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分辨,至少有十人在擂战鼓,是要调动大不部军队之象。那么,燕军的大部队很可能就在此!
但因看不分明,齐军怕被调虎离山,只命其余几门继续把守,只抽调空余兵力,至北门增援,并随时待命!若是确定了大部队确实在北门,那也可以第一时间把主力开过来!
南门下,潜伏的燕君行接到回报,说是守备已经被调走。他算着时辰,跟身边的宋良道:“几十头牛,分批放,约莫能闹个两个时辰。可一个半时辰之后,他们就会反应过来是中计了。咱们时间不多,速战速决。”
宋良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八部骑兵中爬墙的好手,趁着月黑风高,直接巴着墙壁上去,要将挂在上面的燕国将士放下来,无论是死是活。
看着他们几个如履平地一般爬上城墙,众人纷纷咋舌。
只燕君行气定神闲,笑道:“八部骑兵多奇人异士。哪天就是他们告诉我,他们会飞,我也不奇怪。”
那几人利索地爬上了城墙,从燕君行他们的角度,便只看到那被悬挂在城墙上的黑影一个一个被卸下来。城墙上的巡兵个个凛凛,竟都没有发现自己眼皮底下的变故。
待携了人回来,带队的宋良怀里抱着一个,低声道:“两个还有气。”
燕君行赶紧点了人,由喜儿带着,将还有气息的送回军营。余下已经去的,只好先搁在旷野中。
面对这些尸首,一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都是自己的同胞,曾经骁勇的战士,到头来没有死在战场上,竟然是这样被折磨死的!
燕君行上前,轻轻点了点其中一具尸体的额头,低声道:“安心去吧。同胞和兄弟们,必为你们报此仇。”
说完,他站了起来,道:“走。”
时间不多。看着南门的守卫一批一批被调离,燕君行让宋良等人趁乱先登上墙头,然后放下绳索,将余者吊了上去,终于顺利潜入城中。
此时已经夜深,可是整个齐京未眠。当初繁盛一时的京城,因为被围困了许久,而变得十分萧索。一点动静,都会让城中的人风声鹤唳。而此时,南门的大规模攻击,更是让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齐王闭了城门,他们走不出去,只能等死。燕军打进来的时候,或许会屠城。
在一片混乱之中,燕君行率部分批和先从水下潜入的暗卫队汇合了。
“找到俘虏营没有?”
“非常醒目,守备也不森严。只是……”
“只是?”
“李将军被囚在王宫。”
燕君行怔了怔。
身边的人道:“侯爷,咱们不若先劫俘虏营。”
宋良等人怒道:“那我们骑主便不管了吗!”
眼看两边剑拔弩张,一副要吵起来的样子。然后众人都看着燕君行,等他给出一个决断。
燕君行略一沉吟,挥手道:“常队长你带人去劫俘虏营。宋将军,你和本侯去王宫,救李将军。陆队长,你带人去城内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城内的贮备粮仓。”
要去王宫劫人,人多反而误事。何况现在宫中宫人被驱逐大半,听说后妃也死光了。地方大,人少,也不是什么难去处。其中最高兴的,应该是去烧粮仓的那批人。
众人听了这个安排,满不满意,也不能多说了。北门的蛮牛坚持不了多久的。
燕君行带着宋良直奔王宫。齐国的根基和燕国差不多,都是有年头的强国。只是当年鼎盛时期所建的王宫,此时因为人去宫空,而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宋良问燕君行:“驸马,您知道骑主被关在哪儿吗?”
“不知道。”
“……这王宫虽然守备稀松,可难道就在这儿乱转不成?”
燕君行摆摆手,道:“跟我来。”
他是不认得燕国王宫的路,可是他从小生活在燕国王宫,后来移居军机府。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孩子,离开一直居住的王宫,住进那种人满为患的地方,难免会不安。后来他发狠来研究了一下工匠建筑之事,为的是弄清楚复杂的军机府的玄妙之处,期望能抹平一些心中的不安。
虽说燕齐习俗不同,但是所讲究的风水玄妙之处却是一脉相承。而且作为齐国人心中最大的对手,燕君行自然也对齐国的民俗是有所了解的。那么结合建筑风水,和齐国民俗习惯,燕君行心里也有几分把握,在这宫中不至于晕头转向。
在被俘的将领中,李宛的军衔虽然是最高的,当时也是代替燕君铭冲在前头,一头栽进了陷阱里被捕获。但是李宛为人小心谨慎,从来很少过于高调。在燕国军中,比他有名的将领比比皆是。
可他竟然被单独关押在宫中,必定是引起了齐王的重视。那么关押他的地方,应该不会离齐王太远。
燕君行很快就找到了齐王居住的主殿。那是整个齐王宫现在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自围城,齐王杀光了自己的宫妃,每夜都要在灯火之中,才能睡得着。
“驸马,我们是否要去抓一个巡兵来问问……”宋良看那主殿前还是有巡兵,不禁低声道。
燕君行低声道:“现在能留下来的,都是齐王亲信,问不出来的。”
“那怎么办?”
燕君行不急,他以主殿为中心,四方观察了一下,心中暗暗寻思。与主殿并立的自然是后殿,当年萧后的居住之处。
他低声道:“去后殿。”
“后殿?”
齐王对于萧后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们是青梅竹马,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可是两族并立,没有隔阂也是不可能的。又爱又恨,难道他对于杀他悍将,又才华过人的李宛不是如此?
燕君行冷笑了一声,也没跟宋良解释,两人绕至后殿外。
宋良心中大奇,燕君行入这齐宫,熟悉得就像在自家的院子里转圈儿一样,半步都没有走错。难道他之前来过?
果然看见后殿外有重兵把守。宋良有些激动,李宛必在里面无疑了!
可是分析了一下兵力的分布,根本毫无漏洞,甚至比主殿还要细致。宋良的手心又有些微出汗。
燕君行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辰,恨了一声,道:“宋将军,你从西北角过去,引开守卫,我潜进去救人。”
“是。”
话音刚落,宋良就窜了出去。他身手矫健,最擅长爬墙。很快就迎面扑过守备,巴在了宫墙上,黑暗中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不知道什么动物。顿时齐兵大惊,西北角很快溃散。
看着宋良在墙上爬来爬去,还时不时发出一点怪叫声,作势要扑向主殿,把一群齐兵吓得手忙脚乱,纷纷慌了神。
燕君行不由得暗笑,心道,好小子。
他虽然不会爬墙,可是速度比宋良只有更快,趁乱一闪就闪进了后殿。
一个侍女正在给李宛洗脚。若是忽略李宛苍白的脸色,这或许也是个赏心悦目的画面。
李宛抬起头,看见了燕君行。
那侍女兀自不知,还在低声问李宛:“大人觉得水温怎么样?红颜服侍得好么?”
李宛眼里看着燕君行,笑道:“好。”
燕君行慢慢地潜上前。
红颜道:“大人近日患了风寒,不若红颜去求了王上,起码给您煮一碗姜茶。”
李宛低声道:“你本是齐王妃子,又何必躬亲在此服侍我这个俘虏?”
红颜笑了笑,道:“还说什么宫妃不宫妃的,一旦城破,红颜便要变成一个亡国奴。到时候何去何从,亦不知道呢。”
“若是让你走呢,你要去哪儿?以你的姿色,大约有不少燕国权贵会想要你。”李宛道。
红颜想了想,道:“红颜此身边如蒲柳,一生不由己。若真有那一天,红颜也不想碾转在权贵之手。有福气的话,不如漂泊于民间,了此残生。若是没有福气……横竖也没有什么盼头,不若便这么死了吧。”
李宛低声道:“你和……她很像。看着柔顺,里子不知道有多倔强。”
红颜给他擦了脚,细致地给他穿上了鞋。她左右看了看,自然没有看到就在她身后的燕君行。她道:“将军,我知道你必定不愿意投降。这是伤药,您悄悄拿着。若是,想再见那人,那就得先活下去。”
李宛轻轻摇头。本来打算动手的燕君行就没动。
他抓了那个小药瓶子在手里,道:“你哪来的伤药?”
红颜不吭声,低着头,似乎有些局促。
李宛的声音隐隐压抑着怒气:“他又打你了?”
红颜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被李宛拉住手,向前拽了一步。顿时,她胳膊上斑驳的鞭痕就露了出来。
齐凤鸣这个毛病,自然是因为有人给她做榜样。齐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红颜局促地想解释。
突然听见身后有个男人的声音,道:“时间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红颜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烛火里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面容隐在黑暗之中,可是却明显地透露出危险的信息。
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双唇,止住了她才要呼喊出来的尖叫。是刚才还动也不能动的李宛。
李宛低声道:“伤药你拿好。若是他再打你,你自己上药。”
说完,在红颜后颈那里轻轻按了一下,红颜的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他把人放在地上。
燕君行嘲笑道:“从来没见过李骑主这样温柔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