这让她完全混乱了!可怕的是自己竟然还动容了……
莫非用力将眼睛一闭,拉起被子盖过头顶。躲在闷闷的空间里,她不住地发热发热……
一定是发烧烧坏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