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山海经·其十》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

    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陶渊明

    “你能不能别杀那两个女人？”

    周伍郎不知怎么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暗夜水仙”嘿嘿冷笑，他本就没打算杀这两个女人，她们对自己的价值几乎为零，不过周伍郎这个性格脾气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和你同处一体实在让我觉得憋屈。”

    “我又怎么了？”

    “总有一天你要被女人害死，就像你父亲一样。”

    “他不也是你的父亲嘛。”周伍郎呛声道。

    “我以他为耻。”

    “有人会以自己的父亲为耻吗？”周伍郎有些气愤，虽然他也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父亲。

    “弱小是可耻的。”“暗夜水仙”露出了杀气，他准备行动了，“特别是因为感情而变得弱小的男人。”

    “暗夜水仙”向赵子刚的房间猛冲下去，他踢破窗户，径直落在床边。

    一声杂音，本是灯红酒绿的房间瞬间刮进一阵冷风，赵子刚暮地一惊，窗已破，月高挂，一名瘦小男子立于床头。

    那两个女子花容失色，惊叫连连的冲出屋去。

    赵子刚勃然大怒：“你……你是何人？竟敢私……私闯本……本大爷房间。”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取你性命。”

    “你……你真是吃了熊……熊心豹子胆，敢……敢冲撞本……本大爷，我马……马上要了你的狗……狗命。”

    赵子刚说话断断续续、结结巴巴，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天生有些口吃。口吃这个毛病，说大不大，却是烦恼，尤其对习武之人更加困扰，故而也养成了赵子刚沉默少语、专断独行的性格。

    他与人打架，从不废话，一来说话误事，浪费时间，二来他这个口吃结巴要说什么狠话也没气势，反而多了几分搞笑。

    这次他是真的气急败坏，才多说了那么两句。

    当然，也是仅有的两句废话。

    赵子刚顾不上穿衣，直接与“暗夜水仙”形成对峙，他身高马大，腰圆膀粗，强项是近身肉搏，喜欢快打旋风，三板斧消灭对手。

    “暗夜水仙”全然了解，他也不后退，笔直挺立，静若磐石。

    “赵子刚，不用等了，我不使诈，这里就我一个人，我们就用男人的方式来决个胜负。”

    赵子刚哈哈一笑，引得空气震动，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口气倒是不小，武林之中，敢拍着胸脯和他正面硬打必胜的人可不多，更何况是这个无名之辈。

    “好，你……你说，怎么个对……对决法？”

    “这样，我们来比气力，一人一拳，不准防御也不准闪躲，就比谁的拳头更硬。”

    “哈哈哈哈哈。”赵子刚又是一阵狂笑起来，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还是头一遭有人提出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决一生死，这人一定是个傻子，就算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猛龙过江”，难道还看不出两人体格上的差距嘛。

    “好，那就你……你先来。”赵子刚自信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易如反掌，也卖个大方，让出先手权。

    “还是你先来吧，我怕我先出手你就死了，那也太没意思了。”“暗夜水仙”冷傲的口吻配上陈超风那张傻傻、长满雀斑的脸孔，显得格外嘲讽。

    赵子刚怒斥一声：“真是找死。”

    他捏紧硕大的拳头，拧着眉毛，朝陈超风胸口就是一拳。

    “嘭。”一声沉闷的打击声，好像一块巨石陨落大地，陈超风猛的身子收缩，脸上泛出片片痛苦难忍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赵子刚笑如洪钟，“让你再……再嘴硬。”

    “我猜，你只用了三分力，完全没感觉呢。”刚才还痛不欲生的陈超风收起了浮夸的表情，他再次挺立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屑。

    赵子刚一惊，汗毛不由竖起，他其实已使出了五分力，看来这人是个练家子，赵子刚这回算明白了，不能过于怠慢。

    “那就轮到我了。”陈超风应声一记直拳。

    平平稳稳，慢慢悠悠的一拳，径直落入赵子刚的肌肉群里，甚至没发出一点声响。

    赵子刚本是严阵以待，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个棉花拳，一下又恢复了飞扬跋扈的本性。

    “哈哈哈哈哈。”还是他标志性的笑声，“你这家伙原来只会挨打不会打人啊，这就让大爷教教你杀人的拳头。”

    赵子刚这回不再大意，只见他力蓄丹田，气凝右拳，将全身的力气聚集完毕，整个拳头都呈现一片红色。

    他大喝一声，挥拳而出，此拳力拔山兮，气吞山河，像是那从海里跃出的蛟龙，这正是“猛龙过江”赵子刚的绝招“铁拳”，拳如铁，尤胜铁，名曰铁拳，实能裂铁碎钢。

    陈超风气定神闲，将双腿马步扎的稳当，他是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铁拳，自是充满了好奇。

    待拳头打在身上的时候，他感到一股澎湃的刚力透入全身，带着强烈的震动，连身边的空气都在扭曲，脚下的石砖片片碎裂，胸口虽有元神之力护体，也兀自深深凹陷，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陈超风俯下身子不让自己弹飞，这次他倒没有演戏，这是真真正正刚猛的一拳。

    “这才像话。”陈超风弯成九十度的身体慢慢掰直，他的胸口明明有一个巨大的、凹陷的伤口，他却如不倒翁一般巍然屹立。

    赵子刚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此拳他已倾尽全力，毫无保留，况且直击心脏，本以为十拿九稳终结对手。满脑子只想着收拾完这个不速之客后，该继续去寻花问柳还是歇息睡觉，不料出现这等情况，这个不死之人是什么情况？

    赵子刚手足无措，直觉告诉他若不趁现在解决战斗，自己将死的很惨。

    他想的没错，连周伍郎都已经清晰看到了这次对决的结果，“天眼”的数据一直在不停的变化着，它像一台精准的机器一样，在计算两人的获胜筹码。

    此时，周伍郎看到的数据已然是：“姓名：赵子刚，性别：男，……对战胜率：99%……”

    该结束了，赵子刚顾不得规则，又是一记刚劲有力的“铁拳”。

    “别急，现在是我的回合。”陈超风稳稳的接住“铁拳”，赵子刚就如同固定了一般。

    陈超风的拳头来了，他的拳头就像他的性格一样，冷冷清清，安安静静，但这次的拳头明显蕴含了不同的内容，那是杀气。

    赵子刚自知不妙，他惊恐的将另一个“铁拳”也送了出去，他必须先发制人。

    两个重量级的拳头在空中相撞，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空气仿佛被压缩在了两个拳头之中，赵子刚瞬间感受到一股蛮力冲入体内，不对，这分明是自己“铁拳”的内力。

    他跌跌撞撞后退好几步，一条左臂已经完全残废，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恐惧开始弥漫，他转身就跑，陈超风如同鬼魅一般拦在身前。

    “刚才那下不算，你也出拳了，还是我的回合。”

    陈超风冷酷的出奇，他那张长满雀斑的脸是如此狰狞，赵子刚下定决心，准备用最后的绝技“狮子吼”突围。

    但，陈超风的拳头已飘在半空，赵子刚反应不及，只能改用“金钟罩”护体，他早年曾在少林寺学艺多年，习得这“狮子吼”和“金钟罩”，两项绝技配合着他天生的神力，自是走南闯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可惜，现在这两招都已成了绝唱。

    金钟虽坚，难敌天神之力，赵子刚的身体如同触电一般颤抖，他的骨骼、肌肉、经脉在逐渐分解，越是刚猛之力，对身体的反噬越是强烈

    这难道就是“生命审判”？周伍郎惊愕。

    赵子刚平缓的倒在地上，了无声息，他的身体像被抽干水分的干菜，缩小了好几圈。

    两强相遇勇者胜，今晚的勇者不属于他。

    “暗夜水仙”得意的看着面前的干尸，只可惜没有领略到狮子吼的威力，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

    “你明明第一招就能致胜，为什么要拖延那么久？”周伍郎对“暗夜水仙”的变态作战模式很是不解，这次是，上次对付衡山派也是，为何总是要用虐杀来解决战斗。

    “你懂什么，想要收集到高级的养料，就要将他们的全部功力都逼出来，在恐惧中死去的家伙，营养价值才是最高的。”

    “暗夜水仙”说着，补了一拳，将赵子刚干瘪的圆脸砸的稀烂。

    这个毫无征兆的举动引得周伍郎异常反感：“既然他都死了，为什么还要下此毒手？”

    “毒手？难道你没做过这等事情吗？”

    “我……”周伍郎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毁了他的脸，怎么用他的身份来参加武林大会。”

    “你的意思要伪装成他？”

    “你有更好的办法么，难道你要顶着这个长相去武林大会么。”“暗夜水仙”鄙夷一笑，他打开手心，让里面的植物吸收赵子刚的尸体。

    这句话在理，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过血腥，为什么要打穿脑袋，周伍郎总觉得有些印象。

    “我的偏好是打穿额头，这样就显得比较对称，所有人里面也就只有我才会打的如此精确，据说这是一种病，叫做强迫症。”

    “暗夜水仙”不痛不痒的几句话，让周伍郎背脊发凉，他真的是个怪物，他把杀人当成爱好，甚至是艺术。

    不一会儿，吸收完成。

    绿色的幼苗开始发芽生长，一个个花苞露出来，它们绽放了，是一种蓝色的五瓣形花。

    “暗夜水仙”欣赏着这种靓丽的小花，新的力量又孕育而生。

    “‘绿朱草’，你的力量我收下了。”

    小花好像是听到了命令，一溜烟回到了“暗夜水仙”体内，本来还是瘦骨嶙峋的陈超风一下子膨胀开来，那壮硕的身体，厚实的肉板，肥大的脸庞，粗长的四肢，没错，就是赵子刚，陈超风的伪装外表被撑的开裂，赵子刚那张熟悉的脸顶了出来。

    赵子刚又活了，他换了个灵魂继续存活。

    绿朱草，代表“模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