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心萝是知道黎若澜回老家的原因的,对姚敦臹要为黎若澜饯行的事,不赞同,蹙眉问道:“四哥哥,你不知道师兄回老家的原因吗?”
“知道,黎大哥的祖父病重,他赶着回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姚敦臹大大咧咧地道。
姚心萝抚额叹道:“你既然知道,还摆什么饯行宴?这可不是什么喜庆的事。”
“黎大哥带了京里的三个名医一起回去的,肯定能妙手回春,治好他祖父的病。我这是预祝黎大哥的祖父,早日康复。”姚敦臹笑道。
姚心萝听这话也有分道理,如是就随姚敦臹出门去福客来。时逢荷花节,街面上十分热闹,一路上,不时有吆喝声飘进车里来,突听到姚敦臹道:“萧七少、李二少,好巧在这遇到你们。”
姚心萝没怎么在意这个称呼,京都萧七少、李二少,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直到这两人走到帘边道:“昭和妹妹,(姚妹妹)。”姚心萝听到声音,才知道遇到的是萧浚和李恒。
“七哥哥,李哥哥。”姚心萝撩开帘子,露出半边芙蓉面,轻柔地唤道。
“昭和妹妹,你这是去哪?”萧浚笑问道。
李恒站在旁边,凝眸看着姚心萝,唇角上扬,不过被大胡子给遮拦住了,没人知道他在笑。
兄弟俩因为李恒留了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已然看不出他们相貌的相似之处。
“我在福客来摆了一桌,给黎大哥饯行,相请不如偶遇,一起过去喝几杯。”姚敦臹知道他俩也认识黎若澜的,热情邀请道。
“好。”萧浚爽快地答应了。李恒保持沉默,带着浅浅笑意的眼,沉了下去,宛若深潭。
一行人从后门进了福客来,直接上楼进厢房,黎若澜、梅香雪和孔意秋已在房间里了。梅香雪和孔意秋正在争执鱼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是吃草鱼好,还是吃鳅鱼好。
各说各有理,都不肯退让,黎若澜没理会两人,他在研究棋盘上的残局,那残局是姚心萝从古籍里看到的,她上回来试新菜,闲着无聊,就依照记忆摆了出来,想要破局,一直破不了。
黎若澜琴棋书画俱佳,一进屋就被残局迷上了,专心致志,没空搭理那两个就知道吃的无聊人。
“不就是两条鱼,你俩也是闲着没事做,争起这个来了,两种做法都做,草鱼清蒸、鳅鱼红烧。”姚敦臹大方的话说出口,想起这店子是妹妹的,依老国公定下来的规矩,家里人谁来吃饭,都得依价给银子,不准赊账。姚敦臹的俸禄比他每月的月钱还少,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请人客了。请人吃饭,得大方,可是多加一条鱼,他担心没有有足够的银子付账。
姚敦臹涎着脸对着姚心萝笑得谄媚,“妹妹,你看这样可好?”
姚心萝和姚敦臹做了十来年兄妹,知道她这四哥手中散漫,是攒不下银子的,看他那样,就知他是什么情况,笑道:“师姐,你多点几道师兄喜欢吃的菜,不必替我省银子。”
姚敦臹眼中闪过一抹愧疚,是他嚷着要请客的,可最后却要妹妹出银子,他这个哥哥做得太差劲,以后他得省着点用,等他攒够了银子,就把银子还给妹妹。他是哥哥,得护着妹妹,不能贪妹妹的东西。
“有没有扒方肉?”李恒问道。
姚心萝没想到李恒会点菜,愣了一下,笑道:“有呢。”
记菜名的小伙计忙把菜名记下。
姚心萝回眸看着萧浚,问道:“七哥哥,想吃什么?”
萧浚笑,“我要吃扒丝莲子。”
“这是甜点,我是让你点菜。”姚心萝笑道。
萧浚想了想,道:“那我就要白雪鸡、贝茸燕菜、碧绿虾仁、鲍鱼芦笋汤。”
李恒摸了摸胡子,有点后悔这么心急,稍等一会,姚心萝应该也会问他的。
“小师妹,你过来一下。”黎若澜唤道。
姚心萝走了过去,笑问道:“师兄可是解开棋局了?”
“我在这里落一子,这一片就盘活了。”黎若澜拈起黑子,在棋盘上一放。
一枚白子落在黑子旁边。
姚心萝侧目一看,是李恒紧跟着她过来了,向旁边让开一步,笑道:“要等会才能上菜,李哥哥和师兄不如把这局下完吧。”
李恒一撩袍子,在黎若澜对面坐下了,“还请黎公子赐教。”
“李将军客气,我们互相切磋。”黎若澜爽朗地笑道。
两人对奕,姚心萝坐在中间观看。梅香雪和孔意秋,继续就各种吃食讨论。萧浚和姚敦臹趴在另外一扇窗边,看对面街角处唱曲的小妞。
“声音不错,清清脆脆的,正是那百转娇莺出画笼。”姚敦臹赞叹道。
姚心萝蹙眉,斜睨了他一眼,
姚敦臹没留意到,还在那夸,“小模样也长得挺不错的,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
“姚敦臹。”姚心萝连名带姓地喊道。
音量不大,可对姚敦臹而言,如耳边炸响巨雷声,回头看着沉下脸色的姚心萝,完了,他一时忘形,忘记了带着妹妹来的,这个要完蛋了。
“好妹妹,我没别的意思,我就随口一句,妹妹,你就当没听到啊?”姚敦臹讨好地笑道。
“放心,我不会告诉父亲的。”姚心萝阴冷地笑道。
“谢谢妹妹。”姚敦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姚心萝慢悠悠地补充道:“我会告诉平良姐姐的。”
姚敦臹吓得一个窜到了姚心萝面前,“妹妹,我可是你亲哥,你要手下留情,别把这事告诉你四嫂嫂了。”
“四哥哥,你不害臊,平良姐姐还没嫁给你呢,要是知道你这么品行不佳,小心平良姐姐反悔。”姚心萝冷声道。
“妹妹,男人在外,逢场作戏是常事,何况你哥我,不过是口头上说说,什么事都没做,这跟品行好坏没关系。”姚敦臹强行解释道。
“四哥哥,何为仁?”姚心萝正言问道。
“我知道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以后保证留口德,妹妹就饶了四哥哥这一回,别告诉你平良姐姐可好?”姚敦臹拱手作揖道。
姚心萝盯着他,薄唇微抿。其他人也不言语,都看着兄妹俩。
“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姚敦臹也不怕在大家面前丢脸,耍赖皮,拿腔作调地喊道。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姚心萝松了口,“坐位置上去,不许看不许听。”
姚敦臹乖乖地坐回椅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扯着衣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姚心萝看不得他那邋遢样,“冬林,拿帕子给四爷。”
冬林从随身带的包里,抽出一块白素缎的帕子,双手呈给姚敦臹。姚敦臹拿着帕子,在额头上随意的擦了擦,道:“妹妹,我就是随口说一句,你就不依不饶的,要是将来妹夫要是抹不过……”
“四哥哥。”姚心萝羞红了脸,有三四个外男在,他就满嘴胡诌。
萧浚推了姚敦臹一把,道:“姚小四,你自己的亲妹妹,你不知道昭和妹妹脸皮最薄了,你在这里说啥呢说。”
梅香雪安慰她,道:“小师妹,别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是要走上这么一遭的,你放心,有师姐在,要是日后的妹夫敢花心,师姐一定帮你出面,打断……”
“哎呀,师姐,你别再说了。”姚心萝打断她的话道。
“小师妹,这可是要紧的事,怎么能不说呢?”梅香雪跑过去,搂住她的肩,“师娘说了,男人要是敢花花心思,我们做女人的出手就要狠准快。”
姚心萝不解,问道:“怎么个狠准快?”
“小师妹,你听我说,在知道男人起了坏心眼,先晓之以理,后动之以情,若是两者都没用,那么打服他。下手要狠疼准快,他让你心痛,你就让他肉痛。”梅香雪凶狠地道。
“我不会与人动手的,他若是琵琶别抱,我会与他义绝。”姚心萝认真地道。
“什么叫义绝?”梅香雪问道。
“你这不学无术的恶婆娘,连什么叫义绝都不懂。”孔意秋讥笑道。
梅香雪瞪他,道:“你有术,你说什么叫义绝?”
“就是夫妻恩断义绝,我说恶婆娘,你有空能不能找《大虞律》看看?”孔意秋撇嘴道。
“我又不考状元,我为什么看《大虞律》?我有那时间,我宁愿多翻几本话本子,多找点好吃的,多去听几段戏,”梅香雪翻着白眼道。
“不学无术的人就是不学无术,你又说蠢话,谁告诉你考状元要考《大虞律》的?”孔意秋嫌弃地道。
“我,你胡搅蛮缠,我不要跟你说话了。”梅香雪斗嘴斗不过他。
孙意秋轻哼一声,道:“我哪胡搅蛮缠了,你问问心表妹,考状元本来就不要考《大虞律》。”
这两人就这样插科打诨,把话题给扯远,姚心萝没法继续责备姚敦臹。
黎若澜和李恒捏着棋子,看着姚心萝,若有所思。
“师兄,李哥哥,你们怎么不下了?”姚心萝问道。
“下的。”黎若澜啪的,将棋子放在棋盘上、
李恒沉吟片刻,也落了子。
菜上来了,两人还是没能分出胜负,如是先吃饭,饭后再来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