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负责留下来搞卫生的人……赵立恒?
这可是天大的聊天好机会啊!伍妹大喜,今天虽然是直觉认为赵立恒就玉恒公子了,但毕竟没有对方的亲自承认认可,她还真不好十分确定。
“荣镜,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个新兵聊聊。”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就要往水井的方向走去。
她一心都在要和赵立恒聊天之上,不曾想到,她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的荣镜那充满着低落的声音。
“姐……”
伍妹脚下的步子猛地顿住,这一声姐……是叫她吗?
就在此时,正在低头清扫水井周边卫生的赵立恒若有感应的抬头,转向她的方向,看到她的样子时先怔了怔,下一秒,笑容便漾了开来。
伍妹刚想回以一笑,却发现自己有些笑不出来。
“姐。”荣镜又低低叫了一声。
身后传来的沙沙声让伍妹的脑袋有些混乱。
记忆里不知为何,自动的回忆起了当年自己拉着伍弟的手的片段,只是伍弟当时还年幼,萌萌哒的样子加上弱弱地男孩儿的声音,怎麽都与现在的这一声‘姐’沾不上边儿。
她有些困惑的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的荣镜,抬起头对着他的目光,歪歪脑袋,道:
“伍弟吗?”
伍妹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说出口的话是‘伍弟吗’,而不是‘你在叫我吗’。
记忆里,会叫她姐的人,只有一个伍弟。
只是……荣镜,伍弟……
这俩个人……怎么可能对等?
荣镜是谁?特战旅堂堂少校,身材魁梧高大挺拔俊美。
而记忆中的伍弟,个子矮小、瘦骨如柴、稍稍有点儿肉的脸蛋则能萌死一群大妈。
这样的俩个人……是同一个人?
潜意识告诉她,答案是否定的。
可是现实中,荣镜却站在距离她不足三米的地方,对她说:
“姐,我是伍弟。”
那一刻,伍妹震惊得几乎忘了呼吸。无法联系在一起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人?根本难以置信好不好!
“你……”怎么可能是……伍弟?
她震惊得说不出口的话,仿佛被荣镜了解个通透,只见他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一边说:
“没有什麽不可能。”
“我见到姐的第一眼……”
“我就认出你了。”
“你什麽都没变,还是我的姐姐。”
“对么……”
字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走到伍妹面前,只要伸出手,就能拥抱的距离。
“还是说,姐,你已经……忘了我?”
伍妹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伍弟……她没忘。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了呢?
“我……”
她未说出口的话,被对方忽如其来的拥抱给硬生生截住。
“姐,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十年。”
伍妹呆住。
找了十年……
这是什麽概念?
好像当初伍弟离开时,差不多就是……十年前?
其实伍妹也记不太清楚伍弟被他家人领走时的具体时间。
伍妹只记得跟她如同连体婴儿的伍弟,是在一个暴雨的夜晚,被一群黑衣人接走的。
一个老爷爷带着一群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闯进了伍家大门,那名老爷爷与伍爷在书房中谈论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偷看到楼下动静的伍妹和伍弟回到房间,一起握着小手躺在床上,细声讨论道:
“姐,那个老爷爷来干什么呀?”
“不知道……大概是很重要的事情吧?那麽大的雨……”
“我刚刚看到窗户外面,来了好多好多黑色的车子,是那个老爷爷带来的吗?”
“嗯。好了,我弟,我们该睡觉了。”
“唔……好,晚安,姐。”
“晚安。”
两个少年少女平肩而眠,同样瘦骨嶙嶙的娇小身子挨在一块儿,显得格外的温馨。
伍爷派人叫已经半睡半醒的伍弟起床时,伍妹睡得有些迷迷糊糊。
“姐姐,爷爷叫我过去……”
“只叫你没叫我吗?”
“嗯,阿伯说就我一个人下去大厅,爷爷在大厅等我……”
“嗯,那去吧,赶紧回来。”
“姐、姐姐……我怕……”
“嗯?”
伍弟一骨碌坐起身,推推伍妹的手,小声道:
“姐姐陪我去好不好?”
伍妹闻言,不得不克服睡意,拉好自己的睡衣爬下床。
那时候的伍弟对她非常依赖,虽然已经过了那种没有伍妹牵着手就会陷入极度不安中的状态,但还是无法接受陌生人的接近,即便是伍爷也会畏惧。
“不怕,姐姐陪你过去。”
伍妹穿上自己的鞋子,又为伍弟穿上他的小棉鞋,才牵着他的手走出房间。
伍弟立即腼腆的笑起来,小脑袋还重重的点头,“嗯!谢谢姐姐!”
“记得快一点儿!困死了……”她揉揉自己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嗯!我会的姐姐!”伍弟这回变成了满脸认真的点头。
伍妹这才算放心,将伍弟送到大厅楼梯口,停了下来。
“我弟,剩下的我可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勇敢一点,知道吗?”她拉着伍弟的手,一如既往的叮嘱。
伍弟的病还未大好,伍哥伍姐经常教育伍妹,要培养伍弟的独立意识,很多事情只能做一半留一半,把那剩下的一半留给伍弟自己做。
伍弟一直很听她的话,现在也不例外,认认真真的点头,便严肃着小脸,仿佛下定决心似地一步一步下楼梯,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楼梯尽头的伍妹,确定她人还在之后,才又继续下楼。
直到他走完脚下的阶梯,就要转角离开楼梯视角时,才咬咬牙,狠下心走去大厅。
此时的伍妹已经坐在楼梯口,双手撑着下巴,不一会儿就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
当伍弟走到大厅时,被大厅里的一群黑衣人吓一跳,就要条件反射的转身走。他非常抗拒这种人多的场合,根本不敢再待下去。
这时,伍爷朝他招招手,面带慈色的笑着截住他的动作,道:“弟弟,过来爷爷这里。”
他的身体僵住,声音也变得细如蚊虫般:“爷、爷爷……”
“别怕,孩子,到爷爷这里来。”伍爷又朝他招招手。
“好、好的,爷爷。”
爷爷是救命恩人,不能没有礼貌……要感恩的……他自我打气着,强作镇定的收回转身的步子,往伍爷所在的沙发处走去。
正在做心理建设的伍弟并没有看到坐在伍爷对面的老人,脸上那闪过的不悦神情。
好不容易走到伍爷身边站定,伍弟的眼神连转都不带转动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地问道:
“爷爷,您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弟弟,到爷爷身边来,别怕。”
伍爷的神情依然和蔼可亲,令伍弟无法拒绝。
只能咬咬牙,狠下心勇敢一回儿,迈着小步子走到伍爷身前来。
这期间,对面的老人眉头都已经狠狠皱起来了,显然对他的表现非常的不满意。
“爷、爷爷……”
他不安的抓着自己的衣摆,低着头,身体微微发颤,像极了一个做错事情要接受惩罚的小孩儿,实际上,他却只是紧张,害怕与那么多人相处在同一个空间下。
“来,弟弟,给你介绍一位爷爷,”伍爷双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往一旁转动,让他刚好看到对面的老人,继续笑道:“这是你的亲爷爷,今晚过来,就是想接你回家的,弟弟,你有真正的亲人了——”
哪里想到,伍弟会第一时间用力挣扎。
“不!不!不是!!不……”
伍爷连忙抓住伍弟的肩膀,一手捂住他发出尖叫的嘴巴,而另一旁的老人则黑着脸猛地一拍沙发,恨铁不成钢道:
“瞧他那孬样儿!哪里是我荣家的好儿郎!!”
“荣先生!”伍爷皱眉,一边制止住伍弟,一边不悦地抬头警告他,“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否则,就先将弟弟留在我这里,免得对谁都不好!”
老人这才算勉强收敛些怒气,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眼色甩给了对面的一个黑衣人,“伍爷儿放心,我是有所准备过来的,绝对不会有什麽节外生枝的事情。”
那名接受到信息的黑衣人立即上前一大步,在伍弟惊恐万分的目光下,一块白色手绢代替了伍爷的手,捂上了他的嘴巴。
伍弟瘦弱的身子缓缓软了下去,被伍爷小心翼翼地抱起,原本和蔼可亲的脸庞此时显得有些憔悴。
他沉沉叹息,“荣先生,这孩子刚送来的时候情况比现在还要糟糕,如果可以,请接回去之后,先善待他,好好开导,再做其他打算吧!”
老人依然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躺在伍爷怀中的伍弟,声音有些冷硬,“作为我荣家男儿,怎麽能如此懦弱不堪!伍爷儿您放心,这是我亲孙儿,我定会好生开导管教。”
“如此……最好。”
伍爷用着一种虔诚的方式,双手抱着伍弟,将其交给一旁待接手的黑衣人。
“那……以后弟弟就麻烦荣先生了……”
伍爷说完,又沉沉叹息。
“多谢!我荣家欠您一个人情,日后伍爷儿有任何事情,都可告知我荣家!我荣家一定鼎力相助!”老人满脸认真。
伍爷却略显疲倦的摆摆手,道:“我带这个孩子回家是可怜他的身世病情,并不贪图其他。”
老人见他失神的模样,也不好多说其他,只是微微点头拘礼,道:“……多谢!”
不出片刻,大厅里的一干黑衣人撤得一干二净,空荡荡的大厅,仿佛没有来过任何人般。
伍爷几个快步走到大厅的落地窗前,眼睁睁的看着外面瓢泼大雨的夜幕下,那一辆辆黑色轿车缓缓离开,一直到朦朦胧胧的车灯黯然消失,才依依不舍的转身。
伍爷上楼时,看到楼梯尽头的伍妹正缩在阶梯上打着瞌睡,神情再一次黯然起来,浅浅叹息。
只希望日后……伍弟不要恨他才好。
想着,伍爷动作极为小心的抱起伍妹回房间,将她放回床上,脱去鞋子又盖上薄被,在昏暗的夜灯下坐了好半响,才起身离开。
也希望……日后伍妹不要恨他狠心……
等伍妹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躺回了床上,而身边,却并没有伍弟的痕迹。
她如遭晴天霹雳,连鞋子都忘记穿,直接跑出房间一路下楼。
“爷爷!爷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弟弟不见了!!”
正在大厅里看报纸的伍爷身体僵了僵,下一秒又强作淡定的笑道:
“傻孩子!弟弟昨天夜里就被他家人接回去了,哪里是不见了?”
伍妹愣住,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什麽叫……弟弟被他家人……接回去了?”
“意思就是……弟弟的家人来接他回家了,他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家人陪着他……”伍爷说到最后,声音轻了很多。
只是震惊的伍妹哪里注意到这点,她只知道,曾经朝夕相处的弟弟,竟然连招呼都不跟她打一声,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弟弟怎么这样!竟然都不告诉我!!”
“就算找到真正的家人了,也不能不告而别啊!”
“真是太讨厌了!爷爷!弟弟讨厌……”
“爷爷……怎麽办,我想弟弟了……”
“爷爷,弟弟什麽时候回来……”
……
刚开始,伍妹还会动不动就问伍爷伍弟的下落,可是每一次伍爷都会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说伍弟的家人带着伍弟出了国,他也联系不上伍弟。
少年的伍妹哪里知道那么多,只知道国外是距离天堂最远的地方,她连自己所在的市区都离不开,更别提出国。
于是认清了彼此距离之大的伍妹,久而久之,就忘了伍弟离开的失落感。
现在回想起来……伍妹还是有些记忆是模模糊糊的,只是大概记得那晚下着大雨,伍弟先是被爷爷叫下楼,她坐在楼梯等伍弟……再然后后面的,她就完全记不得了。
如果不是荣镜这么一忽然出现,她可能都想不起当初伍弟走的大概模样。
想到这里的伍妹,眼睛恢复了清明,推开正抱着自己的荣镜,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不确定的问:
“你确定……你真的是……弟弟吗?”
荣镜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说:
“姐,你要我把你晚上不敢上厕所,怂恿我和你一起偷偷在房间的盆栽花盘里尿尿的事情说出来,才肯信么?”
伍妹立即被吓得踮起脚尖捂住荣镜的嘴巴。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