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林建品的声音，伍妹转身，看了眼寝室里的新兵，挑眉。
“怎麽？”
就在林建品呼喊伍妹的时候，那个新兵已经转过了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仿佛她从未动弹过一般。伍妹看过去的时候，她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哪里。
林建品指了指里面的人，又指了指自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下一句话。这个新兵……真他么诡异！
“走吧，这事儿再议。”她现在比较好奇的是训练场上那些正在训练的新兵们。
“是、是，班长。”林建品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但也不敢在继续留在这里，谁知道里面那个新兵会不会又看过来。
前去车炮场的路上，林建品还是没能忍住，把刚刚自己看到的画面告诉伍妹。
“班长，我说的是真的，那个女兵刚刚懂得表情真的很恐怖，那张脸可白可白，而且她还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阴沉沉的，看起来一点儿人气都没有！我看的恐怖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真人版的……”
他心有余悸的样子，让伍妹不由得想起刚刚她看到的画面，似乎……眼光不一样？在她看来，越是这样的兵，就越有栽培意义。不过，目光转到林建品身上，她调侃道：“你胆子那么小，以后还怎么跟着我？”
“什么鬼！我这不叫胆小好不好班长！我这这本来就是她忽然转头才会把我给吓到的，我一般才不是那样，我胆子可是很大的！！”林建品一脸焦急的试图解释。
“是是是，你胆子很大，行了吧？”伍妹无奈的摇头，这个小战士，恐怕到时候真要带他回特战旅，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苦。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车炮场的入口，入口的岗哨看到他们身上的的摄影设备之后，给他们敬了个礼便直接放行。
进了车炮场，两人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一窜窜男兵训练班长的口令声，以及偶尔一阵清脆的口号声响，再走进一些，里面的场景也展现在他们面前。
伍妹微微笑了笑，“倒是挺像那麽一回事儿。”
排列整齐的队伍，一排排以班为单位训练的队形，除了正在指挥下口令的男兵训练班长之外，还有就是一旁的女兵班长在一旁观察加以指导更正，以及在训练场一侧，几名女兵干部正动作规范的站在一旁，一边观察整个训练场上的情况，一边讨论着什麽。当然，还有几个令人不能忽视的，此时正坐在树底下乘凉的新兵。
“又有病号了啊！”她想起上次跟她聊天的小新兵，也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她在里面。
林建品听到他的话，则不以为然道：“班长，这些病号还只是一小部分好不好，另外有一部分在卫生所输液，还有一部分去旅医院做检查，当然，也有一些留在了炊事班，训练不了只能去帮厨。前前总总加起来，起码也有个二十人。”
“那么多，都是什麽原因混病号的？”一个连队有那么多人同一天病号，就算是新兵连也是及不应该的。
“原因？这可多了，”林脸皮改为一只手拿着摄影机，另一只手开始数了起来，“感冒、发烧、头晕、呕吐、新兵腿、中暑、低血糖、贫血、心律不齐……真要算起来，基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病状。”
伍妹闻言，目光在训练场上巡视了一遍，大概将每一个班的训练方式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严肃起来，“假如这些新兵的病症都是真的，那麽就只能怀疑是不是新兵连的带兵训练方式不对。”
“怎么可能？我之前看过了，训练方式和我们以前的训练方式根本没有什麽不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他们的训练方式比我们当初那阵子轻松多了！想当初我的新兵连究竟有多惨，现在想起来都是泪，就这一个队列训练，特么错了个动作慢一个半拍，那就是得全班一起受罚，要么俯卧撑要么站军姿喊口号，晚上还得在班长的心情中拉紧急集合！更别提那些病号，只要还没有晕倒，那就都别想休息，就算是新兵腿，那也得搬个椅子坐在队伍旁边晒太阳背条令条例。而且病号的条令条例考试还有要求，达不到100分的，晚上夜训仰卧起坐加倍……”每一个战士提起自己的新兵连，恐怕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林建品也不例外。
“也许，年代的不同，训练的方式也应该随机而变。”她说着，便朝着树底下的病号们走过去。
“哎班长你去哪里呀？”林建品连忙很上去。
伍妹想干什么，当然是去了解一下这些病号们的病因。
来到树荫底下，伍妹在那几个病号的注视中朝着她们走过去，坐在她们身边。
“班长好。”小新兵们的礼节礼貌与之前的进步大了许多。
伍妹摆摆手，不甚在意道：“别拘谨，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怎样了，训练很辛苦吧？那麽热的天气，就算有迷彩篷布遮着，也顶不了多少用处。”
刚刚走过来的林建品听到伍妹这麽说，顿时明白了伍妹的用意，便乖乖的站在一旁当背景板。当一个新闻报道员久了，他都习惯了这种旁侧敲击的调查方式。
几个小新兵闻言，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便隐隐有了放松的神色，但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哪里，当兵就是来受苦的。”其中一名新兵说。
伍妹淡笑：“但是受再大的苦，也得视情况而定，不是吗？你们现在不就是因为训练过度才会在一旁休息，无法再继续参与训练吗？”
“呃……”那名新兵顿时回答不上来。
另一名新兵心绪显然跳跃得比较快，说：“班长，其实也不能这麽理解，就像我们班长说的，我们只是还不适应从社会青年转变为一个兵的身份，特别是在没当兵之前我们都是懒散惯了的，又不运动也不爱动脑筋，可是当兵不一样，当兵要有体力还有有脑力，脑子里的那根筋得时时刻刻都绷紧了，不能放松。我们这几个人，大部分都是因为还不能够完全适应部队的生活，特别是几个从最南方跑到这北方来的同年兵，她们水土不服的情况很严重。”
这名小新兵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伍妹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见她皮肤黝黑，脸颊上还有血丝——应该是高原红反应，便问：“听你这个语调，你是M市人？”
“对！我家住在高原上，高原四季低温，所以对于这里的天气，我适应的很好，但是唯一让我不甘心的是，我有些低血糖，家里穷，营养有些跟不上现在的巨量运动消耗。”她说着，脸上真的是露出了明显的不甘心。
“这样啊！”伍妹若有所思，扭头又看了几眼其他几名正听得认真的新兵病号，顿了顿，又问道：
“我有个问题，很想知道，你们想训练吗？如果身上没有什麽毛病，你们可不可以接受现在这个程度的训练模式？”
林建品在一旁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倾听，带兵最大的关键就在于，兵愿不愿意训练，想不想训练。
她的问题一出，第一个点头的自然就是刚刚那位来自高原的新兵，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点头，只有最后一两名新兵犹豫了半天，最后也没有能点头。
“你们为什麽不想训练呀？”伍妹笑得十分的真诚，见她们面色带着犹豫，便又补充道：“没事儿，你们尽管说，我又不是你们班长，不会怎么样的。”
听她这麽一说，两名新兵才算放松了些，说：“我不是不想训练，而是觉得……有些不喜欢这种训练的方式。我之所以来当兵，是因为看了电视剧，里面的特种兵们都特别帅，我还特意在度娘上做调查，查了一些关于特种兵的训练。坦白说，我就是为了当特种兵才来部队的，可是来了部队之后，我发现我了解的和我真正经历的部队生活，实在是差距太大了。每天要看眼色活儿，给班长端茶倒水，背条令条例，训队列喊口号……我实在不明白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麽！我唯一对这里满意的一点儿，大概就只有搞体能的时候了。”
“那你……”伍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观察到她脚上军袜露出来的一小截白纱布，顿时了悟，“你腿伤是因为搞体能？”
“不是，是前几天洗澡，因为太赶着时间，没注意到地板滑，摔跤了。”她咬咬牙，脸上有些窘迫。
“原来是这样，”伍妹点头，然后将目光转移到另一个新兵身上，问：“那你呢？”
“我是特招生，因为在大学军训的时候，打靶打了50环，刚好被我们市军分区的司令员看到，就特招入伍了。当初我入伍的时候，那司令员还告诉我说我来了之后，就可以每天都可以摸到枪，可以训练成一名女神枪手，可谁知道我来这里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单位是属于预备役部队，是二线预备队伍，特别是女兵，根本就没有上战场摸枪的机会。搞得我现在一点儿想要训练的心情都没有了。”
林建品听着，眼睛都瞪出来了，特招兵……神枪手啊！
伍妹也有些讶异，打量着对方，发现对方瘦瘦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可以在第一次打靶就能打上满环的成绩的人。
“那你——”她还想在说些什麽，忽然被一阵吵杂声给打断。
“快拦住她！快点！！”
“你站住！不要跑！”
“快点躲开！”
“怎麽回事儿！她怎麽跑出来了！”
……
伍妹猛地站起身，准确的看向发出动静的位置，看清楚之后，有些惊讶。
竟然是那个疯了的小新兵跑出来了。
而且看这方向那麽那么像是——
“连长！连长！连长你在哪里！”
那小新兵神色哪里还有之前的面无表情，此时正一脸疯狂的四处张望着，一边狂跑一边撞人人。
“拦住她！快点！”
“快！所有人都围起来，把她拦住！”
“不行！她疯了！拦不住啊！”
“啊！她咬人！！”
……
车炮场里顿时一阵混乱。伍妹惊讶归惊讶，但也忍不住皱眉。
“班长，怎麽办，这事儿咱们管还是不管？”林建品的意思是摄影记录。
伍妹抬起手示意他安静，目光紧紧锁住已经被一群新兵围在一堆中间的那名发了疯的小女兵身上。
“连长！连长！你在哪里！”
伍妹的眉头更皱了些。
她……在叫谁。
连长这个称呼实在是在习惯，伍妹忍不住有点儿对坐入号。
不过……
“连长，她在找你！连长！”
“怎麽回事儿！尚杰，你怎麽跑出来！”
“我们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发了什麽疯，忽然之间就跟疯了似得跑了出来，拦都拦不住！”
“你！尚杰，你跟连长说说，你找我什么事！”
那一毛二的女兵连长挤了进去，耐着脸色问那名还在挣扎的小女兵。
哪里想到，那名小女兵竟然充耳不闻，依然在喊着：
“连长！我看到你了！你在哪里！连长！”
“连长！你在哪里？”
“尚杰！你发什么疯！连长就在你面前！”
“连长！连长！！”
……
伍妹心中顿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小女兵在……找她。
只不过……
眉目皱起来之后，就没有放松过，她暗暗思考，这个小女兵……究竟是怎麽知道她……
忽然，那小女兵的身体一僵，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伍妹所在的树荫底下，下一秒，在谁也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猛地爆发而出，冲开了所有人的围堵，朝树荫的方向跑去。
新兵围成的人墙十分庞大，但这群只是刚刚初入军营的小新兵，从未见过这麽疯狂暴乱的场面，大部分都是一旦被那小女兵撞上，都会忍不住畏惧后退，从而造成了那名小女兵一路尽管跌跌撞撞，但还是没能被成功制止。
林建品见到那画面，脸色难看起来，再眼瞎也明白她的目的是要往他们这边冲，他想也没想，下意识的挡在伍妹面前，回头焦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