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钧旨!停止进军!”
“太尉钧旨!停止进军!”
五路西军组成的庞大行进队伍中,各级统兵官飞马传递着徐彰的命令。两百步外,骄横不可一世的金军留下了满地的尸首伤兵,仓皇撤走。无主的战马或受惊动奔逃,却驻立原地,前头士卒蜂拥而上抢夺战利品,这个捡把女真弯刀,那个去牵战马缰绳。遇上还能喘气的,就补上一家伙。
徐彰衣甲鲜明,面容肃穆,在鄜延大帅张深,秦凤大帅赵点的陪同下,跨着战马奔到前头。见到地上横七竖八,数以百计的人尸马尸,张深欣喜道:“太尉牛刀小试,便使女真铩羽而归,粘罕必生惧意!”自从打陕西起兵之后,范致虚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使得西军上下将帅离心。潼关之前,五路大军竟被数千金骑杀得大败而逃,这在西军史上是从未有过的耻辱。
徐彰一到,立刻整顿军纪,收拾器械,并告知五路大帅,金军东路斡离不粮草被焚,目前困守滑州,已是瓮中之鳖。西路粘罕已成孤师,且深入我境,毫不足惧。今当率陕西健卒,勤王室,败北虏,立不世之殊勋!西军将帅乍听此言,信心大增!又得知劫金军粮草之人,乃太尉季子徐卫,心里更是钦佩不已。
徐彰在西军中本已广有名声,虽然已经离开沙场多年,但其勇武善战,还时常被提及。因此军中将士,即便没见过其人,也闻过其事。所以,当他以太尉身份出掌陕西五路制置使时,无论官兵尽皆欢喜。尤其鄜延兵,上到大帅,下到指挥使都头,很多都是他当年的袍泽部下,见他重回军中,自然激动不已。
“金人以西军为偏师,今日便是叫那粘罕知晓,我西军百年强兵之名,是靠尸山血海堆出来!女真人能战,我秦陇之士照样能战!几百年来,汉风唐韵,重义轻生之本分并不稍减!我蒙圣上恩诏,出掌五路制置使,当率尔等破粘罕于河南!功成之日,我必明奏官家,诸位都加官晋爵,封妻荫子!”
别看徐太公平素里不善言辞,可这一回到军中,说起话来一套一套,且慷慨激昂,正中将士心坎。他话音方落,身后士卒欢声雷动,此起彼伏,真有惊天之势!后世有句话,你让一头绵羊率领一群狮子,那它们只能是群绵羊。可要是让一头狮子带着一群绵羊,那它们就是一群雄狮!徐彰之勇,胜过虎狮!而西军将士,又岂能是羊羔?
张深原是他部下,听老长官激励士气,虽然也欣喜,但提醒道:“太尉,斡离不号称十万大军,且士卒剽悍善战,不可小觑啊。”
“十万?有一半就不错了!”徐彰嗤之以鼻,“粘罕出兵时,便只七八万而已,且太原屹立不倒,他必留兵围困。如今粘罕手下,怕是只有两三万人马。”
此话一出口,一班战将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若对方真只两三万,那还有何惧之有?徐彰部他们不信,笑道:“你等可知,前面巩县有朝廷大军驻防!”
“哦?敢问太尉,是何人掌帅印?”秦凤路经略安抚使赵点问道。
“原泾原副帅,徐原。”徐彰沉声答道。
“徐原?徐义德?太尉的亲侄子?”赵点颇感意外,从前徐原之父,也就是太尉之兄,老徐经略相公还在世时,陕西五路谁人不知,谁人不赞?
“不错,且有我长子徐胜,季子徐卫襄助,带常捷精锐数万。金军至今止步巩县,必是我子侄率部与其血战,因此,我才敢断定粘罕手下恐怕只剩两三万人马!”徐原话刚出口,众人相顾失色,继而心头大喜。首先,如今河南战场上,统兵的都是徐氏一门!那么各军之间,必然精诚团结,不存在迁延观望,见死不救的情况!其次,常捷军这个番号,西军将士再熟悉不过了。当年,童贯为了分化西军,一方面党同伐异,挑拨离间,一方面组建新军,打击西军傲气。西军部分将帅虽然恶其言行,但也知道常捷军的战力委实不差。这支军队,全部由西陲高大少年组成,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眼下,徐太尉亲率五路西军,徐家子弟又掌管常捷精锐,那还怕他粘罕作甚?前后夹攻灭了他!再奔赴滑州,取了斡离不,让东西两路金军有来无回!这扭转乾坤之功,便由我西军独占!
“传我军令,以鄜延帅张深为前军统制,环庆帅王似为左军统制,本官自领熙河、泾原、秦凤三路为右军,背邙山扎营寨,收拾器械,整顿队伍,以备决战!”正当帅臣们欢欣鼓舞,信心爆棚之际,徐彰已然传下军令。
“这,太尉为五路统帅,当领中军以策万全,不可以身涉险。再者,后军呢?”张深问道。
徐彰闻言大笑:“老夫离开疆场多年,可还没老糊涂。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何能拘泥于形式?再者,金人犯我疆界,夺我城池,杀我弟兄,辱我姊妹,此为不共戴天之仇!西军乃国家精锐,与女真誓不两立!此战,非胜即死!哪还用甚么后军!一往无前!”
随着他大手那么一挥,五路西军将士热血沸腾!苍天有眼,以天甫公赐我西军,若是任由那范某人胡搞瞎搞,西军早晚离心离德,散个干净!太尉征战半生,宝刀未老,必能统率我等建立奇功!追随这样的统帅,既是荣耀,更是幸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头徐彰激励士气,准备决战。那边娄宿带着骑兵奔回大营。粘罕一听,这么快?心知有异,赶紧率一众文武迎了出来。
眼见的景象让这位金军元帅大吃一惊!
后世人时常看到听到说古代哪次大战,双方动用几十万上百万人马云云。这军队,一旦数以万计,便难以目测估计。但几千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个端倪,何况粘罕久在军中?他发现娄宿带回来的人马不够!再仔细一瞅,骑兵中竟有身带箭杆者!这怎么回事?
娄宿活女父子滚下马鞍,于元帅面前请罪,粘罕急问原由!
“我率铁骑冲锋,见那西军行进阵形和从前一般无二致,绞作一团。但相距数百步时,西军突然变换阵形,一时长枪林立,看样子是早有防备。我骑兵进至约两百步,对方万箭齐射,因此……”娄宿看来是被这一阵搞得灰头土脸,完全没有请战之时那份豪气了。
粘罕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来的真是潼关西军?不久之前,娄宿以数千骑大破之,这才多久,怎么此番一照面就遭当头一棒?高世由不是说,那西军统帅范致虚不懂军事,只不过是一介书生,难道这回痛定思痛,变聪明了?又或是受高人指点了?联想到,洛阳被对方轻易攻克,粘罕愈加疑惑。
“元帅,我猜测,两个可能。要么就是那范致虚用了部下忠言良谋,要么就是……”耶律马五欲言又止。
“就是怎样?”粘罕追问道。
“西军易帅。”马五满面忧虑道。他如何能不忧虑?自从克了洛阳,兵至巩县后,可谓祸事连连。先是宋军顽强抵抗,使金军损折七千多人而未能前进一步。正当紧要关头,眼看败敌在即吧,徐卫又统兵来援。
后来更不得了,王讷的首级惊现!二太子斡离不的东路军境况不明。今天,无疑是最不吉利的一天!完颜挞懒的首级被送到营中,上下震惊。西军又克了洛阳,尾随而来。娄宿活女父子率军奔袭,又被人打得灰头土脸。似乎一时之间,整个战局攻守易主了?
现在西路军还有马步将近五万,看似兵多将广。但前面有徐卫等人挡住,后面又有西军威胁,再加上二太子东路军的变故,局面已经不在女真掌控之中了。不要说什么兵临东京的话,现在就是想撤回燕云都难!不要忘了,归途上,不止有西军,不止有潼关,不止有黄河,太原的种师中仍是个极大的变数。
此次南征伊始,元帅将太原团团围住。可一旦听到二太子进展神速,便失了耐心。只带两万精兵就来扣河,受阻之后,又将精锐全数南调,自己几次苦谏不听。万一种师中突围而出,那么西路军回师途上,可谓凶险重重。
马五想到的,粘罕自然也想到了。这位金军统帅拉长个马脸,站在那处不声不响好大一阵,事情棘手了。前有阻敌,后有追兵,徐卫那厮又送来两颗人头,大挫我士气军心。最要命的,还是二皇子境况不明。你要是灭了败了,我立即撤兵,丝毫也不犹豫。你要是毫发无损,或者元气未伤,我仍可放手一搏。难就难在,你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这心里实在没底,圣上真不该用他统东路……
“坏就坏在他身上!”粘罕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话,怒冲气气的折身返回大营。留下一班文武面面相觑,元帅这是在怪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