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弄成这样嘛?就是将军纳妾那天……也没有这样的。”棋归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金嬷嬷也压低了声音,道:“那哪儿能一样呢?公主不知道那样的酒会,人人都是浓妆艳抹的。公主是主母,于礼也不该逊色的。何况,公主这样好看极了。”
棋归就回过头问燕君行:“好看吗?”
燕君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这个样子非常喜感,就像小孩子偷了大人的东西用一样。他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憋住笑,直接亮出了洁白的牙齿,笑道:“好看,脸就跟猴儿屁股似的。”
棋归怒瞪了他一眼。
金嬷嬷尴尬一笑,道:“公主,咱们走吧。”
棋归点点头。今天燕王后和诸位妃子也是要来的,她也不能去得太晚。要等着接驾。
等她出了门,前头是两个开路的侍女。然后就有金嬷嬷和耿嬷嬷在两侧,再身后是小米和兰儿百合。和另外四个侍女。
明明就是在自家院子里走一圈,非就要浩浩荡荡带上一大群人。
酒会早就开始了。甚至远远的就已经能闻到酒香。
这时听人高声传唱道:“武侯爵夫人到——”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棋归到底是外命妇里的头一份,又是女主人。因此也该有这个阵势来迎接她。
最重要的是由于她很少出门,然而外头的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却越来越多,所以很多贵妇都非常好奇,踮着脚尖想要看清楚这位传闻中的陈国公主的如山真面目。
真见了本人,就觉得她身量不高,削肩细腰,倒也算是婀娜多姿。最显眼的是头上那顶金灿灿的纯金牡丹花冠,真是羡煞了旁人的眼。
当下就也有人在幸灾乐祸,暗道:她若是抢了珍妃的风头就好笑了。
珍妃是宫中新晋的妃子,也是新近风头最盛的妃子。颇有才女,可惜出身好像比较一般,倒有些自命清高,最容不得别人抢她的风头。
可想而知,珍妃得宠才那么点日子,本身出身也一般,能拿得出什么像样的衣服首饰来?偏偏她就喜欢花点小心思,装作素雅又别致。可是在这么大一个金冠面前,只怕什么小心思,也不起眼了。
因此便有人在纷纷揣测着待会儿珍妃见着这位武侯爵夫人会是什么反应。
正猜着呢,棋归也刚进园子,就听到有人高声唱道:“王后娘娘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惠妃娘娘驾到——”
“珍妃娘娘驾到——”
“丽妃娘娘驾到——”
“韵嫔娘娘,华嫔娘娘,蒋贵人驾到——”
棋归连忙回过身,和众妇人一起行礼:“王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贵妃娘娘金安,诸位娘娘万福。”
燕王后的架势比棋归只有更大,光是妃子就带了一大班子,还有太监,宫女,老嬷简直就是一大群人。
她在棋归面前站定,然后亲自弯腰去扶棋归,笑道:“快快免礼。”
见了棋归的妆容,连燕王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哟,我们小十弟妹终于长大了,也知道描点像样的妆了!”
从前棋归那样,在她面前,就跟淡扫蛾眉差不多。
棋归想到自己的那个寿桃的那个造型,就讪笑了一声,道:“谢娘娘夸奖。”
金嬷嬷就很得意。
酒会自然是要有酒的。随着王后娘娘的到来,军机府把多年的藏酒,还有宫中赐下的不少美酒,都陆陆续续的送了上来。
然后棋归随着燕王后落了座,世家公卿的女子就开始陆陆续续上了台来表演一手绝技。
燕王后笑道:“仔细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那还是要给燕君行娶侧夫人呢!
棋归尴尬地笑了笑,应道:“是。”
这些女孩子都年纪轻轻的,也都已经有了一手绝技。或擅画舞,或擅剑舞,或擅琴,或擅曲。一个个都在台上卖力的表演,以期能为家族争光,也为自己的未来争取多一点点的筹码。
棋归看了一会儿,只感叹,这些女孩子活着也怪不容易的。
品酒说话,酒会渐渐过去了一半,冷不丁的那珍妃道:“今年怎么没看到陈昭大人的闺女儿呢?说起来,她也到了要婚配的时候吧?”
棋归看了燕王后一眼,就明白她应该从耿嬷嬷口中听到了说法了。她想了想,道:“是左手腕受伤了。所以不能上台表演了。”
珍妃追问道:“受伤?受了什么伤?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会受伤?”
惠妃道:“珍妃妹妹,这陈小姐痴醉舞技,会受伤也是常事。”
珍妃不但不消停,还反问棋归,道:“是这样的吗?”
惠妃冲着棋归无奈地笑了笑。
棋归总算是知道了,在座的人恐怕不知道是听了什么流言,珍妃也是特地来给她添堵的。
她端详燕王后的脸色,最终笑道:“珍妃娘娘这话问得奇怪,我也不是陈小姐的母亲,哪里知道这么多?”
珍妃怔了怔,道:“可我不是听说……”
话说了半截就不说了。
棋归认真地道:“听说了什么?”
珍妃就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道:“听说是和公主起了争执,一时不慎,被公主误伤了。”
棋归恍然大悟状,道:“原来珍妃娘娘是这样听说的。”
珍妃有些得意。
棋归道:“那您还来问我做什么?还问的这么当真。”
珍妃噎住。
燕王后有些不耐地道:“珍妃,够了。在外边儿听点什么闲言碎语,就知道来摆弄了。也没见你有别的什么出息。”
珍妃顿时涨红了脸,竟然还敢顶撞,道:“臣妾只是在为陈小姐鸣不平而已。早就听说陈小姐舞技一绝,原本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大展身手的。何况今年武侯爵又要娶妻了,本来陈小姐就出身军机府,和武侯爵自小相熟,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棋归听了颦眉,道:“珍妃娘娘,您这是信了几句流言,就要定臣妾的死罪了?”
燕王后一听就火了,她正为给燕君行塞女人的事情吃了亏呢。心里就想着,我这个正牌嫂嫂,连着王上都不能给他随便塞女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就能管到人家府里来了?还说得一副八九不离十的德行!
她冷冷地道:“小门小户,也就这点出息了!”
棋归有些坐立不安。
燕王后拉了拉她的手,道:“不必理会她。”
珍妃这阵子因为得宠,素来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就算一直有些怕燕王后,此时也按捺不住了。顿时就气得浑身发抖,道:“一个敌国公主,敢伤了我们陈国大将之女,难道臣妾不该为她讨回公道吗?娘娘,臣妾不明白,臣妾哪里说错话了!”
燕王后勃然大怒,陡然一杯酒泼到了她脸上,把珍妃泼得傻了眼。
沉寂只有一秒的功夫,然后以棋归苏贵妃为首,就跪了一地的人。苏贵妃也声音不自禁也发颤:“王后娘娘息怒!”
珍妃也是听说过燕王后的可怕,这种阵势,也是第一次见。她傻了眼,被旁边的韵嫔拉了一下,才身子一软,也跪了下去。
燕王后站了起来,把酒杯子一摔,威仪毕现:“带了你这么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出来,真是糟蹋了小十弟妹的好酒!”
棋归连忙站起来,扶住她,道:“娘娘别气坏了身子。”
燕王后看着失魂落魄的珍妃,轻蔑一笑,道:“珍妃钱氏,忤逆犯上,着人脱去妃袍,押解回宫,容后发落。”
等人要来剥她的衣裳,珍妃猛的回过神来,就歇斯底里地大叫:“娘娘!娘娘!您不能这样对臣妾!王上是不会让您这样对臣妾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定了她自己的死罪。
燕王后哈哈大笑,神态间,却尽是恣意和冷漠。那一刻的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是让人觉得有些暴躁脾气。她那样一个人,能稳稳地坐在燕王后的位置上,宠妃更迭,她却巍峨不动。
棋归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觉出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凌厉的睥睨天下的傲气。
她又跪了下去,高声道:“娘娘千岁,千千岁——”
众妇人高呼:“娘娘千岁千千岁——”
珍妃最终还是被剥去妃服,然后拖了下去。
在宫中,不懂得伏低做小,话中不藏,还轻信那个三宫六院共同的男人,她能活到今天,也是一个奇迹。
燕王后道:“大伙儿都跪着干什么?快起来罢。”
“是。”
她亲自去扶了棋归起来,然后众人落了座。众人努力地暖着气氛,终于又回到了刚才的事情。珍妃的事情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是这也是最近燕京中的一个新闻了,回去不定要被谈成什么德行。
酒会差不多了,就到了募捐的时候。
就有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女童,在侍女的带领下,举着托盘,摇摇摆摆的向燕王后走来。她们俩先跪下称呼千岁,然后稚声稚气地道:“请娘娘为未亡人和孤儿们降福。”
燕王后笑道:“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