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得到了亲娘的提示,也知道怎么回话了:“婶儿,那俩丫鬟,是京城里沐王府的人,借给我暂时做个伴儿的,我哪儿能给人家嫁出去?”
文忠媳妇儿也没话说了,干瞪眼再追问一句:“那卖身契不在你这儿?”
“不在。”文玉学了乖,一脸的爱莫能助,摊了手。
“柱子啊,既是京城的人,那就算了吧,咱总不能跑到京城里去求亲,你再看看别人家的姑娘,娘给你说去。”文忠媳妇儿对于京城的概念,还是很敬畏的,一个儿媳妇儿而已,高攀那个干啥?还得费不少老劲儿!
文柱子瞪着文玉,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儿,无奈大势所趋,被两个大人牵着扯着,出去了。
文乐四下里看看,脚底下抹油,也溜了。
还剩下两个需要避嫌的未婚男女,互相看着,无奈、喜悦、娇哂、留恋等等说不清的情绪在眼眸间流转,最后,化成嘴角上的一抹笑。
“手打疼了没有?”蒋智打破了沉静,门外的喧嚣,隐隐约约,像是另一个世界。
文玉脸红了,貌似刚才暴露的形象有点儿过:“嗯——不疼——”
话音没落,两只小手就落入魔爪,还借势摸了摸柔嫩的手掌心,一个仿佛是醉醺醺的声音在耳旁蛊惑:“以后,打人的事,就交给我。”
这个臭小子,文玉耳朵里又开始轰鸣,什么通房啦丫鬟啦都丢到脑后了,感觉里就剩那两只手,随着跳跃的心房提起、落下。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蒋智的声音又起:“再等几个月,我就考完了。”
文玉挣扎的回到现实中来,从蒋智手中撤出小手,攥攥汗湿的手心,组织一下语言:“只要尽心考就好,考不上,没有关系的。”
蒋大娘的话,她还记着呢,赶紧的趁这个机会劝导一下。
“嗯。”蒋智回答的干脆,眼睛牢牢的看着文玉的红脸儿,恨不得去蹭上一蹭。
“别熬夜,身子累着了,不合算,看你现在瘦的,我可不想嫁一个病秧子。”文玉抬了眼皮,使劲儿剜了一眼。
那一眼,本来是派去威胁的,谁料却变成了秋天的菠菜,一下子,就把蒋智的魂儿给勾去了。
文玉只觉得身子忽然悬空,两只结实的手臂把她一抱而起,一个声音再次趴伏在胸膛上,闷闷的抗议:“你看看,我是不是病秧子?”
文玉脚下离地半尺,失了依仗,两只手抱住了蒋智的头怪叫:“快放我下来!”
“不放!”那颗头颅又回到了最舒服最依恋的地方,埋在里面就是不动:“你说我是个病秧子呢!”
“蒋智乖哦,你不是病秧子行不行?外面要来人啦!”文玉身子虽然软了,也知道不能在这儿呆的时间长了,外面都是宾客,这可成了私会的罪名。
“再抱一下下,嗯——”那个小男人开始卖萌撒娇,身子略有些扭动,脸,埋的更紧了。
“我数三下,你放开!”文玉鼓着腮帮子,规劝自己的小男人,姐要面子的,这样可不好看。
“不——”回答声有点儿闷,还耍赖?
蒋智的耳朵立刻被扭住了。
“那,你数十下,我就放。”
臭小子学会撒娇耍无赖,长能耐了!
文玉咬着后槽牙,开始掰手指头:“十、九——二、一!”
腰间一松,双脚落了地,蒋智垂着眼皮,嗫嚅的:“玉儿,你先走。”
文玉拢拢头发,抻抻衣角儿,低头,越过蒋智,走出去。
谁来告诉她,咱家小男人那衣衫下,顶的鼓鼓的那件凶器,是做什么用的?
屋子里,可怜的娃儿也瞪着眼,等待着他的“凶器”缩小,好能自如的走出去屋门,一声长叹,从口中溢出:“还得等——”
院子里,还有一个可怜的,长吁短叹的,不得安宁,文柱子同学春心动了,怎么都按不下啦!
老爹文忠也觉得不对劲儿了,自家儿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扯过来一问,棘手,再拉了大哥文强来,好嘛,儿子本来就红肿的脸,身上又挨了大伯的一巴掌:“混账小子,那是王府的丫鬟,你琢磨啥呢?”
文柱子哭哭唧唧的,没一个肯真心帮忙的,娶个可心意的媳妇儿,咋就这么难哩?
引起这件狗血事件的女猪脚,却还不知道情况,看着院子里客人终于走的差不多了,小小姐也睡着了,蹑手蹑脚的出了婴儿房,跑到院子里搭手拾掇。
小姑娘身姿轻妙,脸上又常挂着笑,手脚又利落,跟个蝴蝶似的在桌案前纷飞,灶房内外,飘洒着她的声音:“这个,我来。”
文柱子同学,再一次陷入巅峰状态,脚下不由自主,相跟在红杏身后。
文氏第一个发现了苗头,急急忙忙去拽闺女来看,文玉廊下一站,就明白了。
怎么就感觉此情此景,那么像猪八戒追踪美人似的呢?这小子纯属着了魔,眼睛直勾勾的,人家姑娘拾掇哪个桌子,他就站哪张桌子旁边去,傻呆呆的杵在那儿。
文忠作为这名少年的亲爹,羞愧的捂了脸,蹲在地上,不忍再看,他觉得丢人哩!
红杏觉出不对劲儿了,笑眯眯的仰着脸,对文柱子建议:“少爷,腾腾地儿,等奴婢收拾完再回来好不好?”
傻小子脸通红,鼻腔里跟喷火似的,使劲儿咽了口吐沫儿,回答:“俺帮你收拾。”
文氏也捂了脸,扭身去房里看小曦曦去了。
文玉倒是意志坚定,倚在廊柱旁,继续观望。
傻小子说到做到,红杏身子扭到这一边,他就在这一边帮忙,红杏走到另一边,他就又在另一边出现。
现在,是个傻子也明白他的意思了,红杏的小脸蛋通红,大眼睛白了傻小子一眼,一跺脚,跑到长廊里来,继续照顾小小姐去了,连主子站在廊下,都没瞧见。
文柱子干脆利落,蹲身在水盆里捞出来一块布巾,拧巴拧巴,就屁颠颠儿的追上去,嘴里还在关心:“擦擦手——”
身后,是文忠二叔轰然倒地的声音,谁能帮他确认一下,那个涎皮涎脸的傻小子,是他亲生的?
另两个丫鬟,继续收拾残局,新婚第一天,照例,是要全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的,当然,亲戚们要给新媳妇发红包,新媳妇改口,按男方家称呼,这就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今儿这顿团圆饭,注定要吃的色彩缤纷了。
红杏不敢再出来侍候了,那块擦手的布巾,就把她堵在了婴儿房里,文氏脸上的肌肉打着哆嗦,勉强替她接了过来。
文柱子被大伯娘扯走,摁到团圆席面上,还安排蒋智跟文乐看着他,完全是当做一个极端危险分子看待的。
“她真好看,瞪眼也好看——”文柱子抓着小文乐,细述衷肠,把文家小少爷的鸡皮疙瘩都给惹出来了,蒋智也搓搓手,感觉这一刻,分外的凉爽。
席面,陆续坐满,新媳妇该出来敬茶了。
绿杏和文玉一左一右,搀着新妇出来。
文氏先递了个红包:“你爹我们俩的。”
文良和妻子一起,齐齐拜倒,口称“爹,娘,请喝茶。”
这一关,就算过了。
然后,拜见爷爷奶奶、姥娘、叔叔婶婶,近亲里就这么几个人,很容易就完成了仪式。
开始吃饭了,一家人分成男女两桌,热热闹闹的,绿杏和那两个小丫鬟,也被撵回屋子就餐了,庄稼人,没那么多穷讲究,自己吃饭,要别人在旁边看着,还不舒服呢!
文家老爷子今儿真高兴,大孙子娶媳妇,最乐呵的就是他,对着文良教育:“等明年,再给爷爷抱个重孙子回来,爷爷种那韭菜,可是挣了钱的,都是给你们预备的呢!”
再看看另外的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婿,也很满意:“乐儿跟蒋智读书好,咱家里没准儿就出个举人老爷,柱子也出息,十里八乡的都夸咱手艺好,也是养家的好材料,今年加把劲儿,给爷爷也娶个媳妇儿回来,老头子就没啥别的盼头喽!”
文强哥俩互相看一眼,文忠伸了巴掌,就去捂儿子的那张嘴。
还是晚了一步。
文柱子已经起身,像流落在外的党派终于找到了组织一样,对着爷爷大呼:“孙子找到媳妇儿了,他们不让孙子娶!”
愤怒的手指,一一在众人脸上扫过,当然,也没落下女士那一桌。
文老爷子脸上凝重了,文老太太也惊动了,站起了身子就往这桌上来,嘴里还询问着:“柱子,你说的啥?”
得到了鼓励的文柱子,甩开了老爹扯他衣服的那只手,义正词严的倾诉:“爷爷,奶奶,孙子相中了一个媳妇儿,俺大伯、大伯娘、俺妹妹,都不让俺娶,俺要俺媳妇儿!”
文玉的额头,痛快的落到了餐桌上,我的个堂哥,要不要如此执着啊?你娶个媳妇儿,我得先被逼疯喽!
文老太太巡视一圈,首先发难:“文强,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