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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放下
    文玉在一旁坐定,静静的瞧着,这个粗糙的男子,耐心的,从地里挖出一棵棵野草,精挑细选的,面上,有隐隐的笑容。

    “其实,这样的日子真是好,种些田,上上山,很安宁。”梁山自言自语,或者,是在跟文玉交流。

    可惜,文玉的话,很少,她的心,“砰砰”的跳的正急,虽然极力掩饰,依然颤栗不已。

    这个男人,除了激动、想要落泪的凄凉,带给她的还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压迫之感。这是为什么?文玉一次次的问询自己的心,她分不清这种感受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要让自己再长大一些,再美丽一些,再优雅一些,可是,每次见到梁山,几乎,都是这样狼狈不堪,就连笑容,都是酸涩的。

    这个孤单的男人,像一个梦,突兀的,走进这片小山谷,天地寂寥,只有他和她,在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世界里,流连。

    她能聆听到时光飞逝的声音,她知道这一刻奢侈而短促,也许,在她活着的漫长岁月里,这样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一个优秀的男人,在自己还没有长大的时候,来到了身边,一个带给自己痛楚的男人,让面对他的时光,都是想要落泪的冲动。

    这不是亲情,也应该不是爱情,因为,她从来不渴求它永恒,不奢望相守,面对他,只有来自灵魂深处的痛,与心碎的片片剥落的声音。

    当梁山直起身来,拂一拂手上的泥土,他的后腰,伸过来一双细嫩的手臂,在他胸前环抱,紧紧地,像一簇常春藤,缠绕在树身上,无声无息,极尽缠绵。

    一个小小柔韧的身躯,依附在他的后背上,一缕温热,从后背上慢慢传来,烫到了他的肌肤,和粗糙的心。

    梁山的手,停留在半空,由起初的疑惑不解、全身僵硬,到缓缓放松、心有所动,他回到那个夜晚,一个遍体伤痕的女孩儿,缓缓的抬了手,裹成了白白的粽子,覆上自己的眉,张着敷药的唇慢慢的,轻轻的诉说:“梁山,你听不见我,对吧?我想对你说,前世,真的很爱你,舍不得你,之所以躲着你,不理你,只是因为没办法面对现实,没办法不顾一切。”

    她的手,拂过梁山的鼻梁,嘴唇,眼泪,再次扑簌簌的落下来,一声叹息,一首奇异的歌曲,在泪水中流泻而出: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少,不知道它们跑那去了?赤裸裸的天空,星星多寂廖。我以为伤心可以很少,我以为我能过的很好,谁知道一想你,思念苦无药,无处可逃——

    这几句歌词,曾经无数次的在梁山脑海里回放过,每一次,都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一个荒诞的梦,可是,今日,当这个小小的身躯,再一次义无反顾的环住了自己,他忽然懂了,那不是梦,是一个真实,尽管,他还是不明白,前世的小姑娘,爱了谁?为什么对于自己,如此依恋?又为什么,可以带动起自己的心痛?

    “思念苦无药,无处可逃——”他不敢去追问,小姑娘的心里有什么秘密,那沉重的爱恋,有怎样的纠结,他的后背,正在慢慢儿的被热泪渗湿堙透,他的已被磨砺的刚硬的心,也在慢慢儿的融化,如一潭水,波光粼粼,尽是莫名的怜惜。

    时间,在此凝固了,文玉仿若重新活过了又一次,又死亡了一次。

    梁山的后背,渐渐的有了凉意,胸前的手指,也缓缓的松开,有什么东西,从将军的心头,划开了一道口,然后,逃走了,剩下一个小小的空洞。

    文玉回到了现实中,蹲下身子,从将军脚边,把每一株野草包裹起来,放进背包,那个疯狂的拥抱,甚至,如同做梦一般没有了痕迹。

    梁山寂寂站立,默默无语,尽管心潮翻动,不知从何说起,这一辈子,已是注定要献身边境,非马革裹尸不能还的了,又有什么理由去扯坠上一个十一岁小姑娘的幸福呢?她还小着呢!

    一声长叹出口,有些话想说,又都没有说。

    他知不知道,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就此,再没有机会表达?人生充满了遗憾,其中之一就是,我曾为你心动,你却不知。

    梁山接了背包,文玉徒手,攀了那根绳索上去,外面,依然是雪野冰原,冷瑟一片。

    小白喜悦的跑上来,伸了舌头,舔邸文玉的眼睛,那里有冰花,凝固在眼睫毛上,文玉痒了,“咯咯”的笑起来:“小白,不要闹了!”

    梁山背了背包上来,弯腰去解绳索,小白警戒的“呜呜”。

    “那是将军,不要招惹他哦!”文玉打趣,脸上不见半点儿悲伤的痕迹。

    将军的声音也大了些:“小姑娘,要不要背你下山?”

    “不用!你知道不?我可是明道长的徒弟!”文玉摆手,呼了小白一声,开始向山下走,身后,将军的侍卫也围拢来,一行人,激起了在残雪中匍匐的小动物们,喜得小白“嗖”,走了!

    “是条好狗!”梁山赞叹。

    “那就多抓几只兔子,回去给你的兄弟们打打牙祭!”文玉笑嘻嘻的提议,于是,侍卫们也散开,去搜罗野物。

    走走停停,到了天色近黄昏,一列人才从山脚下绕出来,几只兔子和山鸡,悲催的吊在了剑柄之上。

    文家人早等急了,碍着将军的面子,没多训斥文玉,只狠瞪了几眼,把野物收进灶房拾掇晚餐,给军士们安置房间休息。

    文玉抓紧时间,把野花草取出来,养殖上,希望这换了地方,也能成活个大半吧!

    将军一行,带的烈酒自是不少,在外奔波,天寒地冻的,喝些烈酒能够驱寒养神,于是,有酒有肉,有鲜美的韭菜炒鸡蛋,军士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文玉在另一张桌上,闻得那酒味刺鼻,不由好奇几分,原来见过的白酒可都跟水似的,要不然,那电视剧里的好汉们,能端了大碗豪饮?

    文强作陪,竟是不敢享用那烈酒,摆着手:“忒刺喉咙,俺享受不了!”

    文良也是,端着酒碗,尝了一口就连声的咳嗽,蹲到一边涕泪交流,宛如受刑一般,引得军士们都是大笑。

    文玉凑上前去,细细端详,那酒在白瓷碗中,颜色浑浊,一股辛辣之味儿直冲鼻腔,却掩盖了原本应有的酒香,这还算好酒?

    梁山在与文强攀谈:“这是朝廷特赏,专门为边疆军士所酿最烈的白酒,即便不饮用驱寒,受伤时喷洒在伤口上,也有止痛防溃烂的作用呢!”

    文玉心中一动:如今的酿酒工艺不济,自己是否也可以在这上面大做文章?最起码,试验出酒精来消毒或者加工琥珀都是可以的,上次那尊山水盆景,总觉得还显粗糙,就是饮用水酒比不上酒精的效用啊!

    而烈酒,更容易提纯出酒精的吧?文玉眼珠子转来转去,跑到梁山跟前求恳了:“梁将军,给我留些烈酒可好?下次您来,我一定回赠您更好喝的美酒!”

    梁山讶异,看看小姑娘的笑颜,已经找不到丝毫山间的脆弱,摆摆手,一个侍卫取了个大大的酒囊来交到文玉手上,着实压沉了手臂。

    “我可记着你这句话,等从京中回来时,要带着兄弟们来喝你的美酒的!”梁山粗声大嗓,还是那股子豪放的劲头儿。

    “您就请好吧!”文玉施一礼,抱了那酒囊回房,脑子里,已经在反复琢磨这酒精提纯的事宜了。

    酒精提纯,根据的是物理原理,酒精的沸点通常在78摄氏度,比水的沸点低,加热到78摄氏度将酒精挥发出来,再收集,就是现代最常用的方法了。

    文玉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越是心绪不宁,越是要利用做事来牵制自己的思绪,这一夜,小姑娘收集了杂七杂八的物事,搬到房里,通宵达旦的试验这个提纯的方法。

    二十六间房,足够军士们睡觉的地方,文强把所有房间的地龙都烧起来了,木地板上,随意的躺倒了铁打的汉子们,在安宁的夜晚,睡了个安稳的暖和觉儿。他们的将军,却彻底的失眠了!

    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心痛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小姑娘,那一刻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身,也环住了他那颗刚硬的心,柔柔的,烙上了印记,长期在战场上在边疆苦寒之地讨生活,以为人生就是这样冷冰冰的过程,任宏的经历,更是让他视女人如水火,避之唯恐不及,可是,这个小姑娘,控制不住的要让人去疼惜,去呵护,这是什么感情?

    他站在窗前,依稀,可以看到小姑娘屋里闪烁了一夜的灯光,甚至,他仿佛能嗅到空气中,从那间屋子散发出来的酒味儿,但是,他不懂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人指点他该如何做,长夜,就此慢慢儿的揭过去,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就此消散在了晨光下,再也找不回来。

    文玉的酒精提纯工作,终于成功了,她收集了一陶罐的酒精,清澈明净。

    当梁山率众出发,回头再看一眼文宅时,门口相送的人群中,依然没有那一道小巧的身影,那个小丫头已经切割开昨日所有的记忆,闷头大睡去了,桌案上,一行草书淋漓尽致: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子在乎你这一根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