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岸上看去,倒成一团的女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她落了水后,各人脸色均不同,唯有半夏是惊慌又着急地在大喊:“快来人那,青妃娘娘落水了!”
烟妃和她婢女象征性的也在呼喊,神情里却多了分冷漠,而柔妃就不提也罢。当真是奇妙,从水里看她们,就把人生百态看了个遍,几种人的心态一目了然。不知这地方是否离的人群远了,她们呼叫了半天,迟迟不见有人过来。
水下抽筋的右脚已经麻木没有知觉,划动的手却觉无力,头在天旋地转,染青知道,若再无人来救,她可能就要做这条湖的守魂者了。这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吗?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回去的方式,死亡会是回到原来世界的唯一之路吗?
忽然再没了求生的意念,如果真的只有死了才能免于痛苦,那么就让她沉没在这里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让她值得留恋的了,爱的人另有所爱,信的人背叛最深,除去丽珠娘和香儿,但是她若是死了,想必秦天策也不会为难她们,会有凌墨照顾的吧。
手一停止划动,人就向湖底沉去,闭上了眼,等待窒息直到生命结束。有水呛进鼻子里,很难受,告诉自己只要再等片刻,这些难受都不会感觉到了。眼闭上耳朵却没闭上,耳边传来几声“噗通”,有人跳下了水,在意识迷离前,感觉有人抱住了她,且慢慢在划动,最后把她托了起来。
心下叹息,终究还是被救了,继续陷入这无情的轮回,最终失去了意识。
###
刚从御书房里议事出来的几位大臣擦了擦额头的汗,如释负重。今晚本是太后寿宴出席的,不谈国事,可是突然来报军情紧急,皇帝立即把重臣宣到了御书房内商议。军情其实谈不上,并不算是某国来犯,而是在边疆之界传出有流寇出现。
不止是东云与西凉边界,还有与南绍边界也有,这些流寇不仅扰民,而且凶残成性,杀了很多当地的老百姓,地方官员去抓捕,又被杀了许多官兵。更甚有流寇掩藏军中,暗杀我朝将领。至此对这件事就不得不重视了,很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演变。
绝对可以相信,这些流寇中有某国的奸细混入,借用流寇之名,实则对我朝做侵犯之事。最终目标是什么,以及奸细到底来自哪国,都毫无头绪。
右相言成晓主张朝廷需派出军队极力镇压这批流寇,不管是哪国的奸细,都不能让他们如此猖狂。宁飞扬出列愿领命再赴前线平乱,以他大将军之名一来可以威吓到那批流寇,二来可秘密查访究竟是哪国在挑起纷端。
秦天策也不拖泥带水,立即下了一道命令,让宁飞扬三日后启程。其实心中是有些犹豫的,飞扬刚刚回朝,又再派他征匪,可朝中能堪当重任的没几个,有些将领也远在外防不能转移,且此事事关重要,清奸细务必是要信的过之人。
东云国强兵壮,为四国之首。但重文轻武严重,绝世名将不多,这可能就是东云朝的致命伤。现南绍与西凉都有所动,两国王子与王爷纷纷来东云朝觐见,可见均都有隐隐而起之势。除去北定,地处极寒,哪怕是十月这样的季节,那里也是寒冷的,而北定国一向不喜争端,极少出面,显得皇族也很神秘。
如今的局面,虽不说乱世,但也属于分相抗挺之势。而且自古以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到了一个转机的时候出现,就会出现一位明君统一几国,一朝统治。
西凉虽小,野心却大,经常会在边界有些小动作。这次的流寇事件,十有八九又是西凉国搞的鬼。一面派遣那王爷出使东云求亲松懈我朝防备之心,一面又伺机扰乱边疆。当然也不排除可能是南绍国,别的人不说,光南绍太子南越尘就见城府极深,所以不可不防。
众臣散去后,宁飞扬跟在秦天策身后走出了御书房,一起远眺天边的星空。
“飞扬,你会怪朕吗?刚回朝不久,夫妻团圆也不过数日,现又要遣你去边疆苦寒之地。”
“臣不敢,这是臣份内之事。”
秦天策皱了皱眉道:“这里又没外人,不用这些虚礼,心中所想尽管说出来。”
宁飞扬闻言轻笑道:“皇上,你我相识许多年,也知我脾气,家无国大,一切都以国为重,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一个不防可能就是他国再次祸乱我边疆,作为一朝将军,自当请命前去。”
语声慷慨,全然不似当娘温婉的翩翩公子形象,这几年的军旅生涯,已经锻炼了他钢铁般的意志,成就了铮铮铁骨的男儿形象,他是敌人闻风丧胆的宁大将军!
秦天策目露赞赏:“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又转道:“可夫人那里......会否对你心生罅隙?毕竟此去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你定是要错过夫人临盆了。”
“多谢皇上挂虑,此时非儿女情长之际,心雅会体谅我的,臣自会处理,皇上放心。”说完抬眼看皇帝露出满意之色,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如今的阿离早已不是当初的离王,伴君如伴虎,他的心思深沉到再也猜不透了,就像刚才,以对他的了解来看,难免有试自己的意味在。自认忠君爱国,却在面对心思难测又城府极深的皇帝时,背上还是虚了一身的汗。
耳边传来皇帝的声音:“飞扬,乘着这三天好好与家人团聚,朕免了你的早朝,若空余的话,也可来宫里转转,带上夫人一起。”
宁飞扬眉一紧,细看皇帝神色,见他没有看自己,却是看向那处灯火通明之地,嘴角拉起了一个弧度。随着视线看去,正是那寿宴的地方,灯火亮的几乎染红了黑夜的天。立即懂了他心思,这是暗示他去找染青谈谈呢。
宫中那些事也听闻了些,据说皇上已经半月之余没有召见青妃了,想必两人又有了口角。如今皇上拉不下面子,又让他去做说客,不由苦笑,自己怎么老担当这一身份呢,可青妃的性子几次接触下来他也算了解了,有哪次是肯听他的?
他一共就两个妹妹,性子却都很大,他那亲妹子这次回来,居然一次都没回府里,娘都问过几回了,他去二王爷府上见过她一次,她却以嫁为他妇为由推却了。现在去劝染青这妹子,恐怕是更难,她的性情比之若双都还要难搞。
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要应下:“臣知道了,心雅早就念叨着要来宫里与青妃叙叙旧,回去与她一说,必定高兴。”
秦天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忽见远处韩萧疾步而来,甚至可说是用跑的,到了跟前才迅速止步:“皇上!”
“何事如此惊慌?”秦天策眉上扬,极少见这得力手下如此焦急的。
“皇上,青妃娘娘落水了。”
宁飞扬抢声而问:“落水?如何会落水?她不是在寿宴吗?宴席离湖边也甚远啊。”
“属下不知详细情形,刚有宫人来报,属下就立即过来向皇上汇报了,只闻施救没有及时,被救起时像是没了气,现太医还在凤染宫里急救,情况危殆。”韩萧心中也肃然,宫人可以讲的如此详细,就是青妃被救起一时后才想到要来回报给皇上,其中隔了多少时间也不知,若不是青妃性命堪忧,是否太后都想把这事给瞒了下来?
可寿宴上那许多双眼睛看着,除非青妃落水的地方离开宴席很远,而施救的人并未声张,一切都是暗中把人送去了凤染宫了事。
一阵劲风从脸庞擦过,紫色龙袍一闪,眼前已没了皇上身影。抬眼可见他人去了一丈开外,走的步伐迅疾,甚至有了慌乱之态。宁飞扬和韩萧立即也跟了上去,心中都闪过忧虑,若是青妃真出了事,皇上会如何?
此时,凤染宫已经乱作了一团。
秦天策疾步迈进院子时,见里面挤了许多人,竟连太后都在,缓住了身形。一路宫人跪了一地,太后走上前,神色中有着怒意,她的寿宴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是落她面子吗?若不是她极力压住此事,恐怕所有来宴席之人都知道了。
堆出一副担忧之态道:“皇上你可来了,那青妃不知怎么跑去了湖边落了水,亏得烁儿救起,顾太医正在里面诊治,只是有一会了,仍没有头绪。”本就不喜青妃,几次没能扳倒她,现在又出了个烟妃,对时局很不利,连她都没想到烁儿会跳湖去救人。
但这样也好,烁儿也算立了一功,那青妃就此殁了也是她的命。
袖中的手扣紧,秦天策目光瞥向了二王秦昊烁,见他衣服和头发都还湿的。他已经走上前行礼:“皇上恕罪,没有及时救起青妃娘娘。”
“二哥你何罪之有?朕还得跟你道声谢。只是,谁来告诉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青妃好好的在寿宴上,怎么就到了湖边落水了?”不怒而威的口吻,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