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在梦中痛苦的纠结,那血液糊住了她的双腿,怎么挣扎都抬不起脚来,慢慢儿的鲜血漫过了腰部,漫上了脖颈,文玉喘不过气来,惊恐的大叫出声:“啊——啊——”
这声惊叫冲破了夜空,把小姐们都给喊醒了,“怎么啦?”“快点灯!”
左侧的小姐推了推文玉,“是不是做恶梦了?快醒醒!”
文玉终于从噩梦里醒来,大汗淋漓,她卜楞卜楞脑袋,揉揉眼睛,想要从这惊悚的梦里彻底清醒,可是,那种血腥味仿若实质,双手的粘稠感丝毫不见减轻,黑漆漆的寒夜,伸手不见五指,文玉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那种莫名的恐惧,再次“啊——”的长叫了一声。
梨子也被吵醒,点了灯进了里屋,迷迷瞪瞪的问:“这是又唱的哪一出?”
油灯被搁置在案上,忽明忽灭,恍恍惚惚,文玉看到光亮,心中的恐惧稍缓,她伸开手,对着灯光,嘿嘿一笑:“梨子姐,是俺,做梦梦到鲜血——啊————”
文玉的尖叫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凄厉!
她的手上,真的有血!鲜红的鲜红的鲜血,满满的爬在文玉的手上,甚至,有隐约的流淌的声音。
“啊!啊——”满室里都是女人的尖叫,因为,在昏黄的灯光下,文玉的脸上,眼睛上,都有红彤彤的鲜血,加上惊悚的表情,张大的嘴巴,那活脱脱的就是一部聊斋!
梨子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她的嗓音更为尖利:“快来人啊!闹鬼啦!”竟是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两个身影闪在门外,“啪啪”击打两下,并随即抬脚踹开了门。
梨子蜷缩在外屋的角落里发抖,手指着里屋:“鬼——血——”
两个汉子互相对看一眼,同时闯进里屋,看到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个个花容失色,有大叫的,有吓昏的,好不凄凉悲壮!
“再点个灯!”其中一个汉子去引燃另外一盏油灯,火苗蹦出,屋里明亮了一些。
大家最恐惧的文玉,此时已经近乎崩溃,她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伤口,那么,这么多的鲜血,一定是——一定是——身边的那一个女子的!
她不敢去探究这个结果,只是倚在墙角,浑身抖如筛糠,泪如雨下。
灯光明亮了,有一位小姐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仿佛这世上的喧嚣已经与她无关,她安详的躺在那里,头发从枕头上散落,像一朵凋落的花。
她的一只手裸露在冰冷的空气里,鲜血,就在那里发源,榻上的褥子、被子,都湮透了那鲜艳夺目的红色,蔓延到了刚才文玉睡觉的区域。
其中一个汉子伸手探探鼻息,惊呆了片刻,扯了另一个,扭头就走。
一众女子,已经分别缩在两个墙角,瑟瑟发抖,不忍再看。
安静的躺在那里的,是那位不肯吃饭的小姐。
她抛却了所有,奔向了良人,换来的,就是这样的惨淡收场。
那个绝色的男人,就这样,慢慢的凌迟了她的心,践踏了她的爱,收割了她的生命!
那样多的血液,无法想象的流满了床榻,也流满了整间屋子,那样冷酷的揭示着宿命的悲哀!
这个世界上,只有哭泣的声音!
那两个男人很快就回来了,这次很干脆,拿了张草席子想要裹了那个女孩儿走。
“你等等!”文玉扑上来,抓住那草席,愤怒的叫。
“都过来,送她一程!”文玉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对那些躲在角落里的小姐们凶狠的叫!
“你,去拿水盆!你,拿布巾!你,找找她的衣服,取——最漂亮的——”文玉声音哽咽的再也发不出声音。
小姐们真的动了,一个个打着哆嗦,还是按照文玉的话去做了。那两个汉子,没再强硬,暂时退到外屋去了。
水来了,布巾,也递到了文玉的手里,这些娇滴滴的小姐,哪里敢为死者洁面?
文玉轻轻的擦去女子脸上的灰尘,她的心里忽然安宁了,没有了害怕,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还这女子一份洁净。
终于,有一位小姐咬咬牙站过来,帮着文玉擦去她身上的血迹。为女子换好衣服,梳理好头发。
听着里面的动静,那俩汉子粗声粗气的问:“好了没有?”
“进来吧!”一位小姐回答。
文玉定定的看向这俩汉子:“大哥,把她埋了吧!挖个深点的坑,好不好?”
几位小姐又开始泣不成声,呜呜的抱头哭成一片。
“嗯,死者为大,俺哥俩会安置好的!”其中一个汉子点点头,认真的回答。
“那就好!”文玉让到一边,不敢再看那俩人是怎样裹挟了带走的,心中,是麻麻的痛。
自己从被掳到这里,没怎么挨打,没怎么挨饿,就以为这些盗匪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可憎可恨,可是,这个女子的鲜血,滴滴控诉着他们的罪行,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是断送在了他们的手上!
逃出去!得尽快逃出去!自己装疯卖傻其实不亚于与虎谋皮,杀机就在身边,随时有可能爆发!
压抑,极度压抑的气氛控制了整个屋子,那鲜血浸满的被褥就在那里,提醒着每个人赤裸裸的恐怖。
文玉脱去被染红的外衣,重新换上自己那身儿邋遢衣裳,好在自己危机意识重,睡觉没敢脱了衣服,要不然这内衣可没有替换的。
再洗了手脸,望望仍然挤在墙角里的小姐们,叹了口气,这儿是没法子睡觉的,还是去外屋恶心恶心梨子吧。
出乎意料的是,文玉受到了梨子的热烈欢迎,她没嫌弃文玉的肮脏,反而很诚恳的邀请:“跟我挤挤睡吧!”
可是,经历了这样一个夜晚,谁还能睡得着?那刺鼻的血腥味就在空气中弥漫,谁也逃避不了。
“傻丫,我没有苛待那小姐吧?她自己不吃饭,我有什么办法呢?她不会变成鬼,来找我寻仇吧?”梨子絮絮叨叨的就这两句话反复的问。
文玉答不出一句话来,自己也没有做过任何帮助那姑娘的事,甚至,明明可以说一句暖人心的话的,不是也没有说吗?难道,为了活着,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麻木不仁、苟且偷生之辈了吗?
一个漫长的冬夜,难眠的冬夜,就这样度过了。
天,亮了!
文玉从半梦半醒中睁开了眼睛,在心底暗暗发誓:要认真对待这里的每一个人,用心让自己活着,也尽可能的,帮助更多可怜的女子,好好的活着。
当繁华落尽,人类所求的也不过就是,活着。
早晨的空气很冷,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的风雪。文玉搓搓冰冷的脸颊,披上肮脏的外衣,给自己打气:“寒冷可以使人更清醒!不要怕!努力!”
穿上鞋子,唤梨子开门,声音更亲热了些:“梨子姐姐,你饿了不?俺去做饭吧!”
“我再躺一会儿,给你钥匙,再送回来给我啊!可别乱跑,这院子里暗哨多着呢。”梨子从被子里伸出手,递给文玉一把黄灿灿的钥匙。
这真是赤裸裸的诱惑啊!如果可以,文玉现在就想打开了门,放一众小姐们回家,可惜不能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更可怕的是,还不知道那些人都藏在哪儿,若是轻举妄动,可就成了不明不白的炮灰了!
把钥匙还给梨子,在外面插上门,文玉小跑着去灶房,真冷啊!血液都不流动了似的,想想自家的火炕,再跑一小圈,一边还扭动着身子,舒展着臂膀,咱要健壮!咱要抗磕打!
当文玉气喘吁吁地迈进灶房时,小伙夫已经在拾掇公子的早饭了,文玉目不斜视,自己去寻找早餐的用料。
橱柜里的鸡蛋真不少,继续,荷包蛋!咱给各位小姐各自准备两个,自己和梨子嘛,三个好了!
嘿嘿,文玉边操作边快乐的哼着小调,“咔”一个,“咔”一个,打鸡蛋,过瘾哩!不给你们过日子,多吃些,解恨!
煎蛋的香味丝丝缕缕的弥漫在灶房,吸引了小伙夫的视线,看着这个脏乎乎的傻大姐乐呵呵的操作,不由让人对食物生出许多向往。
“给我两个吧!你这煎的真好看哩!”那伙夫笑嘻嘻的把脸伸到文玉跟前,边琢磨,边递过来一只盘子。
文玉咬咬牙,瞥一眼,随手盛了一只刚刚五分熟的荷包蛋,再利落的磕进下一枚:“这个最美!”
那能不美吗?里面还汤瓤的呢,白白的蛋白烘托出橙色的小太阳,圆圆鼓鼓的,当然夺人眼球。
那小伙夫兴高采烈地端了两只荷包蛋,加上自己提前备好的其它食物,出灶房了。
“呵呵,让你吃个一嘴腥!”文玉在后面做个鬼脸,放松了心情,自行拾掇着调些小咸菜。
大锅里温着昨天赶制的馒头,还熬了玉米粥,文玉深吸口气:“这坐牢的食品,还真挺凑合。”
可惜一趟的话,拿不了这么些东西,文玉先端了荷包蛋,嗬!满满的一小盆红太阳,再架上小菜,走喽!让小姐们加强一下营养!
“放下!别走!”小伙夫一脸的严厉,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
文玉两股战战,“怎,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