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棋归主动交代了自己这一路上都干了什么。但是在崇镇的事儿只一笔带过,只说燕君行和自己经过此地,然后救了俘虏。
那不是紧赶慢赶,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就到了?
所幸后来说到赵棋英的事情,因太过惨烈,所以倒吸引了太后的注意力。
但说起这个,棋归的心情就难免不好。她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太后愤愤地道:“好歹是发妻,好歹是自己的亲骨血,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棋归苦笑。那陈王若还有半分人性,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何况,虽说天下纷乱时,小国之间互相吞并也是常有的事,撕毁同盟也不稀奇。可陈赵是百年同盟,世代联姻,在赵国出兵助陈时他们回头偷袭也就罢了,可竟还下令屠城!
她低声道:“旧陈王,本就没有人性,他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稀奇。”
太后低声安慰道:“你也不用再耿耿于怀,他自心狠手辣,可现在不过也是阶下之囚,要看你的脸色过活。”
棋归苦笑。
太后看她还是不高兴,便索性道:“你想什么哀家知道。明面上动不了他,私底下还不行么?你等着,等这趟回了京,哀家就好好给你出这口气。”
棋归吓了一跳,连忙道:“太后,这……”
太后嘟囔了一声,道:“不止你啊,哀家也看不得这等龌蹉人。凭什么他还好好享着咱们大燕国百姓的供奉?”
是啊,这样的人,凭什么还要燕国的百姓来供奉他。如今是燕国胜了,若是燕国败了,难道不会落得和赵国一样的下场?
说完棋归的事情,果果又主动和棋归说了近日劝降的事儿。
“……说什么都不降啊,娘您说,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人呢。他再守着,也没什么好处了。”
棋归想了想,道:“有件事儿,不知道娘娘您知不知道。”
太后疑惑地看着她。
棋归有些尴尬,道:“当时走得急,将军也没来得及说。将军进城救人的时候,顺便,把齐京的粮仓给烧了。”
“……”
太后颦眉道:“这事儿你知道,我知道,果果知道,也就罢了,可不能说出去。”
燕君行实在不宜再揽功。
棋归忙道:“也就是太后娘娘您在这儿,所以我才说的。”
太后哼哼了一声,道:“你倒还不太傻。”
果果道:“烧了粮仓,他们怎么还硬顶着,就是不投降?”
太后道:“都说了这老小儿就是个硬骨头,是怕留下那千古骂名。不过,他不肯降,总有人肯降的。这齐京也不就是他一人的。”
她匆匆吃两口,就站了起来,立刻宣布召诸将议事。
看棋归和果果也站了起来,她道:“果果跟我来就是了,棋归你接着吃。”
“……”棋归想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去?
可是太后已经带着果果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这一议事,就议到了傍晚。太后当场决定派人在齐京下呼唤。一改当初专喊齐王,他们开始呼喊齐京的百姓。
燕国太后在此,代替燕国做出承诺,齐京百姓,若是肯投降,可保平安富贵。
连喊到天黑,后来齐王恼羞成怒,派弓弩手一顿狂射。本来,近日齐兵已经很少放箭了。大约也是储备不多的缘故。这围是迟早要围下来的,可是太后亲临,便不能攻。燕国是死活都要降了齐王。
齐将在城头大呼:“齐王不降!齐国不降!”
喊的倒是气势凌云,陈昭带人撤了回来,一脸的笑意。心道太后这招可够狠也够毒。到时候里头一乱,齐王是不降,因怕丢人。他不怕,可若死在自己的百姓手中,可不就更丢人了?
他还不知道里头粮草已不济。若是知道了,他也才会知道,他还是低估了齐京内百姓焦躁的程度。
外头热闹,甚至连果果也跟去了,唯棋归还蹲在帐篷里,明明没她什么事儿,可就是走不出去。再则,她考虑到还在齐京城内的小侄女儿红颜,又怕这一遭惹怒了齐王,倒把那孩子给连累了。心里慌得不得了,却又无法可施。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燕君行把她送走的时候,是一脸的不乐意,可转眼,就和还在崇城活动的李宛,碰面了。
要说,以李宛和八部骑兵的本事,要进城去救人,是小事一桩。
可是,李宛之前折损得实在太厉害,要他再爬上爬下,确实有些勉强。八部骑兵群龙无首地去行动,也怕有意外。毕竟,自己手底下的人,有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
如今燕君行来了,虽然私心里不愿意承认,可这个便宜驸马,在部中的威望却不低。若是自己不在,他便是最合适的领头人。
两人合计了几句,就分开行动了。当初李宛在城中,燕君行都能带着人闯了进去。如今李宛出来了,他毕竟在里头呆了那么长时间,也不是白呆着的,不敢说齐京了若指掌,因他毕竟是软禁。可他既还想潜回,那必定有他自己的手段来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这次是李宛在客栈等着,燕君行代替了他的位置,带队行动。
再说棋归。
她最后一次把头伸出去的时候,太后终于带着还一脸兴奋的果果回来了。可是,天也黑了。
果果看见她在那探头探脑,高兴地跑过去,抱着她道:“娘您是没瞧见今天的场面,可真是痛快极了。”
棋归勉强笑了一声,道:“果果真能干。”
她都听说了。
太后一看她的脸色,当然知道她在惦记着什么,在心里暗笑了一声。她进了帐,棋归立刻讨好地来伺候她更衣卸妆。
她斜睨了棋归一眼,道:“哀家看你怎么一脸的不乐意呢?”
棋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太后想出了这个好主意,臣妾怎么会不高兴呢?”
太后摇摇头,道:“你倒还和从前一样,有什么事儿都摆在脸上。也都是你命好,嫁了老十,不然怎么能活到现在。”
棋归嘟囔道:“臣妾能嫁得将军,自然是命好。可臣妾倒也不傻,这性子,也是分人的。若见着外人,臣妾自然知道收敛的。”
“那你是特意摆着脸色给哀家看的了?”
“……”棋归哭丧着脸,道,“娘娘,臣妾知道错了!”
近日在军中乏味,太后难得见到一个这么傻的来逗乐子,正高兴呢,但故意板着脸,道:“哀家看都是老十把你给宠的,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
棋归呐呐的不敢吭声。
等太后更衣熟悉梳洗完毕,太后大发慈悲道:“哀家也知道你是惦记着那个不成器的老十!”
棋归不敢吱声。可也没否认。
看她那点出息!
太后道:“也别把哀家当成是害人家夫妻不能相聚的坏人。你们俩天天黏在一块儿,也不差这么一会儿。既然来了,那就好好陪陪哀家。”
说着,叫人拿了棋盘上来,道:“这些天光果果陪哀家下棋,这丫头手黑得很,哀家不喜欢和她下。你来了正好,好好陪哀家下两局。下好了,哀家就放你回去。”
棋归一喜,然后想想不对劲,连忙道:“娘娘您别生气,等回了京,臣妾一定每天进宫给您请安,陪您下棋,直到您烦了臣妾叫臣妾滚蛋为止。”
太后黑着脸,道:“哀家光听听,就觉得很烦了!”
棋归憨笑了一声。
陪太后下了许久的棋。也不知道太后是在果果那里吃了多大的亏,逮着她这个手艺不大好的,赢了几局,顿时就来劲儿了,下起来时辰也不顾了。
期间果果被人叫了出去,说是这么晚了,太后还没用膳。
果果进来了,瞧见棋归鬓角上都是汗,也有些不忍心,便轻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还没用膳呢。”
太后嘟囔了一声,道:“下完这局再说。”
果果竟就上了手,轻轻将太后手中的棋子拿了下来,笑道:“还是不下了,您明儿还得起个早,看人去城墙下面喊话呢。”
想到明天起早要干的事儿,太后又有点犹豫。这样一来,就让果果顺利把棋盘收了。
太后叫了传膳,叫棋归一起吃。可棋归惦记着回去燕君行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哪里还吃得下!
看她那副德行,太后心情大好,故意问她:“要不今晚就留下来过夜,明儿哀家带你看热闹去。”
棋归都快哭了!
太后哈哈大笑地让她赶紧滚蛋。
等棋归走了,果果有些尴尬地道:“娘娘您别生我娘的气,今儿他们刚进城就被您逮着了,约莫是怕我爹担心呢。”
太后摇摇头,诡异一笑,道:“你懂什么?哀家就喜欢看她这胆小怕死的德行,顾了这个,又怕顾不了那个。多有趣!”
太后也不是个霸道的人,可就是喜欢逗棋归玩儿。如她所说,棋归就是胆小怕死,经常顾全不了。可她要顾的,都是她在乎的人。太后知道她怕自己,可也不仅仅是怕。不然,也不会常常进宫来给自己请安了。
所以她怎么会生棋归的气?反而觉得好笑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