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图,辽东经略行辕
这本是昌图卫指挥使的官衙,却因为熊廷弼的到来而做了经略行辕。不过,因为本是军事所用,这座官衙的公堂倒是不小,熊廷弼便在公堂之上,召开了军事会议,部署攻金援蒙事宜。
此时的公堂上,熊廷弼正襟危坐,杨涟陪坐在一旁,至于辽东巡抚袁应泰,因远在沈阳,不得不缺席了这次会议。
会议一开始,熊廷弼就将目前的蒙金交战形势作了简要叙述,并毅然宣布,要攻金援蒙,生擒努尔哈赤。
听熊廷弼说要攻金援蒙,杨涟便是一愣,急忙出言劝阻。
“熊大人,”杨涟一拱手,正色道:“杨某有一言,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大人请讲。”见杨涟开口,熊廷弼心中便咯噔一下子,却不能阻止杨连讲话。
“熊大人,”杨涟虽生性耿直,却并非不智之人,他意见尚未提出,便先做了一番解释,“杨某一路赶来,却还是误了会期,以至于未事先向大人请教。如杨某有冒犯之处,尚请大人见谅。”
“好说,好说。”熊廷弼心中更是警声大作,却不得不敷衍道。
“熊大人,以杨某之见,蒙金俱为我大明之敌、心腹之患。”见熊廷弼释怀,杨涟便将自己所想徐徐道出,“如今两虎相争,正是我等坐观其斗,渔翁得利之时,怎能贸然出兵,参与战事呢?”
“你,”听杨涟竟然从根子上推翻了自己的计划,熊廷弼勃然大怒。刚要起身斥责,却又想起前些日子的彷徨无助,不得不强忍怒气,坐了回去,“那依杨大人的意思呢?”熊廷弼冷冷的说道。
话一出口,熊廷弼便心中悔恨,自己这个臭脾气啊,到底还想得罪多少人?
虽觉得熊廷弼语气不善,但杨涟却不以为意。毕竟,熊廷弼的臭脾气也是挺有名的……
“等,”杨涟眉头一扬,却沉声说道:“等林丹汗和努尔哈赤分出胜负,等林丹汗大败而归。到那时,才是我天朝大军穷巢而出,大败老奴之时。”
“为何不攻击兵败势弱的林丹汗,而去攻击刚刚战胜的老奴?”熊廷弼质问道。
熊廷弼没有问为什么判定林丹汗必败,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林丹汗一无粮草、二无援兵。进则攻不下努尔哈赤的营寨,退则担心老奴衔尾追击,已成进退两难之势。
况且,林丹汗和老奴对峙的时间越长,他威望损失的越大。等他威望压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首领之时,便是林丹汗兵败身死之日。
“经略何须问我,”杨涟微微一笑,“只怕那时,林丹汗已成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而草原上,也将恢复一盘散沙,正好让我大明分而治之。”
熊廷弼心中一阵苦笑,这个杨涟,想得还真多。他就不怕胃口太大,撑坏了肚子?……
话所如此,熊廷弼却对杨涟的提议怦然心动。毕竟,蒙古和大明已经对峙了二百年了,双方相互都无可奈何于对方。而像目前这样的良机,可谓机缘巧合、千载难逢……
“难道,就像杨涟说的那样,搏上一回?”想起自己战后必将致仕,熊廷弼心中更是热切起来,“这可是个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啊……”
熊廷弼正在浮想翩翩,却听见堂前一声断喝,“大人,杨大人,末将有话要讲,还请大人容许。”
熊廷弼抬头一看,却是经略府参谋署的参谋谢逸,不由得心头一动,“准。”
谢逸,字东流,广东防城人(书友<残酷/迷茫>推荐)。现年二十岁的谢逸,是开国永平侯谢成之后。因家庭败落,谢逸不得不到辽东军前效力,以图恢复家族。由于善于谋略,受到熊廷弼的看重,供职于参谋署。
谢逸‘腾腾腾’的上前几步,来到杨涟面前,向杨涟施礼道:“末将参谋署参谋谢逸,拜见大人。”
“谢参谋免礼。”
“大人深谋远虑,欲一战而定九边,末将十分佩服。可是,末将却有一事不解,还请杨大人赐教。”
杨涟一愣,这是和我打擂台来了?却笑道:“今日乃是商议军事,我等自当畅所欲言,方能集思广议。谢参谋请讲。”
谢逸应诺,却徐徐讲道:“如今,林丹汗和老奴在叶赫对峙,蒙古各部不能判断谁胜谁负,方保持中立。而这,也正是林丹汗和努尔哈赤双双陷入困境,无力他顾的原因。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迟,努尔哈赤必将会得到越来越多的支持。到林丹汗和老奴分出胜负之时,老奴必将成为草原事实上盟主。却不知,大人又该如何应对?”
熊廷弼心中一凛,再看杨涟时,却见杨涟脸色灰白,早已没有平日的淡定。熊廷弼心中一动,刚想替杨涟掩饰两句,却看到杨涟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向谢逸拜了下去……
“若不是谢参谋提醒,杨涟必酿成大祸,请受杨涟一拜。”杨涟满脸惭愧的向谢逸讲道。
“大人言重了,”慌得谢逸连忙躲避,“谢逸也不过是一己之见,又怎能受大人如此厚待……”
熊廷弼哈哈大笑,“东流才华出众,真是国家之福;而杨大人知错善改、礼贤下士,更是国士无双。来,来,来……”熊廷弼向前拉住杨涟,不让他再拜,“我们继续议事,一定要给老奴一个惨痛打击。”
待到杨涟回到座位,熊廷弼才回头看向谢逸,“这么说,谢参谋是主张攻金援蒙了?却不知,谢参谋对如何攻击建虏,又有何高见?”
谢逸虽没有回头,却也知道大厅内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他正了正衣冠,向熊廷弼正色道:“经略大人抬爱,谢逸年少之人,只不过在参谋署待过几日,听过诸位前辈闲谈而已,又有何高见。大人如想谋划进攻建虏的方略,何不找朱主事问问……”
这番话听得众人暗暗嘉许,“好一个知进退的年轻人……”
熊廷弼淡淡的笑了笑,却看向参谋署主事朱向辉,“朱主事,你来讲讲吧。”
“是,”朱向辉悄悄的看了谢逸一眼,心中满是感激,却不敢误了公事,忙向前几步,从容讲道:“我参谋署的计划是,其他军队不动,只派新军第一师进攻建虏。其方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