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萨国。
宫殿布置得和东陵迥然不同，不主张奢华精致，而是精炼大气。
大床上，柔萨王神情憔悴，脸色蜡黄，躺在那，已是步入风烛残年的老人。
床榻旁，虽有几个妃嫔，却并未见谁的脸上露出神伤之色。
这柔萨国有一个习俗，但凡国王死了，继承皇位的儿子理所应当继承他的一切，包括后宫嫔妃。
他们也不主张哭丧，能够嫁给年轻气盛的下任国王，这些妃嫔也没什么好哭的。
萨尔一身红色紧身装，风尘仆仆走进来，入了柔萨，她便换上了柔萨公主服装。
看着躺着床上垂死的老人，柔萨几步走过去，扑在床上，并没有哭，却有几分伤感，“父王，萨尔回来看您了。”
那柔萨王艰难地睁开眼，“萨尔回来啦，你是不是还在怨恨父王那样对你的生母？”
萨尔猛烈地晃脑袋，“儿臣没有。”
柔萨王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你怨恨父王也是应该的。”
萨尔知道他十分痛苦，连忙从侍女手中接过药碗，“父王还是莫要说话了，先喝药吧！”
喂柔萨王服过药，看着他昏昏沉沉睡去，萨尔才对那些嫔妃一一见礼。
二皇子萨克走过来拥抱她，“妹妹，你久不回来，可想念死哥哥了。”
太子萨蒙脸色冰冷，只是略略点了一下头。
萨尔道：“大家都出去吧，让父王安静地睡会。”
众嫔妃本就不愿意待在这里陪着一个快死的糟老头子，她一发话，大家立刻鱼贯而出，也不计较她没有礼貌了。
而萨尔和萨克素来关系亲厚，两个人紧挨着一起走，倒也没有什么不对。
萨尔看着萨蒙走远，才悄声道：“王兄，萨尔有事情要与你说。”
“去王兄的帐子吧，芸儿也一直惦记你呢！”
“嗯。”
两个人相携走进一处宽敞的帐子，里面有一个美貌妇人在做女红。
“王嫂。”萨尔一声喜叫。
那美貌妇人抬起头，看见是萨尔，惊喜道：“你回来啦！”
萨尔吐了吐舌头，走过去抱住她，“萨尔走的时候，王嫂才嫁过来，真想念那会我们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快活日子。”
“是啊！”美貌妇人也是一脸感叹。
“芸儿，你去弄着吃的来，我和妹妹说会话。”
“是，夫君。”
萨克拉着萨尔坐下来，“你要和王兄说什么事？你此番回来除了看望父王，恐怕另有其事吧！”
萨尔收敛了笑容，悄声道：“王兄也看到了，父王的情况不容乐观，这次只怕是回天乏力。而太子哥哥素来不与我们亲厚，倘若父王仙逝，你觉得他会善待我们吗？”
萨克脸色也冷凝下来，“你说的王兄并非不懂，近些日子，他对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是越来越不耐烦了，甚至都懒得敷衍了。”
萨尔忧心忡忡道：“他若继承王位，只怕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异己，我们这些人，性命堪忧。”
萨克低下头，叹气道：“可是我们又能怎样，他大权在握，母家又是凶悍的铁木族，我们既无强大外援，自身力量又不够，如何与他一争高下。”
萨尔眸中淌过一抹精光，“王兄可有夺嫡之心？你要知道万一失败了，下场只会更凄惨。”
“那也总比逆来顺受，事事被欺压强，我都受够了。”
与其屈辱着活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了，倒不如放手一搏。
可是他有心无力，想放手一搏的资本都没有。
“这正是我回来的目的。”萨尔倾身过去，附嘴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美貌妇人掀帐走进来，看着他们交头接耳，遂笑道：“你们兄妹俩在说什么悄悄话，神神秘秘的。”
“王兄，你好好考虑一下，在我走之前，给我答复都是可以的。”
虽然说铲除异己，不过这也只是针对这些王子而已，至于公主，萨蒙是不会放在眼里的，这些公主要么和亲，要么嫁人，威胁不到他。
萨尔是否留在柔萨，萨蒙自然也不会操心。
看两人这样，美貌妇人更好奇了，“到底什么事？”
萨克站起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芸儿，若我决定殊死一搏，你可愿意陪我一起。”
这几日他也经常和她讨论这件事。
美貌妇人立刻会意，有些惊慌地捂住唇，“你决定好了吗？”
萨克苦笑，“不得不为，现在屈辱得活着，早晚有一天，会被他冠上某种大逆不道的罪名，除掉我们。”
只有一个皇位，多出来的皇子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美貌妇人眼神变得坚定，“臣妾都听夫君的。”
万一侥幸得胜，他们就再不用战战兢兢地活着了。
“萨尔，不用想了，你走的时候知会哥哥一声，哥哥相信妹妹的眼光不会错。”萨克坚定道。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优柔寡断，缓心无成。
萨尔眼里浮现悦色，“那好，到时哥哥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避开耳目。”
这柔萨皇也没有几日可活了，他若身死，作为太子的萨蒙要跪守灵堂七日七夜，不仅如此，他还必须将柔萨皇的棺椁护送至卿水河畔，历朝历代的柔萨王的尸骨都要葬在那里的。
那里风景优美，水美草肥，是柔萨的圣地，来去也要十天半个月，若趁那个时候起兵叛乱，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萨蒙抽不出时间，而他以为其他皇子势力弱小，根本不足为患，自然也会掉以轻心。
“哥哥会见机行事的。”
“那妹妹便告辞了。”萨尔行了一礼，正要离开，想到什么，嘴角又挽起笑容，“倘若哥哥想胜算更大些，也可以说服其他皇子参战，他们对太子怨怼已深，早就不服气，或许会与哥哥联合。”
萨克惊诧地看着她，赞许道：“妹妹，你跟在那裕王殿下身边，真的学到很多。”
“所以哥哥不用顾虑，王爷既然有此意，就一定会助你登上大位的。”
萨克点点头。
萨尔走了出去，美貌妇人依在他的怀里，仍有些担忧：“小妹口中的那个人真的可靠吗？”
萨克迎向她的目光，“你不相信小妹？”
美貌妇人摇摇头，“臣妾自然相信小妹不会背叛我们，更不会做对我们不利之事，我只怕小妹被爱情蒙蔽，迷失了心智，也被那个男人蒙在鼓里。”
“你们这些妇人就喜欢杞人忧天，东陵是大国，能从我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手中得到什么？”
就算是那个什么裕王想控制他，当个傀儡皇帝，天高皇帝远，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美貌妇人不再多言，不管发生什么，她与他一道便是了。
好歹现在还有个盼头，不然等萨蒙登基，便只能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