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相,我真不是说笑。距离八月发兵之期已经不远,我真得赶紧回去!”徐卫再次申明自己的意见。尽管,因为他的一番言语,临门一脚地促成了北伐。但他并不为此感到高兴,以他武臣的立场来说,大战在即的情况下,将方面统帅征召入朝,这是一种极不妥当的作法。尽管,看起来似乎很有必要。如果换成旁人也就算了,徐良是出身在行伍世家,他不是纯粹的文臣,他懂得军事。
“我知道,我晓得,你稍安勿躁。”徐良端起茶杯,悠闲地拿杯盖汤着茶末,似乎并没有把堂弟的不满当回事。
徐卫对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很不爽,但没奈何,于公他是宰相,于私又是兄长,紫金虎只得换了个话题:“朝廷决定怎么打?”
“淮西军攻淮东,神武前军和神武后军攻中原,西军进河东,如果辽军也愿意出兵的话,随他们。”徐良回答道。
一听这个策略,徐卫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疑惑道:“同时?你说这些部队同时出兵?”
“怎么?有问题?”徐六反问道。
“当然!”徐卫大声道。“女真人虽然知道我们在备战,但却无法预料我军的进兵路线。这个时候就应该瞒天过海,故布疑阵,使其摸不透我军意图。徐相,你,应该知道的……”
徐良抿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轻笑道:“徐郡王军功之盛,百年未有,怎地?也教教愚兄?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见他这副样子,徐卫皱起了眉头,但转眼之间,神色如常:“罢了,我是统兵在外的武臣,这些大政方针,你们决定,我就不多嘴了。”
“哈哈!老九,这是在家里,哪有那么多顾忌?我是说真的,你有什么看法,不妨说说,为兄也可以参考参考。”徐良认真道。
徐卫看他一眼,突然想起了昔年三叔徐绍宣抚陕西时,不顾自己的劝阻,执意发动进攻一事。当时自己就很不满,因为三叔也是通晓军事的,但他却因为政治上的原因而忽视了军事准则。现在,六哥登上了相位,竟也和三叔当初如出一辙。
或许那句话没错,军事是政治的延伸,从来都不会孤立地存在。
“我的看法是,西军首先出兵。只要西军一动,就是牵一发动全身,能够吸引女真人的注意力。然后,淮西军进攻淮东,从旁牵制,最后,才是神武前军和神武后军集中力量,进攻中原。”一阵之后,徐卫说道。
“嗯。”徐良听罢,缓缓点头。“有道理,我会考虑的。九弟,你给我交个底,你对此次北伐前景持什么态度?”
“这正是我想说的。”徐卫马上接过话头。“你在资政殿上,不该夸下海口。你这样只会把自己套进去,战场上的事作最好的期望,作最坏的打算,谁敢保证战无不胜?”
“这你别管,政治上的事你不懂,你只要告诉你,依看来,此次北伐前景如何?”徐良挥手道。
徐卫笑了笑,说道:“这么说吧,现在金军主力都摆在河东和燕云,防御西军和辽军。因此,你所说的西军直捣燕云恐怕有些过于乐观。但是,如果南方诸军能够统一协调,精诚合作,那么,对于收复中原,光复故都,我持乐观态度。再说一次,前提,是不会出现上次那种,神武前军和神武后军各自为战,互不响应的情况。”
“这你放心,韩世忠和岳飞都起于行伍,他们怎敢违背折彦质的节制?折仲古可是以二府大臣身份宣抚地方。”徐良道。
“但愿如此。”徐卫淡淡道。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南方诸军怎么打,轮不到他去操心。
“你打算几时回去?”徐六问道。
“如果朝中没有旁的事,我打算明天启程回去。不过,照情况来看,西军八月出兵是赶不及了。”徐卫道。
“没关系,我让淮西军先打,折家和韩世忠岳飞次之,你回去以后,自行安排吧。其实我也没指望西军能直捣燕云,此番北伐,若能收复中原淮东,就算成功。在朝会上,我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鼓动圣上和朝臣。”徐良这才道出原委。
“随你。”徐卫道。
徐六见堂弟情绪不太对头,忽然道:“老九,你晓得这次紧急召你入朝,你心头不痛快是吧?为兄知道你本来也在紧张准备,突然之间召你回朝打乱了你的计划。但是,你要明白,这次北伐对大宋,对我本人,都至关重要,我需要北伐的胜利,明白么?”
徐卫不回答,但他心里很清楚,堂兄需要北伐的胜利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他现在虽然只是次相,但首相的位置空着,如果北伐能够取得成功,那么作为通盘谋划者,他极有可能身兼两相。
徐六见堂弟不吭声,又道:“只要我在朝中,你们在西陲就可高枕无忧。我提前给你透个信,只要这次成了,我就保证把你的‘副’字免去。”
徐卫现在的正式差遣是“川陕宣抚处置副使”,这么些年,他虽然一直行使着正职的权力,但那个“副”字却一直挂在头上,其原因就在于他是武臣。当初朝廷给他挂个“副”字在脑袋上,就是随时提醒他。
“这倒不打紧,我只担心六哥你政治上的考量太多,不要影响了前线才好。”徐卫道出自己的忧虑。
“你这话说得,徐家就你会打仗?哥哥我虽然是正经出身,但不要忘了,我也是徐家人。”徐良笑道。
“这最好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你别怪兄弟多嘴。”徐卫道。
“什么事?”徐良好奇地问道。
“参知政事秦桧是六哥你调回来的吧?”徐卫问道。
徐六毫不掩饰,点头道:“没错,这几年,秦会之帮我不少,确实是个人才。”
“我不怀疑他的才干,但我要提醒六哥,对于此人,你最好用之防之,前天在资政殿上,我就看出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