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和杨涛到达县城火车站时,正好搭上了一辆开往团结村的末班车。
上车后,杨秀清才想起没有给女儿去电话。
杨涛劝她说:“我们差不多已经离开省城一天了,盼盼肯定知道我们已经回家了,既然如此,等我们回家后,再给她去电话吧。”
“哎,”杨秀清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好吧,只能这样了。”
下车后,杨秀清在小镇上的一个公用电话给杨盼盼去电话时,她居然关机了,令她万分担忧。
经过了两天的折腾,杨秀清身心疲惫,病情加重。
在弟弟杨涛的帮助下,拼着一口气回到了家里,觉得全身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便卧床不起。
晚饭是弟媳妇做好后,帮她送到床边,她却觉得肚子胀气,一点也不想东西。
杨涛劝她说:“姐,你已经饿了一天了,不为别的,你为了盼盼着想,还是吃一点吧,如果盼盼知道你一点也不吃,该有多担心啊?”
杨秀清有气无力地说:“我亲手把盼盼交到她父亲手里,我这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我不希望她看见我病怏怏的样子,更不希望因为我的病拖累了她,还不如死了算了,我死之后,你们就把我安葬在当年王建兵被抓走的那颗大树下吧。”
弟媳妇说:“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盼盼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你曾经为她受了那么多苦,她是不忍心让你这样离开的,为了她,你就吃一点吧,更不能说一些不吉利的话。”
杨秀清端起饭碗,强迫自己吃了两口。
天逐渐暗了起来,杨秀清闭上眼睛。
她脑袋里出现一阵“嗡嗡”的声音,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和王建兵在一起的浪漫时光,回到了她和王建兵在山上偷情时,被刘队长带来一群民兵抓走的情景。
“你们别抓他,他没有强bao我,是我自愿的!”杨秀清的神智逐渐模糊了,嘴里不断地呼喊着王鹏飞的名字,“建兵,快跑……”
“盼盼,快去城里找你爸爸,你爸爸在城里等你。”她总是在半睡半醒之间,不停地唠叨:“盼盼,你爸爸回来了,他来接我们娘儿俩了!”
杨秀清似乎看见家里来了一群小鬼,像蚂蚁那样,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整个房间。
……
杨涛、杨涛媳妇、杨涛十六岁的大女儿和十四岁的二儿子站在杨秀清的床前,不停地抹眼泪。
“杨涛,姐估计不行了,你们还是赶快去电话通知盼盼吧!”杨秀清的弟媳妇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姐这一辈子受了那么多苦,我们总不能让她临终前,见不到女儿最后一面吧?”
“好,你们在家看着姐姐,我现在就去镇上打电话。”
杨涛刚打开房门,杨盼盼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家门口,急切地问:
“舅舅,我妈怎么了?”
“你快进屋看看吧,她正念叨你呢!”
杨盼盼见舅舅一脸忧郁的样子,立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急忙冲进屋,看见母亲一头扑到母亲床前,哭喊道:
“妈,你这是怎么了?”
杨秀清睁开眼睛,一看女儿站在床前,用尽吃奶的力气抓住她的手,直愣愣地望着她,说:
“盼盼,你怎么回来了?”
杨盼盼哭诉道:“妈,你怎么那么傻呀,不在医院治病,怎么跑回来了呢?”
“盼盼,妈是不想死在外面,更不想拖累你,才这样做的。”杨秀清苦笑一声说:“你现在找到了父亲,我唯一的心愿已经了了,我现在就放心了,你以后一定要在你父亲身边,好好孝敬他。”
“妈,你放心吧,我会的。”
“可惜的是,没有让你结成婚,你怪妈吗?”
杨盼盼摇摇头说:“不,我和王凯是有缘无分,这件事不能怪你。”
“你把小凯带回来了吗?”杨秀清的目光有些涣散,她茫然地看了看站在床前的家里人几眼。
随杨涛一起进屋的王凯一头扎到杨秀清跟前,流泪说:
“妈,我回来看你了。”
杨秀清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将他的手握住,说:
“小凯,看得出,你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孩子,我真你不敢相信,你和盼盼是兄妹,你们虽然成不了夫妻,但我走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盼盼,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妈,你不能走,我们还没有孝敬你老人家呢,你放心吧,不管将来如何,我一定要照顾好盼盼,我也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世搞清楚。”王凯恳求道:“妈,我真不相信,我和盼盼是兄妹,你能告诉我当年你是怎样和我父亲分开的吗?”
“孩子,恐怕来不及了,”杨秀清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用尽最后一口气,说:“我……我只能告诉你,拆散我和盼盼父亲的那个坏……坏人是刘……刘队长……”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倒在床上咽气了。
“妈,妈……”杨盼盼趴在母亲身上放声大哭,“你怎么抛下我不管呢?女儿还没有孝敬你老人家呢,你……”
一家人跟着她一起恸哭起来,团结村的村民们听说杨秀清去世的噩耗,纷纷跑到杨涛家的土房瓦砾里,陪着杨盼盼掉眼泪。
乡亲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悲痛欲绝的杨盼盼从母亲的尸体上拖开。
王凯将杨盼盼的舅舅拉到一边,拿着一张银行卡交到他的手里,说:
“舅舅,我听盼盼说,这些年来,多亏了你对她们母女俩的照顾,她才能顺利念完大学,我代表她感谢你们全家,这张卡里面有三十万元,你拿去帮盼盼的母亲办理丧事吧,剩下的钱,你拿去盖几间房子。”
“小凯,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呢?”
“舅舅,不管怎么说,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这张银行卡的密码是盼盼的生日。”
……
天逐渐亮起来,杨涛家门前,沉浸在一片悲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