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现代人的心理年龄要比过去的人心里年龄小很多。
不少人都认为,现代社会的年轻人到了二十多岁还是个孩子,心理方面还没有成熟。其实,即使在古代社会里,二十多岁的人虽然已经结婚生子了,但是他们也不过是因为生存的重压而感情麻木了而已。从心理上讲他们和现代的年轻人是一样的。
听到王书辉那一句“挺辛苦的吧”,在农场的工作中确确实实的体会到不少艰苦和困难的楚思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孩子遇到了父母,自然而然的就要倾诉心里的委屈和难受。这一点是古今相通的。楚思卫被王书辉的那句“挺辛苦的吧”触动了心弦,肚子里的委屈和难受就一下子喷涌了出来。之后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楚思卫把四年多来遇到的各种难受的事情向王书辉倾诉了个够。
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会。农业社会中的人和工业社会中的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
过去在复兴党的直管体系内工作的时候,无论是工厂里的工人还是商业部门的工作人员,虽然他们也都是农业社会里的人,但是毕竟他们都是在复兴党治下经过了充分的工业生产建设培训和教育的人,他们身上是有着基本的纪律意识和组织意识的。
用一句通俗的话讲,这些人虽然本身没有意识到他们身份的转化,但是他们在生活和工作习惯上也都是工业化了的。部队的情况就更是如此。部队是个高度纪律化和组织化的环境,战士们常年接受的都是系统化专业化的培训和锻炼。
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在王书辉身边学习到相应的知识,积累了相关的经验的楚思卫当然是如鱼得水的。
和复兴党的工业部门、商业部门和部队比较起来,虽然复兴党的农场也是通过工业化手段进行生产和组织的单位,但是因为相对的农场职工们接受的纪律和组织方面的教育和训练不足,而且他们在接受教育和训练的时候并不是像工厂工人和部队战士那样是完全的封闭化的彻底的情况,这就使得,这些虽然被复兴党专门的进行了最小化家庭分割和全面地域混合的农场职工身上,仍旧充满了农业社会的旧习气。
农业社会的人适应不了工业化的生产形式和高度组织化、纪律化的标注化生活不假。同样的,工业社会的人也是无法面对生活散漫,无视纪律,组织化低下的农业社会的人的。
虽然已经被复兴党强行分割成双人家庭或者三人家庭的单位,虽然六十岁以上老人(很少)都被安排到退养院生活,只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简单劳动,满周岁的孩子也都被聚集到幼儿园、学校和生产建设兵团生活了,但是已经全面单纯化的只接受了简单培训的农场职工,仍旧不是那么好管理好领导的人。
让他们搞好卫生,他们不愿意;让他们学习文化,他们不积极;让他们参加军事训练,他们敷衍塞责;让他们按照工作要求完成工作,他们随便对付;
明明都是苦出身,可是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总有人浪费粮食。明明都是一样的老百姓,他们却拉帮结派的在农场里分帮派搞斗争。明明每个月把工作干好,就有基本工资和奖金可以拿,可是他们不是偷偷的开荒地,偷拿农场的化肥农药搞自己的偷开的地,就是偷拿农场的东西,想要到外面换钱花。
总之各种各样的奇葩,各种各样的不讲道理,使得年轻的楚思卫头大如斗,身心疲惫。
“不是我不想为人民服务。搞卫生,搞军训,这都是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和安全着想。不是我不知道要对群众像春天般温暖。可是群众的觉悟就是这么低。这帮子没见识的农民,根本就不知道要听命令听指挥。你就是再怎么和他们讲道理做宣传,他们就是不听你的。什么工作也干不好,任何任务都完不成。”
“半年下来,农场自身的损失反倒是无数。不少人明明日子过的很好了,他们却一个劲儿的偷农场的东西。我明明都告诉他们了,这些都是农场的财产,都是大家共有的东西。可是呢,他们却说什么谁拿到手就是谁的。那些没有参加偷盗的人,不仅不对这些人斗争,反而觉得这些能弄倒东西的人有手段,有胆子。农场风气就这么一点儿点儿的坏下去了。”
楚思卫滔滔不绝的抱怨和诉苦,最开始王书辉是不太高兴的。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倾向,王书辉非常不喜欢男子汉大丈夫诉苦抱怨。在他看来,有问题就要努力的去解决问题,光是诉苦抱怨能解决问题吗?
可是听了楚思卫讲了一会儿之后,王书辉也在心里叹起了气来。其实楚思卫说的这些东西,王书辉是深有体会的。
在东北老工业基地生活了十几年,之后在南方学习和工作了十年时间之后回到老家,他才发现,即使是几代人都是工人,即使是几代人都在工业社会里生活,很多人甚至就是一辈子都在工厂里当工人的,可是在他的老家那里,把公共花坛里的花树挖掉种菜的;偷工厂的东西出去卖的;把公共体育设施卸掉偷走卖钱的事情,仍旧随处可见。
工人们都这样,农民们做的事情就更奇葩了。
明明早就告诉他们那里是兵工厂的靶场,试验场了。明明每天都能听到炮弹的呼啸声和爆炸声了。可是当地农民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偷偷的剪断明确标识着危险的铁丝网,跑到靶场里去开垦土地。
以前的时候,靶场周边的都是布设高压电网的。结果因为电死了不少偷入靶场的农民,最后高压电网也不敢通电了。
最让人无语的是,简直就是没有那些人不敢偷的东西。甚至有人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把没有爆炸的废弹从靶场里偷走的。结果那个人在自己家里拆卸弹体弄上面的铜的过程中,不小心触动了炮弹,把全家人包括房子都崩个粉碎。
这可都是在现代社会发生的事情。同样的情况下,明朝末年的这些农民出身的农场职工,肯定只有更奇葩更难搞。所以王书辉听着楚思卫的抱怨和诉苦,也只能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对人的改造,从来都是一个困难的工作。甚至于,想要把一个落后的农业时代的人改造成一个先进的工业化的人,需要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
“现在看来,用了四年多的时间,你就能把农场的工作推入正轨,这说明你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啊!不要灰心丧气,工作有成绩,这说明你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