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身后的老人身材矮小，全身瘦得皮包骨头，还驼背得厉害。

    此时一道闪电划过，仿佛要将天空劈开一般。那电光划过天际又映在老人的脸上，顾凌更是在那一刹那实实在在地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是个老人，但是顾凌却完全看不出他的年纪——他并没有一般老人那花白的胡须和头发——因为他的头发稀疏得只剩了几缕，胡须也是脏兮兮的也看不出颜色。可若说他年龄不大的话，他的脸上又满是褶皱和寿斑。两个眼窝深陷，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一般令人恐惧。

    而此时顾凌这一嗓子叫出来，也把在场的其他人都吓坏了。

    都说人死后魂魄升天，若是阳寿已尽，若是生前行善积德的死者便会去往西方极乐世界，从此再无烦忧。而若是生前作恶多端的人，那便会下十八层地狱。

    可是有一种人死后会化作厉鬼，那便是冤死的人。他们心中怨气太重，执念太深，无论是极乐世界或十八层地狱都是容不下他们的。而他们的魂魄不得超度，便只能化作厉鬼，在人间作恶。

    而好端端死去的人，又怎会待在停尸房呢？这里尚未入土的尸体，都是像小青那般意外死亡的，亦或是被人所杀抛尸野外。它们阳寿未尽，又怎会心中无怨气？所以停尸房这种地方本就邪性得很，若不是不得已人人都不会来这种地方。这地儿阴气这样重，无论多么胆大的人其实也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其实个个心里都犯怵得很。

    本来今日天气就不好，电闪雷鸣的已经让人颇感不祥了。此刻顾凌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这一嗓子叫出来可就把大家吓坏了。

    “啊！”局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见顾凌尖叫便也下意识的失声呐喊，边喊边向门外跑去，冲进了雨中。门外的土地松软，局长又身宽体胖，这才刚迈出门外便一脚陷了下去，再加上心慌着急，一个不稳便摔了一个狗吃屎。

    “啊！怎么了怎么了！”两个小巡警也都被吓得够呛。

    “那里！”顾凌指着刚才幽灵般出现的老人。

    顾凌一指，其他人反倒是舒了一口气。两个小巡警连忙将他们肥胖的局长拖起来，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小巡警脸上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现在剩下的只有嚣张与怒火：“老刘头，**的又装神弄鬼！”

    “你奶奶的！”那局长起身，一见是老刘头让自己摔了一跤，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可是顾凌他又得罪不得，只得冲那老刘头发火了。

    不过说真的，生人第一次见着老刘头，也难免被吓着。

    “姑娘别怕，”另一个小巡警很是有眼力劲儿，见顾凌一片迷茫便上前解释：“这是停尸房看尸的老刘头。这种地方阴气重，一般人谁敢干这个。老刘头命中阴气重，何况又长得丑，连鬼都能吓着，所以这几年来都是老刘头在这看着。”

    “原来是这样。”顾凌心中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是那样迷信鬼神之说，只是老刘头实在长的过于恐怖了，“老人家，刚才多有得罪了。”

    “唉，不碍事，”老刘头早已习惯了人们看见他时会受惊，难免口不择言的说些什么。他转脸又向局长道，“是家属来领尸？”

    “算是吧，”局长想掸掸裤子上的泥，可那泥被雨水一泡都湿的很，怎么也掸不掉，他的耐心也被耗尽了，“就是刚才刚送来的女尸！河里淹死那个！”

    “麻烦您了。”顾凌向老刘头手中塞了几块大洋。

    虽说一般来认领的家属也都会给看尸人几个小钱，可是也没有顾凌这样阔绰的。老刘头先是一愣，转而换了一副笑脸：“姑娘客气了，进来吧。”

    开了这会儿门，尸臭味儿已散去了不少，可还是让人有些恶心。

    小青只被一袭草席裹着身子，皮肤被河水泡的又白又肿。老刘头已找了块布将小青的脸盖上了，而顾凌也没想真的来看她的脸，何况她知道那死相一定是很难看。顾凌知道小青的左腕上有一只细银镯，是打出生时就戴上的，所以是取不下来的。而此刻，顾凌已经看到了只银镯。

    没错，这就是小青了。

    顾凌虽说不似顾小曼那般菩萨心肠，可也终究是个善良的人。小青为此事而丧了命，她心中又怎能安宁？

    “这丫头死得真是可怜。姑娘可要将她带走厚葬？”老刘头看出顾凌的身份不一般，说话也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凌的表情。

    “我还是不将她带走了，以免大小姐看了生气。不知是否可以再劳烦局长，将小青好好安葬？虽说她做错了事，可是同在顾公馆伺候了多年…”

    “这等小事，姑娘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那局长见这事儿圆满，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冲着老刘头喊道：“听见没有，老刘头。顾公馆的赏钱可不是白给的，好好安葬了这丫头！”

    局长刻意咬中“顾公馆”三字，提醒着老刘头：这可是顾公馆的人，咱们可得罪不起，做事儿上着点心思！

    老刘头自然会意连连保证着自己一定将小青好好安葬。

    此时的顾小曼还在顾公馆，望着窗外出神。昨日顾公馆晚宴，院中摆了几百盆开得正艳的鲜花。可此刻，狂风暴雨终摧折，顾小曼不禁心中感慨。

    不过天降大雨，倒是清凉了不少，顾小曼的精神也缓和了一些，不似刚才午时那般心火旺盛了。

    “哎哟，小姐，”刘嫂见她穿的单薄在窗边站着，又操起了心，“虽说小姐是热着了，可也不能这么贪凉啊。现在本来就身子弱，一贪凉可更要病了。”边念叨着，边开了衣柜为顾小曼添了见披肩。

    刘嫂总是絮絮叨叨，每日为顾小曼操心个没完，可顾小曼却从不厌烦，反而心中感动。毕竟，自己的母亲不在身边，而刘嫂却比亲生母亲更加疼爱她，怎能不心中感动呢。她拉过刘嫂的手，淡淡一笑。

    刘嫂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小姐。小姐今天身子弱，还是多休息的好。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吩咐着他们去给您做。”

    “我喜欢吃什么，没人比你更清楚了。随便做些清淡的就好，这几天火气有些大。”顾小曼微笑。

    “哎，”刘嫂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前日老爷回来，咱们可是开的大桌饭。昨天是晚宴，今天是开大桌饭还是各家单开伙？似乎老爷那天说…”

    不提则罢，一提顾小曼倒是也想了起来。顾小曼当然忘不了顾振雄那天说“还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的好，你们都各自开火，我一个孤老头子可怎么办”。

    那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当时还让顾小曼心中一惊。顾小曼又怎能违抗顾振雄的意思？她心中厌烦着今日晚上又要见到那许多不想关的面孔，定是吃不得什么安稳饭了。

    “无妨，”顾小曼仍然看着院里的残花，“晚上大概是要一起吃了，不过哪里能真的吃下去？让小厨房少准备些就是了，当夜宵。”

    “哎，”刘嫂看她不慌不忙，脸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心中暗赞小姐的心智真是越来越成熟了。“那我这就去交代他们。”

    顾小曼在那玻璃窗中，模模糊糊地望见了自己。

    自己的眼神已不再清澈，而心中所想不过是今晚晚餐时要如何给邵雅琴演一出好戏。她更是想好了顾振雄定不会有什么想法，甚至顾振雄也许还期盼着看她这个小丫头如何能够独当一面，斗过心机颇深的邵雅琴。

    顾小曼有些悲伤，回身从书桌里取出一方墨锭。那是在顾小曼的某个生日，女一中的朋友叶晴送给她的礼物。

    这是一方上好的墨锭，隐约透着青紫色的光。墨身光滑细润，没有半点裂缝和杂色，还散发着淡淡的百合清香。听闻这是一位贵人曾经送给叶晴父亲的礼物，而叶晴却将如此贵重的一方墨锭转送给了顾小曼，只因她觉得只有向顾小曼这般有才气的人才配用这方好墨。

    顾小曼自然是记得叶晴最满意自己的一首词：

    雾霭烟芜，暮起幽莲随风舞。

    断梗飘萍，愁绪又反复。

    绵雨通夕，残花缀寒露。

    独漫步，不知飞燕、可识昔人处。

    墨已成汁，袖口微卷，纤手衔玉笔，这一首小词便已跃然纸上。百合清香四溢，充满了整个书房。

    “不知飞燕，可是昔人处，”顾小曼浅笑摇头，“昔人处未变，可昔人却早已不在了。”自言自语了一番，抬手将这幅词小心卷好，又用红线挽上了一个结。

    她又将那方墨锭收回精致的盒中，那盒中还有一张漂亮的书着“祝才女小曼生日快乐”的信笺。

    顾小曼将这词与墨锭都锁在了抽屉中。

    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写词的心境了。而这方墨，大概是再也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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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觉得我的写作风格蛮跳跃的。。。

    也许我这个人本来就是有点分裂？？

    嗯…不过反正其实书中的人也都是很矛盾啦！她们的躯壳中也不只有一个自己啊！

    每个人都不是一个人~有善良，有邪恶。有心软，也有手辣。

    每个人都是个矛盾体，与别人斗争的时候，更在心中与自己斗争。

    咦，似乎很深奥的样子。

    后面的剧情不会再有平淡了，因为顾小曼此刻已经下定决心与他们正面斗了！不过，这还远远不是大高潮~

    谢谢读者支持，祝你们开心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