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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魏忠贤下汾州 上中
    漫漫古道上,几十个精壮骑士正护着辆马车艰难西行。

    在马车内,魏忠贤正裹着厚厚的皮裘,做在棉被里里呆呆的发愣。

    出发之前,皇帝又召见了魏忠贤,把话说得很透。

    魏忠贤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件轰动朝野的事情,以转移众人的视线,缓解皇后的压力。但是,如果魏忠贤做事不小心,让人发现了,就要自己出来定罪。

    事情虽难,可魏忠贤并不担心,因为皇帝已经答应提前发动整顿宗室的‘一号计划’。

    ‘一号计划’是今年年初时候,皇帝突然提出的一个设想,是为了能做好的处理宗室问题,把宗藩这个包袱从朝廷身上解脱出去。作为皇帝的亲信,时任东厂厂公的魏忠贤就成了‘一号计划’的总执行者,唯二的知情人。

    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魏忠贤利用种种职权便利,准备着计划的实施。其间也不是没有人发现蛛丝马迹,比如内阁首辅方从哲年初就起过疑心,可在魏忠贤的谨慎处理下,方从哲并没有发现其中端倪。

    现在,为了给皇后脱困,‘一号计划’将要提前实施。作为计划的关键一环,魏忠贤也要赶赴汾州,以采办为名,主持计划的进行。

    马车外,一个骑士靠了过来,趴在车窗处大声喊道:“厂公,快到中午了,是不是暂时休息一下,用过干粮再走?”

    魏忠贤的眼珠动了动,整个人从恍惚中醒了过来,“是秦高啊?你安排吧。对了,进来跟咱家说说话。”

    “孩儿遵命,”秦高应诺了一声,抬头发出一连串号令,派出两个骑士去前方寻找打尖的场地,自己却跳上了马车,钻到了车厢里。

    “干爹,你叫孩儿有何吩咐?”秦高帮魏忠贤掖了掖棉被,才将腿收到车厢里,跪在角落里问道。

    “把汾州的情况,再跟咱家说说吧。”魏忠贤没有亲身去过汾州,所有的谋划都是通过下属完成,心中没底。

    “是,”秦高应诺,却先毕恭毕敬的给魏忠贤磕了个头,“干爹能为孩儿报仇,孩儿恩铭五内,无以回报……”秦高哽咽道。

    原来,和王安、曹化淳等自小入宫的太监不同,和魏忠贤这种半途入宫的太监也不同,秦高的身世更加稀奇,入宫的缘由更加古怪。

    秦高原是汾州的大户子弟,也曾考取过秀才,可就在秦高春风得意的时候,一场灾难却从天而降。因和当地的马家发生矛盾,秦家在三两年内迅速的家破人亡,秦高走投无路,便一狠心,入了宫。

    由于是读书人自阉,秦高不但被外人不耻,更是被宫中太监视为异类,深受众人排挤。直等到魏忠贤出掌东厂,组建报刊检索处,秦高才算翻了身,成了检索处的主事。又因魏忠贤想在汾州做事,便用了给秦高报仇的名头,更是让秦高感恩戴德。

    哽咽了一会儿,秦高抬起头来,向魏忠贤说道:“干爹,汾州地处山西腹地,位于吕梁山下,汾河之阳。汾州原是直隶州,万历二十三年升为汾州府,依廓设汾阳县,府属冀南道,府、道治所皆驻县城内。其土地肥沃,又盛产美酒,是三晋说得着的繁华之地。……在汾州有三大怪事,‘巨商爱骑马,士子算盘响,龙子凤孙要饭忙’,可谓汾州的真实写照。”

    “龙子凤孙要饭忙?”魏忠贤噗嗤一声就笑了,“这是谁编的,竟敢编排宗室。”

    “干爹有所不知,这三句话虽然粗俗,可句句有所指。”秦高陪笑道,“头一句巨商爱骑马,是因为汾州城内商人众多,还都是四处奔波的行商,这不会骑马可不行。第二句士子算盘响,说的是汾州的读书人不爱出仕,偏好经营家业。其实这也是山西的通病,真正出仕为官的,多是家中最不成器的孩子。真正的家族英才,都是考个功名后就去经商了。而第三句龙子凤孙要饭忙,却说得是汾州城内宗室太多,还都贫困不堪……”

    “原来是这样。”魏忠贤沉默起来。

    秦高所说的这些,魏忠贤在朝廷公文、东厂密报中也多次看到。用皇帝的话来说,汾州有官有商,有士人,也有宗室。而且在汾州的宗室贫富差距极大,又都是初代晋王后裔,是远的不能再远的偏枝,可谓虽好的试验田。只要处理好了汾州宗室,天下宗室问题将迎刃而解。

    良久之后,魏忠贤才抬头笑道,“以前只知道山西的商人多,山西人富甲天下,可没想到,山西的读书人也这么爱好经商。对了,他们不是最鄙视银子的吗?怎么比我们宫中的人还要不堪啊。”

    “干爹说的是,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早就忘记了礼义廉耻,真是世风日下、肮脏不堪。”在宫中打滚了多年后,秦高早就将自己以前的秀才身份忘了个干净,陪着魏忠贤嬉笑起来。

    “山西人经商,大多是出塞吧?”笑了一会儿,魏忠贤若有所思的问道。

    “干爹说的不错,”秦高急忙附和,却又话锋一转,“其实干爹根本就不用动那些手脚,这汾州马家虽然自吹自擂,说自己是诗书传家,可汾州人都知道他的银子是哪里来的。只要干爹一纸文书,就可以将马家清个干净。”

    “是吗?”魏忠贤似笑非笑的看了秦高一眼,在整个山西的商人都不太干净的情况下,生硬的去剥夺一个家族的财产,只能引起共怒。更何况,皇帝的目标可不是这些商人,而是同根同源的宗室。

    魏忠贤拿着根木棍在被子上划来划去,“你不是说,马家和永和王府有关系吗?”

    汾州府城内有两个郡王府。分别是第一代晋王的第四子庆成郡王和第六子永和郡王,两人王府都在汾州城内。

    “一个小小的郡王府,难道还敢挡我们东厂的道?”秦高赔笑道。

    魏忠贤笑而不答,却又问道:“马家真的很有钱吗?”

    “当然有钱,”秦高道:“马家在汾州开有酒坊,每年都要向塞外出售大量的白酒,换回大量的牲畜在各省贩卖。此外,汾州四分之一的土地都在马家名下,是两个王府外最大的地主,足有上万倾良田……”

    “这么多?”魏忠贤一愣,随即笑道,“这里面,也有许多是你们秦家的吧?等事情办完了,你就把东西领回去吧。”

    “不用了,”秦高脸上闪过一阵悲痛,“无根之人,何以继承家业?”

    “就是找个族人继承香火,也是好的。”魏忠贤心有戚戚,便劝道。

    秦高颇为意动的想了想,却还是摇摇头,“还是由干爹分配吧。干爹一路奔波,孩儿也没什么孝敬的,那还能让干爹为孩儿操心呢?”

    秦高心中明白,宫中的太监都是死要钱,魏忠贤也不例外。说实话,魏忠贤千里迢迢的跑到汾州,还不是为了马家的家产吗?至于什么为宫中采办美酒,打死秦高也不会相信。

    魏忠贤又劝了两句,见秦高已经打定主意,才叹道:“那就官卖吧。官卖后,抽出一成大家分了,其他的给宫里送去。”

    “宫里?”秦高一怔。

    “要不,我会来吗?”魏忠贤故意设下疑阵,“快过年了,宫里的用度还是不够。咱家才向皇帝提议,到汾州来走着一趟,也好帮你解决了马家。”

    “可是,我们即便是抄了马家,这钱也一时送不到宫里啊?”秦高心有疑问。

    “是入股商行的钱。”魏忠贤轻描淡抹的说道。

    ……魏忠贤和秦高正在车厢内说话,马车外却传来一个声音,“厂公,我们在汾州的番子回来了,说是在马府的诱饵被吞下了……”

    ※※※

    汾阳城内,一个简陋却又整洁的院子里,朱大疙瘩夫妻二人正在抱头痛哭。他们两人年仅十四岁的女儿,正静静的躺在地上,再也听不到父母悲戚的哭声,

    朱大疙瘩的女儿是在马家被活活打死的,而马家打她的原因,却是她勾引了马家的少爷,打死了之后,马家的管事带着几个人,将尸体和几两散碎银子一起扔给朱大疙瘩,让他自己去处理丧事。

    朱大疙瘩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一向乖巧懂事自重自爱的女儿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当时就要和马家的管事拼命。可马家人多势众,将朱大疙瘩推到在地后,就扬长而去。

    “我可怜的女儿,你死的好惨啊。”朱大疙瘩的堂客发出了一声悲鸣,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

    旁边的邻居大娘急忙强上前去,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水的灌水。

    这边,邻居家的几个大爷也开始劝朱大疙瘩,“大疙瘩,你就认了吧。咱穷汉子,和马家斗不过。为了你年幼的孩子,还是忍了吧。”

    朱大疙瘩木然的看向众人,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大爷,我不甘心啊……”

    邻居大爷陪着掉了几滴眼泪,“不甘心,你又能做什么?”

    “去衙门告马家去。”

    “对,告他们去。”一旁几个年轻汉子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吆喝道。

    “告,你们那什么去告?”一个老大爷气的一拍大腿,“那马家有钱有势,自家当官的不少,还和王府瓜葛不浅,现在又当上了那个什么鬼议员,你们得罪的起吗?”见众人还是满脸不服气,老大爷更是气恼,“只要人家给粮行送了话,你、你,”老大爷用手一一指着,“你们都要饿死,知不知道?”

    “这事儿大家不要管了,”朱大疙瘩用手胡乱擦了把眼泪,红着眼睛说道:“这事儿,我自有办法,反不了他们马家……”

    “大疙瘩,你可不要做傻事,”老大爷一把拉住了朱大疙瘩的胳膊,“你还有老婆、还有孩子……”

    院子里正在闹哄哄的,外面却突然一阵喧闹,一个三十多的黑壮汉子,带着哭声冲了进来,“表哥,表哥,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朱大疙瘩茫然的看向那人,“大黑,你怎么来了?”

    “家里出了事儿,我能不来吗?”叫大黑的汉子跺了跺脚,已经看到了地上的尸体,“表哥,妞妞真的死了?”

    朱大疙瘩点了点头,“你来的正好,帮我写份状纸,我要去告马家……”

    ※※※

    县衙正堂,明镜高悬,汾阳县知县范增正端坐在正位上,看着手中的状纸发呆。

    “朱大疙瘩,你要告马家草菅人命,打死了你的女儿妞妞?”范增只觉得嗓子眼发苦,只愿面前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

    俗话说,前生作恶,知县附郭。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范增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涵义。可到了范增在汾阳县上任后,他才真正明白此言非虚。

    由于和汾州府知府同城,一切有油水、有面子的事情都被汾州府知府吴立民捞走了。而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却要一力承担,时不时的还要被吴大知府叫去呵斥。可是,谁让人家是五品知府,自己是七品知县呢?

    可更让范增觉得难受的是,汾州有两个王爷,两个自国初传承下来的王爷。虽说这宗室不能干涉庶政,可许多庶政偏偏要牵连到这些王爷身上。偏偏自己的顶头上司吴立民又是个混账,但凡有牵涉到王府的事情,都是一推了之,让自己这个七品芝麻官顶住。

    “正是,小民告的正是马家。”朱大疙瘩含着眼泪,郑重的回道。

    “朱大疙瘩,你可知道,但凡告状,就要先打四十大板?”

    “小的要为女伸冤,不怕打。”

    “是个汉子。”范增赞了一声,却更觉得头痛,“朱大疙瘩,本官看你是条老实,又是爱女心诚,也就免了你的板子。”

    “谢青天老太爷。”朱大疙瘩急忙给范增磕头。

    “朱大疙瘩,咱们打个商量可好?”范增也是无奈,马府虽比不得两大王府,可也不逊让多少,更是和永和王府相交莫逆,这样的庞然大物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所能抗动。

    可要是置之不理,范增却绕不过自己的良心。

    “朱大疙瘩,你帮状纸收回去。本官帮你向马家说项,让马家想你赔礼道歉,如何?”

    “老爷?”朱大疙瘩惊呆了,这世上还有这样断案的吗?

    “大疙瘩啊,你的女儿虽然死了,可她毕竟是马府的家奴。按照大明律,打死家奴是不用偿命的。本官给你做主,让马家多赔你些银子,可好?”范增强忍着性子,向朱大疙瘩解释。

    “老爷,小人的女儿只是在马家帮佣,不是卖身为奴。”朱大疙瘩有点急了,“小的虽然穷困,可也是清白人家,怎么能让女儿卖身为奴呢?再说,马府颠倒黑白,污蔑小女清白。小的要是不为女儿讨个公道,小的死后又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即然如此,就算本官白说了。”范增讨了个没趣,也不愿再和朱大疙瘩纠缠。他随手从签筒中抽出了一根竹签,扔在了地上。

    “来人,去马府,让马家主事的来大堂候审。”

    ※※※

    功夫不大,马家的管家便到了大堂上,“小人马宝叩见老爷。”

    “马宝,你是马府的什么人?为何要替马府应诉?”

    “小的是马府的管家,因家中男丁都不在家,只有妇孺。为了不误老爷的事情,才让小人来听审。”马宝毕恭毕敬的答道。

    范增点点头,看来这马府的家教不错,马宝这人也挺识趣。无形之中,对马府的恶感少了许多。

    “马宝,你可认得此人?”范增一指朱大疙瘩。

    “认得,”马宝扫了朱大疙瘩一眼,回道:“这是我马家一个婢女的父亲,年初是小的和他签的约。”

    “那个婢女可在?”

    “回禀大人,这个婢女不守规矩,竟然勾引主子。小的训斥了她一顿,可他竟然自杀了。”马宝一脸的愧疚。

    “你胡说,我女儿明明是你们打死的。”朱大疙瘩受激不过,大喊大叫起来。

    啪,范增猛地一拍惊堂木,“本官问案,不得咆哮公堂。”

    顿了顿,范增又问马宝,“这个婢女和你们签的是死约,还是活契?”

    “回老爷,我马家的佣人,签的都是死约,打死勿论那种。”马宝道。

    “胡说,明明是一年一签的活契。”朱大疙瘩叫起冤来,“老爷,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老爷,小的有文书为证,”马宝却胸有成竹,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文书,呈了上来,“这上面还有朱大疙瘩的手印。”

    “不可能,当时我明明看到,是活契啊。”朱大疙瘩一脸的难以置信,“老爷,这一定是假的……”

    范增翻了翻文书,又看了朱大疙瘩一眼,心中好生没趣,“好了,朱大疙瘩,本官看你爱女心切,就不和你计较了。这样吧,”范增看向马宝,“虽说契约是真,可朱家的女儿毕竟在你家死了,本官判马家出烧埋费用,你可服?”

    马宝磕了个头,“小人来时,家主母就有言在先,愿出十两烧埋费用。”

    “那就这样吧。”范增举起惊堂木,啪的拍了下去,“退堂。”

    “等等,”一个声音和范增的退堂声同时响起,“小的还有话说。”

    范增抬头看向那人,“你是何人?为何咆哮公堂?来人,给我拿下。”

    “老爷且慢,”那人却不紧不慢,跪下给范增磕了个头,才正色说道:“等小人说完,老爷再拿不迟。”

    “等等,让他说完。”范增止住了衙役。

    “老爷可知他是何人?”那人一指朱大疙瘩。

    “大黑,你要做什么?”打输了官司,朱大疙瘩早就万念俱灭。又见表弟突然出来,更觉的担心,“这事和你无关,大黑你不要多管。”

    “表哥,事到如今,你就是想给祖宗留脸面也留不住了,何不痛痛快快的,给侄女争个清白。”大黑反而劝道。

    “你叫大黑,是朱大疙瘩的表弟?你做何营生?”范增一见大黑,心就是一沉,此人孔武有力不说,还在公堂上如此自然,难道……

    “小人姓黑,长得也黑,这名字也就成了大黑。至于做何营生?”大黑不紧不慢的说着,“小的只是跟着人混口饭吃。”

    范增更是摸不清头绪,沉吟了一声,问道:“你对本案,可有话说?”

    “有,”大黑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表兄却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卖给马家,而马家也绝对不敢买下我侄女做佣人。”

    “这是为何?”

    “这是因为,我表兄姓朱。”

    “姓朱?笑话,这汾州城里姓朱的人多了。”见大黑越说越玄乎,马宝忍不住讽刺道。

    啪,惊堂木又响了,范增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朱大疙瘩,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身份?”

    “在庆成郡王府,可以查到朱某的祖父名讳。”朱大疙瘩突然间,气质变化了许多。

    “该死,”范增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将马宝收监,此案以后再审,退堂。”说完之后,范增头也不回的向后堂走去……

    ※※※

    “表哥,这案子我们翻过来了。”一出衙门口,大黑就兴奋的说道。

    “大黑,你这两年不见,到底是去作何营生?”朱大疙瘩却有着满肚子的疑问要问大黑。

    “也就是去京城,在权贵门下当差。”大黑犹豫了一下,笑道:“这七品的官,我在京城见多了,没什么好怕的。”

    “京城?”朱大疙瘩一阵茫然,怔了怔,却又想起了案子,“大黑,你说县令能为我们主持公道吗?”

    “你想要什么公道?”大黑却不以为然,“等着吧,到了晚上,就会有马府的说客来了。他们要是不想担负逼死皇族的罪名,不想担负驱使皇族为奴的罪名,那就要向你乖乖的服软。到那时,你想怎么捏他们就捏他们,还管那鸟知县什么事?”

    “可是,我毕竟没有入过皇族玉蝶……”

    “可你却是真真切切的皇族子弟。”大黑盯着朱大疙瘩,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

    “放心吧,”大黑拍了拍朱大疙瘩的肩膀,“没事,侄女的冤屈,会洗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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