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醉仙楼是朝鲜最有名的酒楼,他号称是朝鲜最有天朝上国风采的酒楼,从房屋构造到装潢设计无不是重金从大明邀请名家修建,就连后厨的厨师、跑堂的小二,也都是重金聘请来的大明人士。平日里,朝鲜的高官显宦,时任名流无不留恋到此,以使唤上国百姓为荣。只可惜如今醉仙楼人物酒菜依旧,楼中之人却都愁眉深锁,没有了往日趾高气扬的气焰。
早在五个多月前,汉城就被大明偷袭得手,但是这消息并没有引起汉城士绅过分的惊骇。在他们看来,朝鲜立国已久早和大明内外有别,大明只以水师偏师入朝,必定不会长久。而事态的发展也证明了他们的想法,前后负责朝鲜善后事务的两任大明官员卢象升和解经邦,都是在穷凶恶极的搜刮朝鲜财富,并没有半点久留朝鲜的动作。于是,汉城乃至朝鲜的官吏士绅们也就放下了担心,明目张胆的开始争权夺利起来。
可接下来的事态演变,却大大的出乎了朝鲜众人的意料。接着镜湖都护府府使金自点起兵谋逆的机会,大明出其不意的攻下了平安道和咸境道,又紧接着席卷了黄海道,和原本就被大明控制的京畿道连为一体。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内,朝鲜八道沦陷其四,过半国土陷入敌手。
若仅仅如此,朝鲜的这些豪绅们也不会太过恐惧。十分熟悉大明人秉性的朝鲜贵人们深信,只要自己对大明软言相求,朝鲜迟早都会复国。可随后紧跟着大明军队进入朝鲜的大明垦荒者却让朝鲜人慌了手脚,这些垦荒者大多来自山东等地,他们以商会为组织,借着朝鲜议会和解经邦达成的协议,修建房屋并大量的开垦荒地,大有常驻朝鲜不走的意图。
这下子,朝鲜的豪绅们慌了。
今日有幸到醉仙楼上来的,都是朝鲜各势力的佼佼者、代言人,而由于前段时间姜弘景的努力,这些人也都在自己头上套了个议会议员的帽子。不过,这些朝鲜议会的议员们可没有半点感激姜弘景的意思,他们一个个揪住姜弘景不放,大力抨击姜弘景的各种行为。
“组建义兵,组建义兵,”一个带着朝鲜南方口音的青年人在那里大声嚷嚷道,“我们要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组建百万义兵和明人血战到底。我就不信,明人就有这么大的能力吞并我三千里河山。”
“对,对,组建义兵。”十几个同样年轻的南方人大声喊道。
听到这些年轻人的呼喊,正神情委顿着坐在角落里的姜弘景神情就是一动,却在嘴角浮起一丝讥笑,把头低的更深了。“这些南方佬,只知道在这里瞎叫唤,若真是要组建义兵的话,还不知道这些南方佬会是什么表情呢。”姜弘景心中愤愤不平的想道。
也难怪姜弘景恼火,这些天来攻击姜弘景最深最凌厉的可不是家乡沦陷敌手的北方人,而是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南方佬。
而在姜弘景看来,组建义兵出钱出力不说,还毫无疑问的会得罪大明人,迫使大明将现在的温情面纱拉下。到那时候,南方的那些人吉凶不说,现在被明人占领的四道贵族必定会遭到明人的血腥镇压。况且,没有大量的基层军官,没有大量的合格兵员,这义兵是好组建的吗?说不定,义兵的大旗刚刚举起,就会被呼啸而来的明人碾个粉碎……
果不出姜弘景所料,哪怕这几个南方的年轻人叫的再凶,响应者也寥寥无几。而在姜弘景熟悉的那些北方人中,更是没有一个站出来表态,同意组建义兵。
这时,醉仙楼外却跑来一个年轻人,“不好了,不好了,刚刚从平安道传来了消息,说是明人的兵部尚书熊廷弼颁下文书,说平安、咸境两道本是大明国土,其百姓也都是大明百姓,只不过当初皇帝看我朝鲜柔顺,才让我朝鲜代领。”年轻人喘了口气,抓起个杯子一饮而尽后,才接着说道,“熊廷弼说,要两道所有百姓都到衙门里面登记,还要求所有士子去参加考试,准备选官治民。”
“胡说,虽说咸境道原先是大明国土,可他们的皇帝早就割让给我们了。至于平安道,更是我朝鲜的固有领土,”原先那个倡议组建义兵的年轻人脸蛋憋得通红,“明人这是在强词夺理,想要讹诈我们的土地……”
年轻人还在那里大嚷大叫,可渐渐的,他的声音消失在一片噪杂声中。北方人,南方人,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人都在交头接耳,消化着这令人震惊的消息。
突然,人群中一个尖昂的声音猛地响起,压住了众人噪杂的议论声,“小子你说,大明既然要在平安、咸境两道开科举,那熊廷弼有没有说过,可以允许这两道士子到大明其他地方为官?”
酒楼之中猛地静了下来,在一片寂静中,那个刚来的年轻人说道,“据说明人贴出了一道告示,说要在两道选拔一百名士子,到大明的江南去任职。”
酒楼之中的气氛,轰的一声全爆炸开来。
在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的离开了酒楼,向远处飞奔而去……
角落处,姜弘景冷眼旁观着面前的一切,只有在看到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平安咸境道人离开的时候,姜弘景的眼神,才猛地收缩了一下。
……
……
汉城,大明钦差大臣行辕
解经邦带着几个文吏,正在热火朝天整理着各种公文。
由于朝鲜不属于大明,在朝鲜垦荒也不用缴税,只要有能力保证所垦土地的安全,这几乎可以称作一本万利的事情。于是,形形色色的大明人士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在朝鲜跑马圈地。特别是辽东、山东两地的军将,更是将自己所部的军户组织起来,随便找了个商行挂靠,便一船船的运往朝鲜。
由于来朝的明人太多,在朝鲜地位最高的官员解经邦就担当起了统计人数,组织分派区域的重任。也亏得解经邦才干颇佳,又有几个得力的书吏帮忙,才不至于丢怪献丑。不过,也是闹了个手忙脚乱。
而就在解经邦沉迷在公务的时候,姜弘景已经翻手为云重新夺得了议会的控制权,并带着几个议会的头面人物,施施然的前来拜访。
“外臣这次冒昧拜访,是想向阁老请教一下,上国对我朝鲜到底作何打算。”姜弘景语气平淡,好像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似的,“是吞并,还是肢解,阁老总要给我等一个明白的答复。”
解经邦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姜议长这是作甚?莫非听信了什么谣言,误会了本官不成?”解经邦不等姜弘景回答,就接着说道,“至于朝廷对朝鲜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只要朝鲜选出合适的世子人选,朝廷立即册封他为朝鲜国王……”
“那样的话,是不是平安、咸境两道也交给我国?”解经邦还没有说完,一个急性子的朝鲜议员就猛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问道。
“平安道本是我大明的铁岭卫旧地,咸境道亦是大明属地,”解经邦淡淡一笑,“只是国初朝廷看朝鲜事大至诚,又朝纲俨然,才让朝鲜国君代领两地。现如今,朝鲜世风日下,纲纪混乱,以致有弑君犯上之事发生,”解经邦声音猛地一高,“朝廷再将这两地收回,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尔等休得再多鼓噪,行那贪得无厌之心。”
在场的朝鲜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姜弘景才淡淡的问道,“上国既然收回了平安、咸境两道,那是否还有其他之心?朝鲜剩余的六道领土,是否能够保全?”
在姜弘景等人来之前,他们就认真讨论了平安、咸境两道的问题,得出的答案很沮丧,那就是羊入虎口再无复得。为此,他们就调整了策略,以保全朝鲜剩余领土为最高目的。
解经邦点了点头,“天朝上国,又岂会贪图你们的那点领土。剩下的朝鲜六道,朝廷绝无半点贪婪之心。”
“外臣多谢上国宽宏大量之恩。”姜弘景急忙起身,带着同伴拜了下去。
“都起身吧,”解经邦大马金刀的坐着,受了姜弘景等人一拜,才又问道,“至于朝鲜的世子人选,尔等可曾拟定?若是不曾,本官倒有个办法,”解经邦仔细回忆了一下皇上的交代,笑着说道,“尔等将所有够资格继承王位的宗室报上来,由本官向朝廷请旨,将他们全部册封为‘选王侯’。每隔五到十年,由议会推选一次,选其佼佼者为朝鲜国王,如何?”说罢,解经邦笑吟吟的看着姜弘景,好像在说,本官可是帮了你和议会的大忙了,还不快的应承下来?
姜弘景和同伴相视一阵苦笑,他们早就知道明人不会十分简单的放过朝鲜。果不其然,解经邦就撩出了这么一招,这简直比肢解朝鲜还要可怕。
不过,姜弘景等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预案,正好可以化解明人的这个险恶用心。
“阁老对我朝鲜真是仁至义尽,外臣感激不尽,”姜弘景简直是在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番话,“不过,外臣早就选好了世子人选,还请阁老代奏朝廷,准许信王携其王妃到朝鲜就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