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当“习惯”成了一种习惯，一个女人便没了自我，那时候她变成了这世上最愚蠢、也最可爱的生物。

    时光荏苒。

    后来，等到翼真正淡出了莫非的生活，一切便跟着回归了宁静。

    而他和她的故事还会继续……

    现在蔓延在两人之间的，是一种怪怪的甜蜜。

    她确实相信了他对她的解释，但在舞会上他和momo演得那场戏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抹之不去的阴影，害得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自己内心繁复无常的矛盾感。

    虽然她已极尽全力试着淡忘内心的不安全感，却依旧做不到将身和心完全、毫无顾忌地交付于他。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却又常常在心底生出对他的抵触情绪，更确切地说，是害怕。她怕自己付出得越多，在跌倒的时候便摔得越疼。

    渐渐地，莫非发觉自己和庞晔临之间的相处方式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诡异。一个简单的例子，他和她都已习惯了分房睡，却又莫名地常常在醒来后一睁眼便看到对方的睡脸。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习惯了他的好，你会变得感性，为他的阴晴而悲喜。

    习惯了他的不好，你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会为了他的无心之举而久耿于怀。

    一旦当“习惯”成了一种习惯，一个女人便没了自我，那时候她变成了这世上最愚蠢、也最可爱的生物。

    自从上次在舞会上公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博思堂”这三个字连同庞晔临便在一夜之间变得名声震天。

    所以，圣诞节的余温刚淡去没多久，便有成千上万来自海外的大型合作项目主动寻上了博思堂，这让作为老板的庞晔临不得不成天飞来飞去，天南地北地谈生意签合同。

    不仅如此，时尚界的“名嘴”效应同样“连累”到了博思堂的员工们——往年圣诞夜到元宵节的这段时间都是用来休“年假”的，今年却不得不因为业务的拓展而“年尾接年头”地加班加点。这着实让他们不爽了好久。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在南方的一些小镇里，“廿四夜”又被叫做“小年夜”，是家人团圆的日子，有着吃汤圆的风俗。

    昨天深夜，莫非接到了远在美国的庞晔临打来的电话，他说他今晚会回家和她一起吃团圆饭。这让莫非那颗寂寞了好久的心立刻便盈满了欢喜。

    第二天下午，等到阳光长到最暖和的形状，莫非出了家门。有些东西还是得亲自动手才先珍贵。

    廿四，特别的冷，大概还不到零度。都怪那股来自北方的超强冷空气，它野蛮地侵略着南方的温暖，让气温在一夜之间骤降了十多度。

    然而心是暖的，天再冷也不觉得可怕了。

    冒着凛冽的寒风，莫非来到一家离家不远的卖场。在买好了糯米和甜芝麻后，她又匆匆赶了回去。这一路，她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一定要在他回家前把汤圆都给做好了。

    家门前，莫非低头在包里寻找着钥匙，脑中还在思索要不要把梁心洲也找来一起吃汤圆，毕竟德叔已经去世了，假若连庞晔临——心洲唯一的兄弟——和自己都不去搭理他的话，那心洲就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手指触到了冰冷的钥匙，莫非的心也瞬间跟着凉了。不由想起梁心洲来找庞晔临的那个晚上，在自己经过书房的时候，她竟听到了梁心洲在哭泣，他的嘴里还在无助地一遍遍喊着“爸…爸…”……

    思及此，莫非忍不住轻声叹息，感慨生命充满了那么多的意外。

    这时——

    “小非？”

    听到了略带激动的声音，莫非先是一怔，再是一喜。她急急转身，果真是爸。

    “爸！”看到莫良峰的那一瞬莫非结了好久的眉眼终于舒了开来。

    然而，在看清父亲身后渐渐放大的人影后，她的笑脸忽又僵在了那里。

    “妈，菲菲，你们也来了啊。”莫非的口气很冷淡。

    这两个是她发过毒誓一辈子不会忘记的女人。

    她恨她们。

    “小非啊，还有你哥和你准嫂子呢。”莫良峰并没有注意到莫非眼里的恨意，笑脸洋溢着走上前，然后转身指向门后，“喏，他们来了。”

    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莫非见到莫悠和一个甚是面熟的女人正手拉着手走向自己。看来他已成功说服了家人，寻到了真爱。

    “郑妍！”终于记起了女人的名字，莫非惊喜喊出了她的名字。

    郑妍埋下的头猛地抬起，眼睛对上了莫非写满喜悦的眸子，然后朝她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而笑。尴尬的气氛因为这个特别的女人出现也变得特别起来。

    将一行人迎进屋里后，莫非立即让女佣再去外面买些做汤圆的材料回来，看在父亲和郑妍的面子上，她决定留大家一起吃团圆饭。

    莫非将人带到了客厅，安排他们在沙发就座后，她又端上了一些干果和甜食。

    “小非，别忙了，歇歇吧。”莫良峰的口气满是疼爱，对莫非的爱意毫不遮掩地流露在外。

    “不会，我去泡些茶来。”莫非对着父亲笑笑，然后一转身进了厨房，约莫五分钟后，她才又端着一壶滚烫的绿茶回到了客厅里。

    “爸，你是怎么想到今天要来这里的？”第一杯水，莫非是替莫良峰泡的。她一边斟茶一边问道。

    “今天不是农历二十四了么……”莫良峰的眼睛染上了淡淡的心疼，“一想到今年的小年夜小非不在身边，我心里就莫名的憋啊。呵呵，爸是不是太矫情了啊？年纪大了，总爱乱想，呵呵……女儿嘛，总归要嫁人的……”

    微笑的嘴角猛地泛酸，禁不住暗暗搐动，莫非淡淡说道：“爸，今天我亲手做汤圆给你吃。”

    这一句话同时勾起了两个人的回忆：莫非自己的，还有莫良峰的。

    这做汤圆的手艺，还是莫非在很小的时候她妈妈亲手教给她的。

    突然记起了妈妈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一但到了腊尽春来的时节，我便格外地想他”，所以，在每年的廿四夜妈妈都会做上三人份的汤圆，以此来寄托自己的思念，即使知道那个“他”根本不可能来，但她还是会坚持这样做。

    莫良峰，她的爸爸，也是妈妈爱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的男人。虽然他对她有所亏欠，但莫非相信他真的是一个好男人。也许，辜负妈妈也是他实在无奈了才这样做的吧。不然他也就在不会妈妈走了那么多年后的今天，依旧坚持着在廿四夜吃汤圆的习惯。

    莫非释然一笑：“不是白白送你吃的哦。等吃完了你得告诉我，到底我和‘她’谁做的更好吃。”

    莫良峰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愣愣地回道：“好、好。”看着莫非，透过她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