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伍妹用勺子敲了敲盘子,不悦道:
“你还给我摆脸色!就只能喝白粥!”
荣镜抿抿唇,目光有些闪烁,作为一个长时间吃肉不擅长吃素的人,忽然要他清心寡欲,这根本就不太可能……或者是根本就是为难人。
“好了,我们一起吃,等你伤口好了,咱们再大鱼大肉成不成?”刚刚出锅的白粥很烫,她弄了一勺子粥,吹了好一会儿,确定温度降下来了,才送到荣镜嘴里。
被喂养了荣镜这才平衡了下来。
大概是重温了小时候的喂养模式,荣镜现在什麽荤素都不管,只是目光紧紧盯着伍妹的动作,某种溢满了柔情。
小时候的伍弟刚刚到伍家,是拒绝吃东西的,伍妹那时候年纪小,看到他不吃东西,便像这样一勺一勺一口一口的亲手喂他,伍弟的内心也足够封闭,即使他接受了伍妹,但有些东西,也并不能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改变。
等伍弟愿意自己主动吃东西的时候,伍妹那时候还惋惜了很久,因为被喂养的伍弟平日里瘦瘦小小的,也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两腮鼓鼓的,很可爱的样子,每当那时候,伍妹就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伍弟是她的弟弟,一个正常的弟弟。
忽然,荣镜轻轻将头扭开,避开嘴边的粥,在伍妹挑眉刚想说话的时候,说:“姐,你也吃。”
伍妹忍不住勾了勾唇,“现在知道我辛苦,想讨好我,会不会晚了些?”
“不晚。”他语气非常坚定,又强调道:“你也吃。”
嘿!这家伙也真够自信昂!还不晚!伍妹无奈的想着,手中的粥却是送到了自己的嘴巴里,不得不说,白粥什麽的,真的有够清淡,都可以淡出苦味儿了!
“喏……”伍妹一边咀嚼一边又勺了一勺粥送过去。
荣镜这回乖乖张嘴吞下,却在下一勺的时候又避开。
伍妹了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自己也吃了一勺粥,又继续喂。
这样一来一回,等一盘粥见底时,伍妹发现自己端着碗拿着勺子的双手都已经隐隐出现了酸涩。果然是熬了一夜,太久没有那麽加重强度,她的身体有些不太适应。
抽了床头边儿的抽纸给他擦了擦嘴,伍妹问:“还饿不饿?要不要再喝一碗?”
荣镜毫不犹豫的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还饿,还是只不过是舍不得喂养模式的温馨。
只有在这种时候,荣镜才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他与伍妹是属于彼此的,谁也离不开谁。
更何况是……经过这次受伤之后,荣镜对于伍妹的患得患失越发严重,只有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荣镜在自己中枪的那一刻,就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大概没有人知道,荣镜在中枪之际,出现第一次前所未有的畏惧是究竟多令他发指。
如果他没有能活着回去,那伍妹会怎样?
如果他没有能活着回去,那他的伍妹最后会怎样?
如果他没有能活着回去,那他和伍妹,是不是就只能阴阳两隔?
如果他没有能活着回去,那是不是……他就从此失去伍妹,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样怎麽允许!
荣镜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隐忍不住内心的魔障,拼命的、发了疯也要回来。
就算死,也要抓着伍妹。
就算死,伍妹也要和他在一起。
就算死,他和伍妹都要是一起的。
没有人可以将伍妹从他身边带走,就算死亡也不允许。
于是他从战地医院取出子弹之后,就自己找了辆车,无视仍在流血的伤口,一路畅通无阻的回来了。
而伍妹没有令他失望。
她在等他。
足矣。
“哈啾!”刚刚放下碗勺的伍妹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想到此时荣镜还光着上身,不然问:“冷不冷?空调要不要调高一些?”
说到冷,伍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一路只注意着荣镜的伤势,一直到现在,都被忽略了的问题。
“我弟……你没脱鞋……”
她抽了抽嘴角,目光瞪向床尾处被被子盖住的一处凸起,那里,明显就是一双战靴的痕迹。
荣镜勾了勾唇,若不是太过于关心他,伍妹又怎麽会忽略那麽重要的一个细节问题,他鞋子上各种泥巴各种血迹各种杂质都有,恐怕等他好了,这床上的东西全部都得换了才行。
“还笑!穿着鞋子躺床上好受是吧!”她脸上有些发热,这麽低级的‘错误’她一点儿也不想背,“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声。”
到底还是动作轻柔的为他解开战靴,脱掉鞋袜,顺便毫不介意荣镜那双底板长着厚厚茧子大脚仔细按摩了一会儿。
“你脚真大,是260码吗?”她下意识的问。
手心中的大脚,如同荣镜给人的感觉一样,冰冷冷的,是失血过多的趋向。更何况,穿战靴再怎么舒服,总归是紧的,是束缚的,需要适当的按摩促进一下血液循环。
荣镜被她极为自然的动作以及语气弄得略显不自然,脸上原本的笑容变得僵硬了起来,有些冷。
这种人大概不知道什么样的感觉叫做窘迫,以至于只能用冰冷来装饰。
这世界上,只有伍妹会为他做到这一步,也只有伍妹可以做。
谁也分不开他们了。
荣镜想到这里,身体有重新放松了下来。
隐隐有些享受。
伍妹的手心虽然长了茧子,但是意外的柔软适度,差点儿没让荣镜舒服的眯起眼睛。
不过,他要矜持。
咳,大概。
伍妹对这一切是毫无所知的,她又揉了好一会儿,感受到手心中的大脚板已经隐隐有了热度,这才将这只脚放回被子里,用为荣镜揉另外一只脚。
按摩脚板这种事情,伍妹之所以那麽顺手,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她底下有一个女兵,一到冬天,那双脚就冰冻得跟冰块一样,无论怎麽捂都捂不热,伍妹寻思了很久,终于学了这一套按摩脚底的方式,一边为那个女兵按摩,也一边教每一个人学会这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