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回去的时候,第八刀已经切下,那里边依旧是细细麻麻的裂纹。
这次的事情仿佛是闹了鬼,二股东立刻提出要卖出自己的股份,红头刘也暗自心惊,难道今天真的不适于解石?或许这块见鬼的毛料,真的跟自己不对付?
常年赌石的人,最相信的就是兆头。
好兆头事事顺利,坏兆头开始的话,或许这一辈子都赌什么输什么。
虽然解了八刀,但是这块毛料巨大,加上莫晚刚才赌涨的那块小毛料,终究还是给了人们投机的可能。
所以,现在这块毛料降价不是太多,再一次的称重重新标号之后,估价一千六百万出售。
比起第一次降了一千万来说,这次只降了四百万,是真的很少了。
虽然这块毛料再次降价,但是这次观望的人却很多,目光不停的在楚律的身上闪过,当然这次加上了赵枫,这个被误以为成少东的人,毕竟刚才就是他买下的那块瘤子毛料,而且大涨。
说不定对于这块同出一源的毛料,也有什么见解。
红头刘原本考虑自己是否将股份全部接下来,但是小眼神在楚律和赵枫身上转了两圈之后,他心中不由嘀咕起来,
这两人在之前那块小毛料的时候,还纷纷上去看看,现在这块大毛料愣是看的意思都没有,更是不曾接近过五步之内。
难道是这两人不看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倒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红头刘就大声说道,“既然如此,今天就不再解石,明天继续。”
解着解着就放弃,搁置一段时间的大有人在。
众人表示理解,但是对于今天没有结果,还是很失望。
莫晚三人就随着人流往外走,只是不经意间她就看到解石场的小伙计冷不丁走到赵枫面前,压低了声音在说话,眼睛还不时的向后瞟。
赵枫边听着他说话,边不经意的向莫晚这边看来,看到莫晚注意着这边的变化之后,眼睛就先是看了看那大块毛料,之后就不经意的看向红头刘。
莫晚立刻就明白那个小伙计的意思,这是红头刘要出售大块毛料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先将众人都骗走呢?
有这么多的人在这里起哄,不是很容易让他的毛料卖高价么?
莫晚就朝着赵枫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赵枫随即跟着小伙计朝后边走去,她知道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赵枫是不会买毛料的,但是让他去看看随后告诉自己实况也是可以的。
至于她?
既然红头刘没有邀请,她还是不去做不速之客的好。
只是莫晚三人还没有走出大门口,同样的被解石场的小伙计拦住了去路。
等他们三人回到刚才解石的地方时,场中已经没有外人,只有红头刘和二股东,解石场的工人,赵枫,以及楚律。
她就知道自己被叫回来的原因,肯定就是楚律了。
红头刘开门见山的说道,“打扰各位了,请各位回来的目的,别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只是请各位看看这块毛料有没有入手的意向。”
到了现在这个份上,他本来还是有信心的,但是看着刚才大家都没有入手的意思,他也开始有点不确定起来。
后来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道真的是这块毛料与自己无缘?所以才刀刀垮?
所以,他一狠心就决定卖掉。
红头刘接着说道,“在下之所以将刚才的人都清走,说句实话,赌石王您在这里,只要一出手跟风的众多……”
“现在正好清净,您也可以心无旁骛的看毛料。”
简直是骗人的话,莫晚面上不显,心中却是骂道这个奸商,既然是要清空人,干嘛还要叫回楚律和被误会成是自己的赵枫?
还不是为了让他们两家竞争的?
估计他也早就看得分明,现场有能力和胆魄买下这块毛料的估计也就是赌石王楚律,和下午因为买了小块毛料而大涨的赵枫。
而自己这三人呢?
既然是楚律提出来的,加上不多,去了不少,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惹得楚律不高兴。
真是将算盘打的噼啪响,莫晚就想起下午的时候他趁机提价的事,心中暗暗留意一会儿要是真的看好毛料,怎么别又让他得便宜,自己吃亏。
楚律显然也看明白了他的打算,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走到毛料的边上仔细看起来。
莫晚和赵枫也趁机走过去。
从一开始她就没来得及好好的看这块毛料,现在它已经被砍的惨不忍睹。
五百公斤的毛料,就这几刀之后,能有二百公斤就不错了,竟然还要卖一千八百万。
莫晚前前后后的仔细看了一遍,加上她现在已经非常明确的能判断出,好的翡翠明料和裂纹翡翠明料之间气味的差别,她从这中间闻到了好明料的味道。
莫晚立即决定赌一把。
只是这要怎么个赌法?
楚律已经看完毛料,朝着莫晚走来,他还没有开口之前,莫晚就立即说道,“又想和我赌?”
楚律点点头。
“你这次想怎么赌?”本来她就决定赌的,还是两个人先商量好,省的一会儿两人掐起来,这渔翁得利的可就是红头刘了。
楚律先是惊讶一下,这以往跟自己赌都是推三阻四的,现在竟然是这么爽快!
他思付一下就觉得,是了,自己早有那么多次的前科,无论她如何反抗最后不都是顺了自己的意?
现在肯定是认命了,所以自己一说赌就丝毫不反抗的同意。
楚律想了想就说道,“一人一半,比谁的眼光准。”
赌石有赌种、赌色、赌裂、赌癣,还没听说过赌眼光的?
莫晚就直接问道,“赌眼光?那是怎么个赌法?”
这时心中猛然想到,不行,自己这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她也应该提出一种有利于自己的赌法来。
只是她还没有得到楚律怎么个赌法的回答,就看到他头也不回的朝着红头刘走去。
红头刘面色平静,内心紧张的看着走近的楚律,刚才他们在看毛料,自己不好上前打扰,但是看好之后竟然过去跟那个小姑娘说话了,他非常想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但是,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在说毛料的事情,从方才楚律邀约那个小姑娘开始,他就以为这个楚律趁着赌石的机会要泡妞。
毕竟谁也不会认为,这个模样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有能力赌石?
无非是像那些明面上说对赌石有兴趣,其实际上就是为了接近赌石富豪、珠宝商人罢了。
楚律走过来也不废话,“一千五百万,倒还有点赌头。”
“这……”红头刘就迟疑起来,“您也看到这么大块的毛料,已经切了这么多刀,刚才也估了一千八百万的价格……就算是市场价……”
楚律就挥手打断了他,“市场价怎么样我比你更清楚,你也知道切了这么多刀,刀刀垮……”
如果再放出风去这块毛料就是他楚律也不要的,别说一千五百万,就是一万也估计没人要。
形势比人强!红头刘狠狠心,“好,一千五百万就一千五百万,就当是交您一个朋友。”
其实,买卖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会这么讲,也就是个口头语。
就像是你在大街上讲半天价买了几斤橘子,老板看着价格合适了,还是做表面文章咬牙说道,行,就这么赔钱卖了,以后多来买。
其实人家也没指望,你以后买橘子的时候,都找到人家的地盘来。
就像红头刘说交朋友,其实也真没指望交朋友一样。
正常情况下,楚律也应该笑笑,说了感谢的话大家更高兴,不说感谢的话也行。
但是,楚律却随即说道,“三百万交朋友,也太便宜了些。”
他知道他说的是客套话,但是还没人敢拿这种话给他开玩笑的,说的仿佛自己沾了多大的便宜似得。
“……”红头刘就被噎的说不上话来,只能尴尬的笑了两声。
楚律拿出手机转账,红头刘就很有眼力价的报出自己的银行卡号。
赵枫同样拿来了莫晚开的七百五十万的支票,红头刘就明白这是两人要合买。
楚律转账成功之后,红头刘拿钱给自己的二股东分账。
老荣头叫过手底下的伙计来解石,莫晚就皱眉看着站在不远处等着看结果的红头刘和他的二股东。
楚律就将老荣老板招过来,低声说了两句,老荣就会意的点点头,朝着红头刘走去,同样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红头刘就朝着楚律的方向看了两眼,什么话也没说的就叫着二股东走人了。
莫晚看来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中还有些过意不去。
封老头非常清楚莫晚的意思,立刻开口说道,“买家解石的时候,不让别人围观,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楚律解石向来不喜欢别人观看。”
莫晚就会意的点点头。
转眼就看到正朝着自己走来的楚律,“怎么个一人一半法?”
楚律摸了摸毛料,“很简单,一刀从中间切开,一人各挑一半,比谁的毛料升值大。”
从中间切开?可是这块毛料有四面,究竟从哪两个面切,拿个才是中间?
莫晚就问道,“怎么个切法?”
楚律紧紧的盯着毛料,“这就是看眼光了,一人给出一种方案……”
莫晚立刻接口说道,“如果意见不统一呢?”
你想这样切,我想这样切,但是毛料却是只有一块,而且一刀从中间切开,万一好毛料在最中间的位置上,那么这一刀岂不是被废掉了?
就算是有统一的方案了,那么切开之后必然有一半好一半不好,这又该怎么分配。
楚律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一人一种方案,如果方案不统一,想要执行自己方案的话,就给对方一百万。”
“当然……这一百万就加到对方毛料升值上。”
“而且,切开之后由对方首先挑选自己看中的毛料。”
莫晚快速的跟上他的思路,“如果方案一样呢?”
说着就说出自己的想法来,“方案一样的话,那就抓阄决定自己要哪一半,这就看各自运气如何了。”
楚律同样点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就这么定了。”
两人再次仔细的每一寸每一寸的看毛料,半个小时之后,老荣拿过来一个小学生的作业本,从上边撕下两张来,一人给了来一张。
楚律拿着这张正面写满作业,并且加了老师批红的纸,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支瑞士金笔,在纸的背面唰唰几下就画出切刀的位置图。
而莫晚则跟老荣要了一支笔,老荣回屋找了半天之后,才拿出半截铅笔。
莫晚拿着铅笔,同样在纸的背面唰唰几下,画出了自己切刀的位置。
两人同时伸出自己的纸张,一个是钢笔画的素描,完全是实物的缩小版,只要看一眼就能准确的看出在何处下刀。
另一个画的就是用铅笔画的,仿佛是写意画了,看着像是块毛料但又不太像,只不过在一边画的笔直能看出是红头刘等第一次下刀时的切面。
在它的对面,切面上画着芝麻一样的小黑点,这显示的是带癣的一边。
一条不太值的竖线,从上而下将毛料分成带癣的一边喝不带癣的一边、
两张画无论画工好坏,但是中间那非常明显的切线却是一模一样的。
莫晚看了一眼楚律的画,就快速的收回自己的画,“看来咱俩的方案是一样了。”
楚律看着那张狗啃似的画,嘴角直抽抽,虽然是这样但他还是赞许的看了莫晚一眼,果然不愧是自己选中的对手,看来真的是有两把刷子。
而这次的赌局,他是从头看到尾,这中间绝对没有封老头的参与,也没有见他对莫晚提供任何意见。
看来上次在石南市的时候,自己和她的赌局,完全是她自己的实力。
楚律接着说道,“剩下的就抽签决定。”
结果莫晚抽到了带癣的一边,而楚律抽的是不带癣的一边。
至于到底是哪一边更好,莫晚现在还没有定论,因为皮太厚,遮挡住了一部分的味道,只能边解边看内部的情况。
由于时间不早,这块大毛料切一刀的时间都得一个来小时,两人商量定方案之后,老荣叫着地下的伙计立刻将毛料重新固定好,上了最大型号的锯盘,开始解石。
莫晚和楚律几人就坐到距离稍微的小板凳上,边听着那刺耳的声音,边说话,“今天中午你赌输的时候,答应我的好处还没有兑现呢。”
楚律瞟了她一眼,说的好像自己要赖债似得,带着不屑和施舍的意味说道,“等我回到酒店,就派人给你送过去。”
莫晚就撇了撇嘴,说的好像不是自己赢来的,而是你白送的似得。
不过,对于给自己东西的人,莫晚向来很大方,从不为这个争口头。
她还是不放心的加了一句,“这要是太寒酸,可配不上您赌石王的名头。”
楚律瞥了她一眼,转移话题说道,“这次的输赢,你打算怎么算?”
“不是你提出的么?”莫晚惊讶的说道,“难道不是跟中午一样,无论我输赢都有好处?”
噗,正在喝水的封老头听到莫晚的话,立刻给喷了出来,之后就是不听的咳咳起来。
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如意了。
而楚律同样保持了沉默。
莫晚疑惑的问道,“怎么难道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楚律实在是忍不住了,见过爱占便宜的,没见过能这么厚颜无耻占便宜的,“你不会以为每次赌局都是这样的吧,好事还有个尽头呢。”
“那我干嘛跟你赌?”莫晚问道,“哼,你是看我现在赌上了,就不认账了?觉得我不能就此退出了是吧?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给你赌。”
想了想还是不解气,拉下脸说道,“哼,以后都不给你赌了?”
楚律好笑的看着一脸孩子气的莫晚,“你真想说出个赌注?那好吧,那就赌现在解的明料好了,赢的人可以拿走输的人的翡翠明料。”
那怎么行?她对自己的半块毛料和楚律的半块是好是坏,还看不出来,真要是这样,万一自己输了,那输的可不单单是七百五十万了。
她就狡辩道,“那好吧,如果我赢了那你的明料就是我的。如果我输了,为防止我心情不好,以后不再给你赌,那我的明料就还是我的。”
赵枫就倒抽一口冷气,这说话的语气分明是情人间的撒娇,照这样下去还使得?
他就用手捂着嘴假咳两声,“那个……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走到不被注意的墙角处,拿出手机拨通了昊哥的电话。
且不管莫晚还不知道,赵枫这个奸细又去报告自己的行踪,此时她正一脸正气的看着楚律,仿佛自己刚才提出的要求是多么的合理和正大光明。
一直充当布景板的唐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什么赌不赌的,阿晚你这样也胜之不武,这岂不是你无论如何都只赚不赔了?天下也没有这么好的事。”
“我看不如这样,这次你要是赢了也就别要他的明料了,回头咱们回去了你去楚先生私藏的毛料中随意挑一块好了。”
楚律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唐七,既然是私藏的毛料那当然都是好毛料,还随意挑一块?简直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跟着莫晚一块的,就没有脸皮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