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骆思恭早已离去,朱由校却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才冒出这么一句。到让旁边站着伺候的魏朝唬了一跳,连忙偷眼看向皇上,却发现皇上正闭着双眼,并无半点异常……
疑惑了半天,魏朝终于确认皇上正在假寐,刚才那句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心中便暗定主意,等会儿一定要找个太医看看,可别出了岔子,惹了皇上……
“魏朝。”
“奴婢在,”魏朝猛的一激灵,大声应道,一双眼睛却迅速飘向皇上。‘还好,这次不是幻听’,魏朝一边庆幸,一边点头哈腰。“陛下有何吩咐?”
“魏朝,你说朕是个什么样的人?”朱由校也不和魏朝客套,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魏朝一愣,连忙回道:“陛下是圣明天子。”
“说实话。”朱由校两眼一瞪。
魏朝心想,说了实话,你能保证不杀我吗?真是笑话,打死我,我也不敢说啊……。便糊弄道:“陛下虽登基刚刚一个月,但孝敬先帝,尊崇大臣,勤于朝政,实为明君气象。宫内宫外的人都在说陛下的好呢。”
“哦~,他们怎么说?”朱由校不动声色,看魏朝如何圆谎。
魏朝随口应道:“还能怎么说?不就是说陛下是圣明天子,大明百姓有福了……等等不一。”见皇帝露出不信的神色,急道:“这可不是奴婢编的,如陛下不信?可以问问孙大人。”
朱由校哑然失笑,“这也就是在你们这些家人面前说说。在孙大人面前,朕可丢不起这人。”
魏朝听了,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陛下放心,奴婢可不敢骗陛下。”
“不敢就好。”朱由校点点头,“可是,你真的就没发现朕有哪些不足?”说着,朱由校两眼紧紧的盯住魏朝,脸上充满了期盼的神色。“伴伴有话只管讲来,朕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绝不会怪罪于你。”
魏朝一看,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皇上非要自己说出个子午寅卯不可。心中反复掂量,最终想出一条来,便向前禀道:“陛下宽厚待人,大臣都赞扬不已。但以奴婢来看,陛下有些太过了。”
“太过了?!此话何解?”朱由校心里一激灵,便坐直了,正襟问道。
“陛下对那些大臣太过宽厚了,”魏朝见皇上紧张,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思虑再三,觉得皇上不是滥杀之人,这才开口细讲:“陛下尊重朝中大臣,这是应该的。可有些大臣却得寸进尺,毫无人臣之礼。奴婢认为,陛下如不宽严相济,早晚会纲纪松弛,酿成大祸。”说着,看到皇上面色木然,不知所想,忙闭了嘴,不再言语。
“伴伴所言甚是。”沉吟了半晌,朱由校开口称赞。确实,登基一个多月来,朱由校也觉得自己对大臣处处尊重,有些近乎懦弱。也许是前世孤儿出身谨言慎行惯了,也许是今世附身穿越怕漏了马脚,反正,朱由校做起事来缩手缩脚。平日里只管烧香祭祀,对朝政从不主动过问,任应秉政大臣处置。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甚至跑到木匠所厮混了半天……
可是,他毕竟是后世穿越而来。虽学问不甚精深,但也是名牌大学本科毕业,其见识比起朱由校前身更是天壤之别。处理起政务来,也另有一方视野,常令秉政大臣为之惊叹。这反倒给人一种错觉,皇帝虽有才干,但毕竟年少,尚无驾驭群臣之能。一些朱由校提出的政令,如增选阁臣、诏令天下献粮种等等,便被大臣们给华丽的无视了……
“那伴伴以为朕该如何呢?”朱由校向魏朝虚心请教……
魏朝是大太监王安的义子,他深受王安熏陶,平日里喜好读书,常常以读书人自居,品行醇厚,素为世人称道。听见皇上发问,虽有心不答,却总忍不住心中良知冲动,开口应道:“陛下身为天子,自当出口成宪,天下莫不敢从。虽细心听从大臣意见,但拿主意的只有陛下一人。奴婢本为卑贱之人,又怎能肆意评价陛下呢?!”
好半天,朱由校才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不由苦笑,看来朕真的是个孤家寡人啊!话虽如此,朱由校还有些犹豫。连忙问道:“那伴伴是否说说,朕和登基前相比如何?”话一出口,朱由校的心就提了起来,生怕魏朝说出什么话来。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却不敢有何异动……
“和以前相比?”魏朝一愣,陛下这是怎么了?便搪塞道:“陛下少年时,爱好木活儿,终日嬉玩,虽有韬光养晦之意,但也为世人讳病;如今陛下力图振作,早已洗刷先前之名。”
朱由校悄悄的松了口气,一颗久提着的心落回原地。“看来他们都认为我是长大了,并没有疑心我是个冒牌货”,朱由校心中暗自庆幸……
“下面该考虑下如何掌控朝政了。”朱由校悄悄的自己说道。“毕竟咱已经蒙混过关,也该动一动了……”
可从何动起呢?朱由校犯了难。历朝新君即位,都有自己的一帮子势力,不论这些人品行如何、才干多高,总算有一帮子爪牙,可以将触角伸向朝廷内外。可朱由校呢?前身是个懵懂少年,没几个贴心的;后面又是个冒牌货,生怕漏了马脚,连乳母客氏也被远远地赶到了南京……
“不过,幸亏我还留了一手”。朱由校有些庆幸,却将目光投向殿门外站着的那个小杂役身上。那杂役似乎感受到了皇帝的目光,忙扭过头来,点头哈腰,向皇帝示意。他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被皇帝赐名的魏忠贤。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微微点头示意,却使得魏忠贤脸色一阵激动,却不敢向前半步。见此情景,朱由校哈哈大笑。指着魏忠贤对魏朝说道:“这几日,你没少责罚他吧?看把他吓得。”
魏朝只觉得一阵没趣,心想:“皇上,这话你都数十遍了,烦不烦啊?”面上却诚惶诚恐,上前奏道:“这阉货不懂规矩,奴婢只是对他严加管教而已。”
朱由校笑而不语,心里却暗自得意。看来这头叫‘九千岁’的鹰,快熬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