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归抬起手遮着眼睛,笑道:“哟,您今儿怎么有空回来啊?”
李宛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平时几乎不着家。棋归也从来不问。只是今日好像他回来得特别早,所以棋归有些奇怪。
李宛道:“我刚上集去买了些东西,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棋归拍拍手,道:“你说我误人子弟,不如你来教吧。我也好跟着学学。”
李宛也不矫情,上前蹲在她身边,大大方方地接过她手中的树枝,一边道:“说起来,我倒是买了一些笔墨纸砚,可以分你们一些。老是在地上乱画,也不是个事儿。”
棋归顿时欢呼了一声,带头往他的马车冲去。接过果然发现不少笔墨纸砚。她估摸着拿了一些,又回头道:“孩子们快跟我来!”
一群孩子又跟着她呼啦啦地进了她的帐篷。
棋归教他们什么是砚台什么是墨,又被一通取笑。能先被送来的孩子,必定是部落里有一点身份地位的,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这些东西,谁不认得啊!
直到棋归拿了墨来磨给他们看,一边讲注意事项:“力道不能轻也不能重,墨汁的浓稠程度,可以看个人的喜好……”
桌上的纸不多,棋归有些遗憾地道:“就一人写几个吧,都写在一张纸上。赶明儿让他们多带些纸笔回来。我们一人一支笔,一人一沓纸!”
看着豪气万千的棋归,一群小萝卜头纷纷叫好。
然后小孩子们自觉地排好了队,一个接着一个地往纸上写自己刚认的的几个字。棋归一边夸这个写的好,那个写的又不好,一边又握着人家的手腕教人家用笔的方法。倒是架势颇足。
李宛和李石在外头瞧见了,纷纷摇头嗤笑。
李石笑道:“公主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到了哪儿,都能自个儿找着乐子。”
也能很快忘记烦恼。
或许也不是忘了,只是知道多想无益,便将它深深地埋在心底的地方。
李宛淡淡地道:“在军机府除外。”
除了一开始进入军机府的时候,众人的排外。另外一个原因,恐怕就是她自己较真了,在乎了。
李宛在心里道,果然该是有心的人,总要倒霉。
李石道:“骑主……我不想去燕国出仕。”
李宛斜睨了他一眼,道:“不是你难道该我去?”
李石又不做声了。
这时候,李宛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就去好好考个武状元回来,先在燕国站稳脚再说。”
燕国的传统,武试不像文式,要经过层层选拔。武试基本上一场定胜负的。
李石的实力吧,可能考武状元还是勉强了一些,不过要考个武进士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排名中了进士的便可以直接点官,或者被军机府看中,进入军机府。
相对来说,后者的吸引力比前者要大一些。人们常说燕国军机府,走出去一个扫地的说不定都是身负军衔的,而能够加入军机府,等于就是进入燕国武装的核心部位。若是进入朝廷,则很有可能被指派成一个整理文书的小官。
这次李宛挑出来的年轻人足有十余,以李石的能力,尚且排不到第一去。若无意外,每个人考上的几率都很高。
李石沮丧地离开了。
草原的生活,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棋归除了每天教孩子们写写字,有时候还会跟着他们一起外出去放牧,或者别的什么。棋归也会把从前听来的一些有趣的中原民谣陆唱给那群孩子听。
一来二去的,棋归和部落的孩子的关系,反而比和八部骑兵的关系还要好一些。
棋归是个活泼的孕妇,很快就学会了挤羊奶,做奶豆腐,也学会放牧时的吆喝声。
眨眼进入寒冷的冬天。草原人的冬季非常严峻,因此,草原人大多有猫冬的习惯。棋归早就听阿古娜说过,草原一到冬天,就会飘起白毛雪,有时候饥饿的狼群还会在雪的掩护下出来猎食,在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猎手,也不敢出去。
棋归带着八部骑兵的女人们和牧民们一块儿做腌肉,做奶冻,准备好了以后,就开始猫冬。李宛则带着不少精锐,在冬天开始以前,就离开了毕国。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听说战火已经燎到了毕国的边境。几个女人在帐子里闲来无事,就着火炉一边烤手,就一边议论起这些事情来。
“带兵的是军机府的小侯爷燕君铭。这是他第一次挂帅,没能在秋高气爽的时候长驱直入,现在冬天来了,倒是僵持了下来。”说话的是一个叫王慧的姑娘,是八部骑兵里下三骑的军师。
棋归道:“还是因为燕国内乱误事,若是燕王不是听信谗言,可以按照原计划出兵,恐怕这会儿,大半个毕国都已经打下来了。”
她呆在燕君行身边日子不短,也算是明白燕君行的心意。
燕君行攻毕的目的,倒不是想灭毕,主要还是一个威慑的作用。
毕国王朝名存实亡,各大部落都是自治,一盘散沙。只要能够打下半个毕国,威慑四方,大多数部落的人,都会来投诚的。
这样一来,就是事半功倍了。燕君行不喜欢浪费精力。
可是如今,因为攻毕的时间生生拖后了许多,初出茅庐的燕君铭没能够在短期内拿下毕国,导致大多数兵力牵制在此,实在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王慧突然笑了一笑。
棋归纳闷,道:“怎么个好法?”
百合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公主,您听我说。若是骑主没有推算错,来年开春,燕王一死,燕国必有一乱。这个时候,小侯爷避开了京城的是非,被牵制在这里,当然是好事。到时候若是京城有变,小侯爷还可以撇下毕国,直接率军回朝支援啊。”
“支援……驸马?”
王慧笑了笑,眼中却有些发冷,道:“骑主观燕国太子之相,此人是才华长期被埋没,心胸又极度狭隘之相。骑主断言,燕王一死,他必要对咱们驸马下手。若是小侯爷一并在京中,被一锅端了,确实不妙。”
棋归头疼地揉揉眉毛,道:“先倒是……也没瞧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王慧道:“好歹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一般人也确实看不出来。”
棋归想了想,道:“那李宛就是二般人了,我倒是要看看,他都断得准不准。他怎么没给我断一断,我肚子里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兰儿道:“骑主早就说过了,您的面相就是一举得男之相。只是没好说,怕您又骂他是江湖骗子。”
要说李宛这人吧,从前是天不怕地不怕,最近这阵子却是在棋归手里频频吃亏。偏偏对方又是赵国王室的唯一血脉,还是个大肚婆。
搞得李宛是有气没地方撒。现在他见到棋归就恨不得绕道走,绕不开也想丢两个障眼法让她瞧不见自己。不然准没好事儿。
棋归的肚子已经有些形状了,听了兰儿的话,她摸了摸肚子,道:“哪有看男女是看脸的?我看他就是江湖骗子。”
众女低头闷笑。
这时候,外面突然骚乱了起来。呼啸的风声之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什么声音。棋归仔细听了听,道:“难道是李宛回来了?”
帐子一掀,阿古娜跑了起来,道:“各位姐姐,狼群来袭击啦!”
众人大惊失色,这种白毛雪的天气遇上狼群来袭击,绝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百合第一个站起来,道:“怎么就闯了起来?”
不是有李宛的阵法护着吗?
阿古娜急道:“不知道!”
她进屋来主要是来找东西的,因棋归的帐篷离得最近,左右看了看,看见了一个小铜盆,连忙去抓了来在手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百合她们几个提了佩剑也跟了出去。
王慧嘱咐道:“公主千万别出来!”
棋归点点头,脚却自动已经走到了门口的位置想要看热闹。
刮面的冷风吹来,带进来不少雪花。棋归躲在门后面,半眯着眼睛看。白茫茫的雪花下是涌动的白浪,那是部落的羊群都慌了神,从圈子里跑了出来,身上落满了雪花,看起来就像是一大片会移动的雪海。
聪明的男人们很快能发现躲在羊群里的狼,大胆地去揪狼的尾巴想把它们都揪出来。女人们拿着铜盆在一边吆喝呐喊。奇怪的是羊群似乎对这些呐喊声听而不闻,倒是有几条白色的,瘦小的身影被惊住了似的,矫健地在羊群里窜来窜去。
这次来袭击的狼群数量似乎不大,部落的勇士们很快就把它们给赶了出去。
小规模的战争过后就是清点。疏散了羊群之后,地上躺着几头被狼咬死的羊尸,没有狼尸。
努赤无奈地道:“既然如此,把一头羊送给我们尊贵的客人,另外两头,分了送给今天的勇士们吧。”
众人欢呼。因为冬天,是动物掉膘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宰杀动物的。所以几乎没有新鲜肉吃,都是吃在秋季腌制好的腌肉。
棋归也挺高兴的,这些日子老是吃腊肉,吃得嘴里都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