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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敌军压境
    这场突袭并不顺利。

    金士麒带着200名水兵冲进了南坡寨甲兵的几间屋舍,大吼着:“跪下!就擒免死!”没想到甲兵们纷纷暴起,抽刀抵抗。他们都是山寨里的“职业兵”,常年跟着土司老爷四处打杀,战斗力都不赖。他们今晚又喝了酒,就更是不要命了。

    幸亏水兵人多势众,又都穿着铠甲,在突袭中只有几个人轻伤。战后统计,南坡寨60名甲兵死了4个、逃了10个,其余的都被绑了起来。

    金士麒看着遍地狼藉和血迹,对林百总叹道:“咱没经验啊,应该等他们睡熟了再动手!”他想了想,又说:“嗯,下次就知道了。”

    那个甲兵首领被押到金士麒面前跪下,他怒吼着,“我何罪之有!”

    “你没罪。”金士麒道,“不过这是在打仗!凡是损我城池的,就是敌人。”

    “金士麒!”那首领竟跳了起来,凄声吼着:“猛坎兵马是你十倍,你要死就自己死,别拉我们!”

    “好好!”金士麒指着他,“乱军之罪,斩。”

    第二天清晨,5颗甲兵的首级被悬挂在工地的山口之外,各处的守卫也换成了水营士兵。那些山民劳工们昨晚就听到了打斗厮杀的声音,担心了一夜,今早才敢出来探望,这才发现雷鸣堡已完全被柳州水营接管了,平日里炫武扬威的甲兵老爷们竟都变成了阶下囚,被臭烘烘地关在栅栏里。

    山民们被告知:只要乖乖干活就平安无事,工钱还会翻番;若是敢逃跑怠工的,一律处斩。

    金士麒把看押甲兵囚徒的任务交给了他的30名“少年私兵”,那些孩子都亢奋并惶恐着。金士麒又带他们去看那几颗首级。

    “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金士麒对那些少年说,“战争很残酷,不仅是在临阵杀敌那一瞬间,从一开始,从每块砖石的搭建,每根箭的制造,每一石粮食的运送,还有你们从今日开始练习长枪,都是在迎战。拿起枪就不能慈悲,不能犹豫。哪怕一时考虑不周,就会酿成大错,让自己……后悔终生!”

    “一旦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就像我这样子。”金士麒叹息着,“我说的汉话,你们能听懂吗?”

    只有几个少年们喊着:懂!大多数都无声地望着他。

    金士麒点点头,“你们马上就懂了。”

    ……

    当天中午,藏宝港的船队抵达了雷鸣堡,送来了400名工匠和一批建筑物资。水营的20多条大船都在运输粮食、军火,还要送迁江陆营去上游作战。雷鸣堡的建设必须就近取材,并尽量简化。

    金士麒也能给了工匠们3天时间。

    雷鸣堡的外城墙是一个肥胖的五角星形状,每个短边长40丈,总计400丈(800步)的工程量。原本的设计是2丈高的夯土城墙,外层筑一层土砖,这样才能抵御十寨子山兵的直接攻击。但现在只能先修造一层2丈的木墙,类似于兵营的临时建筑。

    城墙虽然简陋,但城外的防御体系却毫不含糊。南坡的600多名劳工们全都被押到城外里去挖战壕。而且那“战壕”不是原地向下挖坑,而是把沙土培成“台阶”的形状,“台阶”高2尺,正好能挡住一个蹲姿的士兵。

    其实这些战壕已经修了快一个月了,经过几天的突击就纷纷完工。那一道道“V”字型的战壕左右相连,前后错位层叠,就像是层层的鱼鳞。战壕群从城堡向南延伸了1里多,一直抵达山脚下;向着西铺展了1里半,前后总计6层,把城堡西边的野地铺得满满的。

    这就是金士麒的防御战术,他才不会傻站在城楼上等待猛坎来敲门。他要利用这广阔的空间,一层层地剥杀敌兵。

    在战壕群的前方,红水河南岸的平原逐渐狭窄了下去,开始变成了丘陵和森林,之后就是绵绵山岭。再向前,两岸则出现了一道道的山隘,成为兵家的险地。再向前,红水河的落差就会徒增,水流更湍急,大船就无法通行了。

    虽然那山山水水都画在了水营的地图上,但金士麒仍然去探查了一番。

    他带队一直抵达了山岭地区,亲自去测量了那些隘口的宽度、山梁的坡度、河流的深度、沙土的软硬,记录了满满一册子。

    在山岭里还遇到了一小队红蹄寨的侦查骑兵。那几个骑兵手欠,远远地向金士麒射了几箭,然后就跑。金士麒的亲兵立刻拍马追上,用火铳打落了一个。

    经过简单粗暴的讯问,金士麒获得了两条重要消息——

    一、红蹄寨的大军就在西边,不过1个时辰的步程。那军中不但有红蹄骑兵、赤脚步兵,甚至还有一大波铜头寨甲兵。原来那铜头寨并没把奴隶起事当成要紧事儿,他们甚至还有闲心来支援红蹄寨。

    金士麒听到此消息,大悦。他这这里承担的压力越大,迁江陆营就会赢越顺畅。

    二、猛坎还活着,正在山里的某个地方养伤。

    金士麒听到此消息,大喜过望!猛坎果然命不该绝,他命中注定要死在金士麒的眼前。

    只可惜,亲兵死命地戳着那红蹄骑兵的伤口逼他说猛坎的具体位置,但直到他血流尽也没能说清楚。

    ……

    等金士麒回到雷鸣堡,已是傍晚。

    忽然看到江面上有一队船,它们挂着风帆,船桨也摇得卖力,正向上游而去。不用问,那一定是藏宝港的船,正在前往铜头寨战区。

    金士麒策马来到岸边举目相送。忽然,其中一条船向这边划了过来。船头上站着一位长须飘飘的军将,正是迁江陆营都司查应才。

    查应才遥遥地喊着:“金贤弟!现在你在陆上,我反而在船上啦!”

    “查兄!”金士麒翻身下马走到河边。那船也越来越近,距河岸5步远处才停下来。此处河水湍急,水手们降下帆操着桨控制着距离,以防大船触底。

    查应才笃定地站在船头,只望着金士麒。他当然知道金士麒在花婆会上的遭遇,想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查应才忽然指了指眼睛,“你是气血郁结,不用怕。我也曾有过一次,但只红了半只眼……那是在宁夏,我父亲守的屯子被蒙古人围了……快20年了。”他轻叹了一口气,又指着金士麒:“别吃酒,别吃腥辣和热猛的食物,十天半月就会褪掉。”

    “怎么能不喝酒呢。”金士麒大声道,“兄长上岸来吧,让我敬你几十杯!”

    “不成,我刚才在码头等你许久了,不能再耽搁。”查应才指着前面的山峦,“天黑之前要到。”

    金士麒忙踩着河水走近了几步,与查应才攀谈了铜头寨的战事。查应才还说了柳州卫、庆远卫也在这两日出兵刺须寨的事情。金士麒则提到了猛坎应该还活着,还有铜头寨500甲兵的事情……这些消息不是很确定,需要进一步探查。

    “我担虑的不是猛坎的死活。”查应才却说,“前日花婆庙那一战,表明他们知晓了我们火箭的战术,我猜想他们会加强防护。”

    “我也曾有此顾虑。”金士麒说,“花婆庙一战来的太突然,我的兄弟们只能慌忙应付。这几日我们已经编练了许多战术,我还抄了给士骏送去了。我现在真想再回到那一晚……”他黯然一笑,“说那没用了……只希望猛坎快点来,让我能跟他好生较量一番。”

    查应才望着金士麒,“贤弟,说实话,猛坎不值得你拼命。还记得在宁远城外你我的那一番话吗?你是有封侯之志的汉子,岂能……死在这里!”

    金士麒心中怅然。

    他向查应才深深一拜,“金士麒铭记。”

    “还有一事跟你商量,你从制铁场订购的……”查应才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心想自己差点把军事机密在河面上嚷了出来。“你的那个‘杀手锏’,等用好了就送到铜头寨来,我也要用。”

    金士麒微微一笑,“原来兄台也惦念那那东西。我刚拿出来的时候,还招兄弟们笑话呢。”

    “能杀敌就好,你理他们作甚。”查应才忙压低了声音,“到时候连人带装备一起给我,火速!”

    二位都司又互相叮嘱了一番。从此各自征战,刀光剑影生死茫茫,他们内心中都有些戚戚然。“开船吧!”查应才大声道,他站在船头抱拳拜别。

    金士麒也忙深深一拜,他还循着岸边跟了几十步,望着查应才的坐船重归船队,浩浩荡荡地向铜头寨驶去。

    ……

    天启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红蹄寨大军抵达雷鸣堡上游3里处驻扎。

    不知道猛坎是否在军中,红蹄大军表现得非常谨慎。他们在一处丘陵地安营,距离森林100步远,以防火攻;距离山岭200步远,以防落石;距离河岸300步远,以防天敌金士麒从水里爬出来。

    更可恶的是,他们连续三天都没有出动。他们每天操练兵马、磨刀摩枪、积累粮食、唱歌跳舞、篝火晚会,只派遣轻骑兵到雷鸣堡这边来探索侦查,还伪装成山民企图混入雷鸣堡,还扎了木筏从河面上窥探。

    金士麒被搞得浑身不舒服!

    “你若战,那便战好了!光看不动手,算什么爷们!”

    其实金士麒不怕被窥探,他真正怕的是红蹄大军跑路。因为只要过了河,对岸就是铜头寨的地方。

    此时此刻,查应才正在有条不紊地操作着铜头寨的战局。迁江陆营的3000兵力正在分头行军、运输、集结、攻杀。金士骏率领的先头部队拔除了一些小隘口和据点;后面的主力部队正一层层推进;“民勇大队”奴隶们也正闹得欢,烧了好几个村子。查应才就像在解剖一个硕大的怪兽,把它一点点切开,一块块剥离,最后才是全力一刀刺入心脏。

    只希望没人来打扰这个过程。

    金士麒忽然醒悟,猛坎一定是知道了铜头寨的战事,他在犹豫——是应该迅速捏碎雷鸣堡这个软柿子,还是立刻渡河去支援铜头寨?

    那天夜里,金士麒召集了他在雷鸣堡的全部军官:3名把总、7名百总,要求他们立刻进行战斗准备,首先发动一次突袭,引猛坎来雷鸣堡。

    “我要给他一个迅速获胜的希望,让他来攻城。”金士麒说。“然后我再把那希望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