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阮黛荷在再次去了凤仪宫,仍然被拒,此时已然有人见到阮黛荷,自然也有人开始说阮黛荷实在是耐不住寂寞,看不清形势,如今的皇后娘娘,岂是过去的皇后娘娘?后宫中哪个人不想赶快贴上皇后娘娘这块标签,有皇后娘娘照应着一些,任何事都会好办许多。可是,凤仪宫的门又岂是谁想去便能去的?
苏紫陌也已经听说了阮黛荷去寻找皇后的事情,她是实在沉不住气,如若自己是她,想要利用这件事情来害人,起码局面的铺设便需要许久时间,这么好一个把柄,要用,也要用的漂漂亮亮,这个时候明晃晃地去寻找皇后,不是再告诉别人她要去揭发她苏紫陌。
哦,不,她并不知晓自己知晓了她冒充自己的事情,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吗?唇角微微勾起,苏紫陌觉得这样的消息也的确能够让她发笑,这不枉一个好的笑料。
早膳过后,苏紫陌让所有人动手,将满园凋零的花朵花枝都清理了一遍,之前总是舍不得,可是这个时节,天气变得很冷,冷得这些花儿都再也奈何不住,只能悄然枯萎,整个昕雪苑的人都在忙碌着,清理整个昕雪苑的花并不容易,除此之外,众人还给紫樱树穿了一见仿佛绘制着紫樱树花瓣的衣裳,裹了一圈,圆滚滚的,虽然树干不粗,但看起来仍然是十分可笑,苏紫陌本来想要换掉,最后又觉得,就这样吧。
天色已近黄昏,整个昕雪苑便被翻新了一遍,到处都是被翻动过后泥土的痕迹,苏紫陌看着这陌生的景象,一时间觉得有些陌生,如今她在昕雪苑中住得,似乎都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可是这个皇宫,根本就不是自己,今日有人说让着自己住在这里,明日便可以有人来将自己所居住的地方取缔,到时候自己又不知晓是何处的孤魂野鬼。
而这凋零萧瑟的景象,如今便如同她荒芜的内心,她的心中,比这荒芜,更加的令人恐惧,是不断的黑暗,黑暗崎岖的山路与泥沼,她只有仇恨的,所以,其实,这样的环境,也应该很适应她才对。这一次大家商量刺杀皇上,是一个鳌头,但是下一次呢,应当便会是真的,只要处理了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臣子,就轮到了大祁的皇帝。每每想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苏紫陌还是会觉得胸口闷痛,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象,自己不应该有痛觉,不能痛,要冷静,平静,可是她还是觉得,真的在痛。
如今,想来众人也都明白,这个皇帝并非是那种愚蠢的只知晓到处征战的帝王,而是一个仁政爱明的人,让大祁的皇帝继续下去,这个朝堂上都被注入了新鲜血液,这个王朝将会更加的辉煌,那么到时候她们所做的又是什么?
不是说要毁了这个国家吗?
那么多少人会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多少人又会陷入无尽的苦难之中,又有多少人在外面能够吃饱饭。
到时候,没了这样的皇帝,如若是一个真正能够将大祁带向毁灭的皇帝出现,迂腐愚钝,骄奢淫逸,谁又能说得了这天下人的未来!自己便就是要做那千古罪人吗?
心中在不断的自我非议,可是苏紫陌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出了,那种恐怖的景象,一点点的,让苏紫陌陷入一种良知与道德的深渊。
糜花半开舞庭前,骤雨如瀑思华年。
螽斯翁涌百信哭,豆蔻饮泣琵琶弹。
斗转星移利百翻,春耕秋织独一旦。
饿殍遍野尸满山,王侯宴饮看不见。
苏紫陌知晓,这样的景象,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给自己的心软,给自己下不去手找个理由,可是,除了她强制性的不去想这样的事情,一想起来,便会痛苦难耐,所以要不停给自己找一个住手的借口。
“主子,如若宫主看到您院中的这棵树,又不知晓会如何笑您了呢。”
淡淡的声音响起。
如同惊雷一般,将苏紫陌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苏紫陌转头,只见迷梦出神地望着那棵紫樱树道:“主子可还记得当初与宫主一同种下的那一排树苗?”
苏紫陌眯起双眸,她如何不记得,那个时候正是娘亲告诉她,身边的那些个玩伴们都不见了,所以她为他们每人种下一棵树,代替大家继续留下,脑海中开始想起来自己的娘亲,苏紫陌更觉得似乎有人摁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不能呼吸,疼痛难耐,压抑不住,连喘息都不能。
娘亲,是啊,娘亲!
如若不是这些个人,如若不是大祁的发难,她会失去娘亲?会失去她那还没见过一面的亲爹?
不会,说不定此时的她还是那个天真幸福的女孩,相信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好人,相信大家即便是恶虐也不过是在与自己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个时候,她会和她的娘亲在一起,她们在一起,即便是娘亲在叱骂她,又有何妨?
身子都有些颤抖,苏紫陌忍住即将涌出的眼泪,紧紧拧着眉头,闭着眼睛,呼吸粗重,一下,一下,似乎这样慢慢能够将沉痛的感觉带离自己。
当感觉自己情绪平复许多,苏紫陌缓缓抬眸,却再也看不到方才她所经历过的那些个情绪纷扰,那些不为人知的痛苦。
“迷梦,你越距了。”淡淡的声音响起,苏紫陌没有看迷梦一眼,浑身散发出一阵冰冷之意。
“奴婢明白,奴婢自去领罚。”迷梦恭敬一礼后,退后两步,才缓缓离开。
眯着眼睛,再次看了几眼自己面前的这个荒芜的院落,苏紫陌叹息一声,隐去了所有情绪,转身回屋。
就在转身你的瞬间,两声皇辫响起,然后便是高昂的叫唤声。
“皇上驾到!”
苏紫陌驻足,这个时候,皇上不应该在凤仪宫中安抚胎气不稳的皇后吗?如何又跑来她这个偏僻的小院中来?转过身,只见一抹明黄越过门槛,朝自己的方向而来,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明朗的笑,温暖如同斜阳,映着傍晚的落日余晖,如同一幅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