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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内阁值房内,大学士方从哲、刘一燝、韩爌正在当值。他们把各地各衙门的奏章一一整理好,分别拟好处理意见后,交给皇帝处理,这就是所谓的‘片拟’,永乐朝以来,内阁一直就是这样运作的。按惯例,片拟由首辅执笔,这就造成了首辅高人一等的地位……

    方从哲又拟了几本,觉得心中烦闷,便起身向外走去。不远处,正埋首文案的刘、韩二人,抬头看了看,却不曾言语……

    这一个月来,内阁就是这样运转的。方从哲空有首辅之名,手握执笔大权,却不得不屈从与刘、韩二人。不过,方从哲心中也暗自庆幸,这刘、韩二人,虽出身于东林,但都是为人宽厚、处事公允之人。否则,按照陛下那遇事投票的法子,方从哲一阵苦笑……

    苦笑之后,方从哲却拿定主意,还是要给自己添几个同盟军才好。一念至此,方从哲就盘算开了,“内阁现有三人,还有史继偕、沈飗、朱国祚、何宗彦四人尚未履职,皇上又诏令推举地方布政使入阁,看来自己还要多支撑些时日”。想起此节,方从哲就觉得无奈,皇帝诏令,三年内不动阁员,却让自己陷入尴尬境界,只好祈求其他阁员,能够早日进京……

    在门外闲逛片刻,方从哲回到值房,清了清嗓子,喊道:“刘大人、韩大人,先停下来。有件事我们先议一议。”

    刘一燝和韩爌对视一眼,放下手中奏章,随方从哲来到一旁坐下,自有中书舍人送上茶水。

    茶过三巡,方从哲开了口,“两位,如今显皇帝丧礼已经办完,贞皇帝陵寝尚待时日。陛下有所闲暇,必将问起政务。可有两件事,我们却迟迟不曾有所定论。还是要抓紧时间,议定才好?”

    刘一燝和韩爌都宦海沉浮多年,听了方从哲的话便明白过来。连忙应道:“是啊,也该拿个主意了。”

    略一沉吟,韩爌言道:“陛下当日提起这两件事的时候,才刚刚登基;如今,陛下已经更加熟悉政务,想必有所缓和。要不,我们再去请旨?”

    “这样也好,”方从哲点点头,“可我们见了陛下又如何回禀呢?”

    三人相视苦笑,这两件事,俱十分棘手。其一,增选阁员。按照惯例,阁员非庶吉士不得入选。但惯例毕竟是惯例,如果陛下强行通过,也未尝不可。只是作为秉政大臣,必遭士林毁病……

    其二,进献良种者,封伯爵。进献良种是好事,内阁阁臣也愿意封赏进献良种之人,可三人心中都觉得封伯爵太高。明朝没有子爵和男爵,仅有的公侯伯爵都是超品爵,入则可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辖漕纲,但不得预九卿事。这也使爵位难封,如前朝抗倭大将戚继光,后来守卫蓟州多年,使蒙古人闻风丧胆,不敢轻扰,可谓战功显著,却未曾封爵。如今,只要有人献上良种,就可封伯爵,三人想不通……

    沉吟了半晌,方从哲提出:“不如这般,我等先令吏部将廷推名单报上,陛下不是要布政使吗?我们可以寻找几个庶吉士出身的布政使报上。两位意下如何?”

    刘一燝、韩爌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答应下来。刘一燝言道:“既如此,我们可拿了名单去见陛下,到时还要恳求陛下,对进献良种者,另行封赏才是。”

    方从哲点头应允,三人商议妥当,便拟了公文,让吏部拟定廷推名单……

    这是,韩爌却取过一份上谕,令二人观看。两人看后面面相觑,好半天,刘一燝才笑道:“七曜,陛下还真是……”

    三人都考过进士,点过翰林,对七曜一词并不陌生,对全国实行七曜也觉得可无不可无。只是细看上谕,却明明白白的写着,每周一上朝,周日召大臣议事,三人都觉得奇怪,这不会是皇上想偷懒吧?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后,方从哲开口讲道:“前朝万历年间,神宗显皇帝多年未曾上朝;如今,陛下又有七日一朝之意,我等还是先行劝谏才好。”苦笑一声,接着言道:“最少要保证皇帝这七日一朝不会因故夭折……”

    刘一燝、韩爌两人深有同感,故随声附和后,与方从哲约定,待吏部名单拟好后,与方从哲共同见驾……

    弘德殿内,

    弘德殿内,王安与魏朝早已退下,没了踪迹。朱由校独坐在御座上读书,仅留了魏忠贤一人伺候……

    魏忠贤只觉得有些感慨,自己刚才还在哀叹,恨自己押错了宝,丢了前程;如今却已是大明提督东厂太监,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一时间如同云端,忙用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才醒过神来。经此一劫,知道面前少年谈笑间就可让自己有天壤之别,更是加倍逢迎……

    “魏忠贤。”

    “奴婢在,”魏忠贤连忙应道,屁颠屁颠的跑到皇上面前,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似地,希望陛下能有所喜悦。

    “你可知道,朕为何令你掌管东厂事务?”不成想,皇上对魏忠贤脸上的菊花无心欣赏,只管沉着脸,呵斥道。

    魏忠贤心中一颤,连忙跪倒奏道:“奴婢驽钝,实在想不出来,请陛下明示。”

    “驽钝,如果你真的驽钝,会偷了兄弟的女人吗?”

    “奴婢该死。”魏忠贤伏在地上,不敢有半点异动。前番,他和魏朝抢了客氏,将魏朝得罪个死,却没给自己捞取好处,心中早就悔恨不停。如今又见皇上直言其非,心中更是忐忑,生怕一个不好,又被皇上放弃。到那时,自己必定逃不出魏朝魔掌。想到这,更是觉得心惊胆颤……

    “哼,”看到魏忠贤害怕,朱由校哼了一声,“如不是看在你尚有几份忠诚之心,朕又岂会救你?”

    魏忠贤听了,这才明白。自己侥幸没死,原是陛下恩典,想起自己能在皇上眼前服役,令魏朝投鼠忌器,心中更是感激。连忙叩头谢恩。“奴婢谢过陛下救命之恩。”却见皇上脸上淡淡的,不知其想。却灵机一动,接着叩头道:“奴婢一定要办好差事,给陛下盯着那些大臣。”

    “你心中明白就好。”朱由校见魏忠贤果然上路,心中十分高兴,觉得自己是找对了人。便将语气放缓了几分。“这司礼监的事儿,你也不识字,只是挂个名。每日在朕这里应卯后,可自去东厂理事。”

    “奴婢遵旨。”魏忠贤见自己不用每日困在司礼监,和魏朝两看相厌,自是乐意。便大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