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了想要亲政的架势!
前些日子,他在上朝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问燕君行,此时天下已经平静了一半,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国林立,连陈国都快灭了,那为什么还要留着军机府,为什么不能像齐国一样,由王上掌管兵符?
燕君行只当他年纪还小,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当时自有一群大臣蜂拥而出,跪了满地,半劝半***得小王上口头上打消了这个主意。
现在,燕君行才想起来,被众人逼得妥协的时候,那小孩儿的眼里,满是决绝和仇恨。
然后就在棋归生产这天,军机府就突然起火了……
他正想着这些事,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反应过来,只怕棋归的早产也是……
想到这里,他也不跪了,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掉转头就往回走。
大殿里,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小孩儿正在玩一个鞠球,听太监来报告说燕君行走了,他就把手里的球抛了上去,又接住了,笑道:“朕这位王叔,还真是个跋扈将军啊!”
大太监王喜道:“当这乾火殿是什么地方,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未免也太不把王上您放在眼里了。”
新王紧紧捏着手里的球,眼中发寒,模样瞧着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燕君行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军机府,这里已经搭建起了满地的帐篷,火头兵利用有限的材料做了些吃的,众人手里端着碗,正在吃饭。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了,也没这么娇气,很多人倒是有说有笑的。
见众人要行礼,燕君行只是摆摆手让他们不用起来,匆匆穿过人群,找到和张毅之在一块儿的燕君铭。
燕君铭道:“哥,怎么样了?王上怎么说?”
“他是避而不见。我算是明白了,咱们就算真的以后都住在帐篷里,他也会避而不见。”
燕君铭恼了,道:“这小破孩子……”
燕君行道:“慎言,他现在已经是王上了。”
燕君铭不甘心地道:“那怎么办?”
燕君行淡淡地道:“你不用着急,就先这么住下吧。他是人小不懂事,不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可总有人会在乎。”
他眼中发冷,心想也是时候该给这个小破孩子一个教训了。
这时候,张毅之突然道:“府主,属下有事禀报。”
燕君行正想问呢,隐约猜测他要说的该就是自己想问的,便道:“你说。”
张毅之道:“属下觉得……公主的早产恐怕不大正常。”
燕君行心中一沉,道:“公主怎么样?”
“母子女都平安。”
燕君铭也竖起了耳朵。
张毅之继续道:“是这样的,属下特地问过,之前公主说是腰酸,曾经要耿嬷嬷给她揉过腰。然后夜里就早产了。羊水破的很快,宫口却迟迟不开,本不该是这样的。属下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
这时候,耿嬷嬷听说燕君行回来了,心急了一天,嘴上都燎泡了,此时连忙让人搀扶着她上前去了。她也没听见刚刚张毅之在说什么,更没看见燕君行的脸色,见着燕君行就拖着受伤的双腿跪下了,道:“侯爷……奴婢有事禀报!”
燕君行正想去找她呢,寒着脸,道:“说。”
耿嬷嬷道:“之前公主一直说是腰疼,后来侯爷您请了一个御医,教了奴婢一套手法,说是给公主推一推,公主就能好一些。奴婢偶尔也会给公主推一推。但是每次推完之后,公主当时是舒服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就会嚷肚子疼。奴婢便没敢多用。昨天晚上,公主腰酸得厉害,说是一直也睡不着,让奴婢给她推腰。奴婢就给她推了……后来公主就早产了。现在奴婢想着,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燕君行面无表情地道:“哦,怎么不对劲?”
耿嬷嬷道:“就是公主早产,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奴婢怀疑,和那套手法有关!”
因为每次推完,棋归都会肚子不舒服。不过她也就是多放了几个屁就好了。孕妇重要的是通气,耿嬷嬷也没有放在心上,寻思着应该是这样的。棋归却因为推完就会放屁,所以也不大让她自己推了。年轻女子的脸面就要薄一些。
可是耿嬷嬷到底是生过孩子的人,又服侍过燕王后生产,昨晚突然发生了火灾,她出门去叫产婆,就是被人绊了一跤才摔成这样的。她便有些疑心……
因此便连忙来禀告燕君行了。
燕君行道:“你可还记得是哪一位御医。”
耿嬷嬷道:“记得!”
燕君行又道:“那你可敢跟我上殿对峙!”
耿嬷嬷一凛,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道:“奴婢敢!”
张毅之道:“这样吧,嬷嬷,您先把那套手法,给我演示一下。”
耿嬷嬷答应了,当场演示给了张毅之看。
张毅之脸色便有些古怪,道:“这套手法,是活血通气的。”
“嗯?”
张毅之道:“怀孕之人活了血……便是流产。
这下,身边的几个人,原本听说燕君行在问家事,不大关心的,也都愣住了。
过了半晌,燕君行才淡淡地道:“看来是早有预谋了。先想办法让棋归早产,然后里应外合,放了大火,想要我乱了阵脚,酿成大祸……”
管将军连忙道:“您的意思是府里有内奸?”
慕将军瞅了瞅脸色不大好看的陈昭将军,冷笑道:“咱们府里出内奸也不是第一次了。煽动闹事的人也不止一两个。这么大的手笔,也不知道是多少人一块儿干的。想想那都是咱们自己人,都觉得心寒!”
陈昭垂下眼睛,不敢多说什么。
燕君铭问道:“哥,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燕君行略一沉吟,道:“从明儿起,咱们都不去上朝了,就搁这呆着吧。京城里出现了这么大一片帐篷,他们要是看得过去,就让他们看。”
众人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便点头答应了。
这时候,慕将军道:“府主,您快回去瞧瞧公主和孩子吧。”
燕君行长出了一口气,道:“嗯,我这就回去。今天大家就好好休整。记住,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若是有人闹事,严惩不贷。”
他还不知道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
转身想走,陈昭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
燕君行吓了一跳,道:“陈将军,这是怎么了?”
陈昭是他的左膀右臂,又年长。所以他颇敬重陈昭。此时看陈昭跪下了,身边的几位将军又都斜睨瞧着他,心中暗暗纳罕。
陈昭是个有担当的人,很自觉地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道:“……是属下管教不严,属下愿意受罚。”
燕君行焦躁担心了一天,此时听说了这个消息,铁铮铮的汉子,也差点站不稳。
燕君铭连忙去扶他,道:“哥!”
燕君行深吸了一口气,道:“将军,莫自责……女眷之间闹事,不是你之过。”
闻言,陈昭更是又愧又悔,低着头跪着不肯起来,道:“属下恐怕她们母女二人再生事端,打算把她们送回夫人娘家去。”
现在是非常时期,陈昭很明白,为了防止暴乱,任何人的行动都是要经过批准的。
燕君铭厌恶地道:“赶紧送走吧。”
燕君行了想了想,道:“也好。”
说完,也不想再看见陈昭了,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回到被烧毁了一半的尚武居。
棋归已经醒了。八部骑兵的女孩子们想办法给她换了一整套的干净被褥,她吃了点东西,正在看孩子。终于见到了燕君行,她也松了一口气,道:“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
燕君行看她面色如常,两个孩子都在身边,便也按捺住了心中的情绪,坐在了床边,道:“嗯,回来了,怎么样?”
棋归小声道:“还浑身都疼。将军,怎么就突然起火了?外面怎么样了?有多少人员伤亡?”
燕君行现在对这件事是心灰意冷,只道:“火已经扑灭了,好在受伤的人少。”
棋归松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睡了一天,刚醒呢,倒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将军您看,孩子明天就要吃奶了。奶娘还没有呢。”
燕君行道:“别急,明天就去找。”
奶娘这种东西又不能养着备用,因为女人总要生了孩子才有奶。而棋归是早产,要找一个和她产期越近的越好。
燕君行漫不经心地逗着大女儿,道:“孩子睡哪儿?”
棋归道:“我是想放在身边的。”
以前生大儿子的时候,坐月子的时候儿子都在身边睡。
燕君行想了想,道:“也成,那我睡榻。赶明儿先让人给你搭个小厨房出来,免得饿着了。”
棋归点点头,道:“好。不过这地方烧了,咱们不搬吗?”
燕君行道:“暂时不搬。”
棋归也没多说什么,道:“嗯。”
燕君行看着一对双生子女,棋归软软地瘫在他怀里,一时之间心中倒是平静了不少。
棋归心里却很膈应的慌,尿裤子的小事比起男人接生,已经是浮云了。现在她突然又觉得没脸见燕君行了。更没脸自己提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燕君行打起精神,和她解释了一下这件事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