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点点头,道:“对,你侄女儿。”
棋归抓着他的头发:“亲生的?我姐姐生的?”
燕君行低声道:“对,亲生的,赵国公主生的。我见过,不过当时我不知道她就是你侄女。”
棋归顿时又哭又笑,道:“你,你见过?她长什么样子?和我像不像?像小妞妞么?”
“长什么样我忘了。个子和你差不多,李宛说,性子和你挺像的。”
棋归瞪大眼睛:“这么大了?”
燕君行轻咳了一声,别开脸,道:“好像今年十六了。”
棋归愣愣的,道:“你说在齐宫见着了,她在齐宫干什么,做宫女吗?”
“……好像是个宫妃。”
“!!!”
院子里,李宛发了一会儿呆,结果回到自己屋子前,正要推开门进去,突然就听到那边棋归的屋子“乒呤乓啷”一阵乱响,倒把他吓了一跳。
他怔了怔,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道:“闹得倒挺厉害的。”
棋归还在尖叫:“我要宰了齐王!!!”
说着竟然就要冲出去,一副要和齐王单挑的样子。
燕君行费力地把她抱回来,把她往回拖的时候,不知道撞翻了多少东西。
棋归踢了他好几脚,怒道:“那个老王八蛋,老色鬼!怎么敢碰我侄女!”
突然想起之前齐王杀光了宫妃,她一下又吓着了,抓着被她蹂躏得不成人形的燕君行,颤声道:“那个,那个小红怎么样了……”
燕君行一下被她揪过去,有些无奈地道:“上次我还见着她呢,齐王是杀光了宫妃,不过好像把她留下伺候了,应当不会杀她的。”
棋归不能放心,担忧地道:“你们男人一向不把女人当人看。齐王又是个疯子。现在不杀……到时候城破了,齐王……”
当年赵王把自己的女儿都杀光了。何况是一个宫妃。
燕君行一把抱住她,低声道:“什么叫‘你们男人’,我把你当宝贝似的宠着,还被你折磨成这样。你侄女儿那是遇人不淑,等我们把她救出来,以后你好好给她挑个好人家嫁了,不就成了?不才十六吗,要改嫁哪里会来不及。”
棋归还是担心得不行,抓住他的手指,低声道:“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她?怎么救?”
“李宛挂在墙上我都给你捡回来了,何况是一个不打眼的小女子。”
想到李宛的事,棋归又有些愧疚,也不闹了,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低声道:“那什么时候去,会不会来不及?”
燕君行低声道;“你以为李宛没准备?好歹是赵国血脉,要是真有事,他会这么悠闲还在这儿晃荡?放心吧。”
棋归觉得有道理。
而后转过身,捧着燕君行的脸,郑重其事地道:“将军,您再帮我这一回。以后我一定好好服侍您,再不乱跑了。”
“得了吧”,燕君行把她的手拉下来,嘟囔道,“这话,救李宛的时候,你不也说过。”
棋归有些尴尬。
燕君行看了她一眼,把她抱到自己身上,低声道:“跟我客气什么,你侄女不就是我侄女。再说了,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大,以后少对我发脾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最近棋归的情绪不稳定,燕君行饱受蹂躏。
棋归更尴尬了,觉得自己最近是有些骄纵无度。
她拉着燕君行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好像在说这次是真心的。
可是燕君行只感觉到手掌心的那团嫩肉。
然后就水到渠成了,他想,反正是她主动的。
棋归有些惊讶,但是没拒绝,大抵还是心存愧疚的缘故。
这一下本打算听墙脚的李宛郁闷不已。他本想看看燕君行是被棋归折腾成什么样了,好让自己痛快痛快。现在好了,不该听的都听到了,反而搞得他更郁闷了。
当天夜里,李宛就不告而别。
第二天一早,棋归听说了这个消息,却很冷静。李宛一向是个来去无踪的人,不告而别对他来说,也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燕君行看了看她的脸色,道:“待会儿可以准备迁陵了。”
棺樽早就换好了。剩下的,就是把赵棋英母子几个,迁回赵都。
他问棋归,:“你打算怎么做?”
棋归想了想,道:“想让八部骑兵旧部护送周春兰和我王姐的棺樽回赵都。咱们先去齐京,把小红先救出来,然后带她回赵京。好歹是她的嫡母,让她给我王姐磕个头。”
想来想去,觉得怎么这么折腾,便有些忐忑地看着燕君行。
燕君行道:“行。”
又把饭碗端给她,道:“现在能吃饭了么?”
百合憋着笑,驸马照顾公主,越来越像照顾小孩子了,一顿饭还要送到嘴边上,要不然她还不乐意吃。
棋归低头扒了两口饭,突然想起来,转了个头,对燕君行道:“见了我侄女儿,得给她个见面礼。”
燕君行正给她夹菜,闻言就直接送到她嘴里,道:“你要送她什么?”
棋归颦眉道:“我不知道。而且带她回燕京,我怎么说?虽说是我侄女儿,可是毕竟是旧齐宫妃……我要给她找夫家,怎么找?”
燕君行无奈地道:“你这人还没见着呢,就开始想这个想那个了。”
棋归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我侄女嘛。也是孩子们的姐姐。”
又想了想,道:“那是我的亲人,大约她要比李宛那个半吊子的表哥像样多了。”
燕君行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过早饭,准备送陵回赵京。
这次是由百合亲自带队扶陵,浩浩荡荡的一长条队伍,都披白带孝。陈平的百姓都是旧陈遗民,大多都经历了当年赵后被废下葬之事。当时陈国灭赵,本以为赵氏永远没有翻生之日。只未想到,现在陈国也灭了,陈王变成人家的阶下之囚。而赵国在屠城之祸中,竟还留下一个九公主,还能在赵后身后为赵后迁陵。
棋归抚摸着那副棺樽,轻声道:“长姐先回,棋归这就去将小红带来,给您磕头。”
虽然李宛说过人死如灯灭,可棋归来到这里以后,却总觉得她的长姐还在她身边那般。
她在棺材上趴了一会儿,然后被燕君行扶了起来。
百合一身白甲,打马上前,低声道:“公主。”
棋归点点头,看向坐在灵车前守灵的周春兰。
“此去,你打算怎么样?跟我回京么?”
周春兰低声道:“回公主的话,春兰想留在赵都,为王后娘娘守陵。”
棋归点点头,有些伤感,低声道:“有你陪着,也是好的。”
她看向百合,道:“出发吧。”
百合应了一声是,振臂一呼,道:“出发!”
长号响起,旧赵长公主送陵的队伍开始缓缓开动。
棋归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奇迹般的竟没有哭,直到队伍远去,才拉着燕君行的手,也转身走了。
燕君行笑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哭一场。”
棋归淡淡地道:“长姐回到家乡,我心里高兴。哭什么。”
可是转个身,竟又趴在燕君行肩上哭了一回。
搞得燕君行很是郁闷,心道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爱哭鬼,竟然让他给捡回来了,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她什么。
他低声道:“你这么爱哭,以后怎么办?和小妞妞一块儿,比谁哭得大声么?”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棋归又难受,她轻声道:“回去以后妞妞一定要骂死我,怨我不是个好母亲,自己跑出去玩不在家带她。”
过了一会儿又道:“还有木木,出生没多久我就把他丢下了。这趟本来想去瞧瞧他。将军我真不是人……”
燕君行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无可奈何,把她搂在了怀里,哄了两句,见她哭个没完,也就由她去了。
最后她哭累了,说了一句:“等孩子们都会走了,我要领着他们,还有我侄女,成群结队地去我父王,母妃,还有王后娘娘,我长姐的墓前磕头。”
燕君行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还真是成群结队。”
以后每逢过年,还能排着队来领压岁钱。
棋归嘟囔了两声,缩在他怀里睡着了。
燕君行轻轻地拍她的肩,并给她擦了擦泪痕。
在外头驾车的还是喜儿,没错,他还是一直干这个活计。听里头消停下来了,喜儿也长叹了一声。
他觉得他家主子越来越没脾气了。原来还在燕京的时候,起码有的时候,他还能有几分大丈夫的威严,吼一声公主就得乖乖的。现在倒好了,不但一天到晚低声下气的,甚至公主连吼都不用吼,只要拖长了调子,懒洋洋地叫一声,他家主子就得屁颠屁颠地上前去伺候着。
在陈平住的那几天,喜儿每天都过得惊吓异常。一天到晚就听见棋归在嚷嚷。
燕君行我饿了。
燕君行我累了。
甚至水太烫了,茶太凉了,今天又睡不着,都要连名带姓地喊一声,燕君行。光听这个名字,这几天都听得喜儿耳朵有些长茧。
到了驿站,果然又听见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燕君行,我走不动,我累……”
然后燕君行只好又乖乖地把棋归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喜儿实在习惯不了自己心目中的战神成天这样,只好一直低头看自己的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