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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开始 4
    张宝树就住在“大营”里。对于雇工们把王书辉和学生们的住处称为“大营”,过去曾是延安卫军户的张宝树倒是能够理解。

    在他的眼中,王书辉名下三百多个雇工,实际上和他过去见过的,延安卫指挥使老爷门下的家丁差不多。甚至于在训练的强度上,这三百多雇工们,比那些指挥使老爷家丁还要高了不知道有多少。

    张宝树因为懂些拳脚功夫,所以也随着千户老爷参加过卫所的训练。和内地卫所不同,延安卫已经属于边军卫所了。延安卫所指挥使虽然也个是把捞钱看成自己的主要工作的人,但是对于卫所士兵的训练也算比较上心的,差不多每个月都会组织一次全卫的演练。

    张宝树可是见过卫所所谓的“大训”的。稀稀拉拉的几百个面黄肌瘦,拿着一杆枪,穿着破破烂烂的号衣的卫所兵,在一百来个骑马的指挥使家丁的支使下,冲上几次阵。这就延安卫这种边军卫所的训练内容。虽然他听说过戚爷爷在辽镇搞的“大训”说头很多,但是至少在延安卫,卫所训练的内容就是这样的。

    和很多流民一样,张宝树对于王书辉,也就是教导营这些学生们口中的王师尊,有很多比较不靠谱的猜测。比如王师尊是不是要领着大家拉杆子造反,再比如王师尊教导大家这么多学问,是不是让大家以后去考功名等等。这些想法都在张宝树的脑袋里出现过,不过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在张宝树眼里,拉杆子造反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些会点武艺的破落户喜欢干的事情。在他近几年的流民生涯中,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王师尊是枝江县主的仪宾,这件事情在老东家朱由梓的几个大舅哥,也就是王府的几个大管家的嘴里被经常的提起。王书辉手下的几百个雇工都知道这件事情。张宝树觉得,既然师尊是县主仪宾,那他就是皇帝老子的亲戚,是不得了的贵人。没听说过哪个贵人会拉杆子造反的。

    至于考功名这样的事情,张宝树虽然不知道正经的读书人读的都是什么样的书。但是很明显,他们这些教导营的学生们在师尊的教训下,绝对不是读书人的做派。他心中的读书人,都是师尊在课堂上常常嘲讽的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做派。反正和他们这些跟着师尊跑操打拳,读书的课间也要列队行进,做兔子跳,顺脖子汗流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倒是在卫生问题上,师尊搬出的《卫生大令》严酷无比。这几百人的日子过得比他见过的读书人还要干净。

    每天都要洗澡刷牙这些就不说了。哪怕是在平常过日子的时候,从忘了洗澡刷牙,吃饭前忘了洗手,到随地大小便等等问题,都要被打不同数目的棍子,关不同时间的黑屋子。

    就是现在已经分了房子各人单过了。每家每户也要接受教导营和家丁营组成的巡查小队的检查。屋子里不干净有垃圾的,没有在集体厕所里方便的,集体厕所不干净的,不仅各家的人会被打棍子关黑屋子,连集体厕所所属的几户人家,也要按照连坐的办法被打棍子关黑屋子。用他不久前认的干亲张大力的话说,厕所里干净的能睡觉了。

    这样干净的过日子,说实话,别说是那些几十岁的老流民,就是张宝树这样的半大小子都很不适应。虽然分家单过之前已经过了几个月的集体生活,但是在教导员下到各个队去讲课的过程中,他们还是听了不少关于《卫生大令》的埋怨。

    按照规定,听大伙关于生活上的琐事的看法,也是教导员的工作之一。这些埋怨很快就汇集到王师尊那里。王师尊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他在新修成的大讲堂里,给全体雇工们上了一次课,把“人生病全是因为一种叫细菌的小虫子在作怪”的事情和大家讲了一气。

    对于这种犹如天方夜谭的说法,大家虽然心里对王师尊有敬,有爱,有畏。但是对于他这次的讲课内容还是相当的不以为然。

    不过后来王师尊的做法倒是让大家又惊又怕。对于《卫生大令》比以前的执行还要严格百倍。他的做法也很简单,王师尊拿出一架叫做显微镜的宝贝,让大家用一种棉花杆刮了刮上牙堂子,之后就让每个人上去用宝镜看了看自己上牙堂子里刮出来的东西。

    所有的人都差点被自己看到的东西吓尿了。因为他们真的看到一些像小虫子似的东西在照妖宝镜下现了原形。

    虽然师尊坚持说显微镜不是照妖的法宝,人身上的小虫子有好的也有坏的,但是大家都对自己的身体里有妖魔作怪都深信不疑。

    不过这件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对于《卫生大令》,大家完全不再有一丁点的抵触心理了。另外一条就是,教导营里原来被选出来专门学医的二十多个学生,他们的学习热情高涨了不少。其他所有人,在上自然课的时候也更加专注了。

    张宝树觉得王师尊比爹妈还要亲的原因,就在于他通过一些自然课分数高的学生被选为学医,一些数学课分数高的学生被选为供销所和银行的账房之后,得出的结论。王师尊教训他们的原因,既不是自己想造反,也不是让大家读书考功名,而是教给大家谋生过好日子的手段。

    要知道,无论是当大夫还是做账房,在卫所农户出身,之后又沦为流民的张宝树看来,那都是上等人的日子。

    他知道,就是亲爹亲娘,也没有这样供吃供喝,供穿供住,还给银钱粮饷的教给自己谋生本事的道理。

    他可是知道,拿别人的银钱粮饷,那就是要把命卖给人家的。自己这些人,包括所有这三百来人。这三百多条烂命,可不值这么许多的银钱粮饷。

    虽然到现在他也想不通师尊对这些穷苦人为什么这么好。但是他认准了一条,自己的命,就是王师尊的了。这可不是王府管家嘴里说的那些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那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