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思想再怎么科学正确,也不如现实的利益打动人心。
王书辉知道,想在距离现代社会近四百年前的,封建制度发展到顶峰时代里,宣传和推行现代思想,是非常不现实的,甚至是荒诞的想法。
所以,他充分的认识到,他想要改造封建社会,推动中国向更进步的方向发展。那么,他所制定的政策,所宣传的思想,就必须和普通人的切身利益,实实在在的结合在一起。
团体、政党、组织,他们之所以存在的基础,就是这个团体、政党、组织首先要有针对他们内部的,能够让成员紧密团结在一起的共同纲领。
但是,仅仅是代表了这个团体本身的成员的共同利益,只能保证这个组织的生存。想要让这个组织发展壮大,它就必须代表社会中一部分人的现实利益。
当然,这个组织可以代表占社会上极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了他们的利益,代表他们的利益,争取他们的利益。也可以代表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为了他们的利益,代表他们的利益,争取他们的利益。
在世界进入工业化时代,在生产力发展到蒸汽时代之前。整个社会的利益分布虽然在整体上是明朗化的,但是在具体的利益分布的细节上,则是一种复杂化的态势。
比如说,在对现存的明王朝的态度上。因为国家税收的实现,是现实的,对所有纳税者的利益损害。所以,无论是本身处于封建社会上层建筑中的地主、官僚、士人,还是普通百姓,贫农雇农,他们都有相同的利益趋向。那就是,反对朝廷的税收和加征。
只不过,在面对同样困难的时候,两者采取的措施上,有极大不同。
封建地主和官僚组成的利益既得集团,可以凭借他们在封建王朝中的社会地位,转嫁自己身上的税收和加征,到普通百姓和贫农雇农身上。这样,在对封建王朝的态度上,整个中国社会产生了分裂。官僚阶层和大土地所有者与普通民众之间,产生了利益诉求的分歧,两者的对抗是长期的。
所有的普通百姓和贫雇农,都希望彻底的没有这个税收,或者这个税收可以少缴纳。而地主和官僚们,因为本身就是封建王朝统治阶级的组成部分,他们则认为,只要可以转嫁损害,保证自身的利益,就足够了。
所以,归根结底,那些即使是有口皆碑的善良乡绅,实际上,也是披着善良画皮的剥削者和压迫者。他们掠夺和压迫贫雇农的同时,做出修桥铺路的举动,确实看起来是良绅是善人。但是,他们自己并不从事实际的生产活动,他们自己并不创造一分钱的实际价值,他们的财富都是靠剥削实现的。他们修桥铺路,所使用的,仍然是从贫雇农身上剥削出来的财富。
王书辉知道封建社会的本质和真相,他所要做的,就是取得处于社会大多数的,受压迫受剥削的劳苦大众的支持。他要关注和争取他们的利益,把他们团结在自己的团体中和团体周围。
从中国人民实事求是的本性出发,只有只有王书辉能够实现他们现实的利益,才能获取他们的支持。在这之后,认识到王书辉确实是代表他们利益的人,就能够相信王书辉,赞成王书辉,支持王书辉。
只有他们相信了王书辉,王书辉才有可能对他们进行教育,告诉他们这个封建制度的真相。才能领导他们,建设更先进,更进步的工业化的新中国。
这个事业,在完全没有工业化理念,见到一口压力井都啧啧称奇的明代中国人中实现,其难度,是难以想象的巨大的。
王书辉即使具有穿越时空的神奇力量,但是,让古人认识和理解近现代科学知识,仍旧是艰巨的任务。他目前所能做的,只有慢慢的培养那些,还没有被封建思想堵住头脑的年轻人。毕竟他们接受新事物的好奇心还没有消退。
从目前的结果上看,王书辉对这七十多个学生的初级教育,还是非常成功的。
马松华的家产,很快就在警务处的科学刑讯,和审计处的系统化的登记中,被全面的整理了出来。马家名下,各房各支所占有的土地,有明确官方地契的总共有近十万亩。而马家私自开荒隐匿的田产,也有近十万亩之巨。
看到纸面上的数据,教导员和家丁们不禁目瞪口呆。在他们的概念中,地主能够占有几十上百亩的土地,就已经非常的惊人了。这种一个家族占有几十万亩土地的情况,他们无法想象。
王书辉看了统计数据之后,则是觉得,怪不得马松华在枝江实力滔天,也被看成是个土豪村夫。他可是知道,嘉靖朝的内阁首辅徐阶徐华亭,名下土地有四百万亩以上,而且还能够全部免税。这几十万亩的土地,在晚明时期的官僚地主集团中,根本连个下等都排不上。
要知道,即使明朝的藩王,虽然动辄就号称有几万顷,几百万亩的土地。但是,那些土地,都是被当地官府所把持的。具体的经营和耕种,全部都是当地的官僚地主们控制。以万历皇帝的弟弟潞王为例。他号称有藩王庄田四万顷。但是,他本身是见不到一丁点土地的。地方官完全把持这些庄田,每年给他最多六万两银子作为王田的收入。
而像朱由梓这样的远支郡王,朝廷都没有分配给他一亩土地。只有每年1000石粮食的俸禄,折合银子只有五百两而已。远没有普通的一个官僚地主的实际收入高。
枝江王府过去的王田,实际上是几代枝江王,在和本地地主的竞争抢夺中积累下来的。他们就是以此来支撑王府的高额支出。
为几千名佃农分田的工作,是涉及周边十几个村镇的近万人口的海量工作。依靠仅仅几十个教导员,那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王书辉已经制定了具体的进度表,等后面抓捕和处决马松华的工作结束之后,才能开始展开。
在分配了一部分人手,将马松华家的大量财产运回大营,又安排人手,驻扎马家大院之后。王书辉带领了一百个全副武装的武装人员,直接开进枝江县城。
负责守卫枝江县城的兵丁,还没等发出警讯,就被王书辉的手下一弩射死。枝江县衙的人还没等反应过来,整个枝江县衙,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几个没有辨明风色的衙役,刚刚吆喝了几声,就被一枪戳死。
在枝江县知县唐文光,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两队一等家丁就鱼贯而入,将整个县衙三十多个武装人员全部缴械。随着一队队的家丁开进县衙,把持了各个要害位置。这个时候的唐文光才搞清楚了状况,他知道,自己的县衙,已经被不明身份的武装力量攻陷了。
就在手脚冰凉的唐文光以为大势已去,在师爷的帮助下,在后衙的房梁上挂了一根裤腰带,正准备为国尽忠的时候。一个衙役才连爬带滚的进来禀报。原来,这种惊天动地的声势,居然是枝江王府的县主仪宾王书辉来访。
唐文光因为刚才的惊吓,连腿都动不了。他在师爷的搀扶下,气急败坏的赶往前衙。刚一进前衙,唐文光的火气就降了一半,心里的凉气又窜了上来。只见大堂上,一个头戴黑纱大帽,穿着一身浅蓝色道袍,周身没有佩戴任何配饰的高大年轻人,正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县衙大堂里的设施。他的身旁,是一群身强力壮,穿着统一青色服饰,端着弩弓对着地上跪着的佐贰官员和衙役的青年兵士。
在高大年轻人的正前方,枝江县县丞,在江北地区气焰滔天的马松华,被五花大绑,嘴也被牢牢堵住,死死的跪在年轻人的脚边。两个拿着钢枪的家丁一左一右,用枪尖顶着马松华的后脑。
唐文光见了这般情景,不禁冷汗直流,他吞咽了几口吐沫,带着颤音虚张声势的叫道,“大胆狂徒!你是何人,竟敢冲击县衙,侮辱朝廷命官!”
王书辉听到动静,转头看了眼唐文光。之后,他抬手一指旁边跪着的,那个刚才前去报信的衙役。立即就有一个家丁,抬手就是一弩,将那个衙役当场射死。
弩箭直接射了在衙役的脖子上。应该是射中了动脉的关系,衙役脖子上窜出来的鲜血,溅到唐文光的官服上。这样的情景,吓得唐文光惊慌失措,差点就当场尿了出来。
看着到处检查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伤口的唐文光,王书辉开口道,“我刚刚派了这个人给唐知县禀报。可是,唐知县现在却不知道我是谁。可见,这个贼人,也是反贼马松华的党羽。对于这种十恶不赦的反贼,小子我就替唐知县收拾了吧。”
唐文光听了这话,立时就明白了。这个王书辉并不是想要造反,而是上门来向马松华问罪来了。
明白了怎么回事,魂魄归位的唐文光不禁火冒三丈,他大声对王书辉说道,“王书辉,你虽然是王府仪宾,可是朝廷自有尊卑法度在!你怎么胆敢私闯县衙,绑架官员,杀害公差!你这般作为,是将朝廷法度视为何物!”
王书辉听了这话,禁不住笑了起来,他对唐文光说道,“县令大人这个时候才想起朝廷法度么。马松华身为你的下属,居然勾结匪徒,派遣亡命三次攻打本县宗室。这等耸人听闻的谋逆大恶,怎么不见唐县令遵循朝廷法度的。”
说完这话,王书辉收起了笑容,冷声对唐文光说道,“知县大人可以无视宗室安危,我虽身为人婿,却还要遵循法度。我今番前来县衙,就是来告诉唐县令,马松华丧心病狂,今天早上,他聚拢匪徒,想要第四次刺杀我家岳父大人。”
唐文光听了这话,脸都绿了。他想到,马松华难道疯了不成。再有几天,两京宣旨的官员就要到县。他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再次动手。
王书辉等到唐文光消化了这个信息之后,继续说道,“不过,他的邪谋,被我事先发现。府里提前组织了人手,打散了前来刺杀宗亲的匪徒。可是,那群跑散的反贼却反噬了马家。他们已经将马家上下四十三口,全部杀死。我派人前去警告,却来不及了。我来县衙,就是向县令大人禀报案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