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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晋江开发的新功能, 让我写句话,那就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那样的话,一来说明叶流西很不好惹,借他个胆子他都不敢再对兽首玛瑙起心思了;二来昌东一死,进戈壁捡漏的梦就破了, 这一趟, 可就彻底跑空了。



    所以泡了袋速溶咖啡,硬撑着不睡觉, 等昌东回来。



    半夜十二点过,门响,昌东进来,顺手把拎着的塑料袋扔在茶几上。



    塑料袋有点分量, 肥唐眼睛发直, 脱口而出:“我操,钱啊。”



    半塑料袋的钱,卷的、叠的、揉成团的、一百的、五十的、还有五块的——难怪有分量,居多的是大大小小的钢镚。



    昌东说:“叶流西给的,进戈壁用钱的地方多,这是她那份, 定了明早十点出发。”



    肥唐拿手拨拉了一下塑料袋里的钱,发觉自己看走眼了:“这么穷酸啊?”



    纸币团起来占空间, 乍一看给人满袋是钱的假象,拨拉了之后才发现,里头票额最多的是十块二十块。



    这可不像是手里握着兽首玛瑙的人啊。



    昌东嗯了一声:“你要现在闲着, 就理一下。”



    叶流西把钱袋拎给他的时候,说:“我这个人,不占人便宜,我知道进戈壁要费钱,既然搭伙去,我会给钱的。”



    那架势,昌东还以为给的是金砖,就着车灯看到钢镚和毛票,真心感动了一下:大概都是卖瓜、卖烧烤、还有夜半接送小姐们积攒下的零碎,实打实血汗钱。



    有那么一刹那,都不想要了:他即便变卖家产成了穷光蛋,这一年来小何给他打的分成酬劳,拉拉杂杂还有十来万呢,这一路够用了,不缺这三瓜两枣。



    不过还是接了,她给得那么骄傲,一脸“我也占一份”的嚣张,不忍心不接。



    数钱这事,肥唐喜欢,现代人流行养萌宠,今天猫明天狗后天电子小精灵——都没他专一持久,他的萌宠是钱,不管是他卡里的,还是别人包里的,他都往死里萌,往死里宠。



    他把钢镚垒成堆,纸币按票额归类,手指利落地翻张:“东哥,你说大家一起搭伙,我是不是该选一天专门摆桌酒,给叶流西赔个罪什么的?毕竟上次有点不愉快……打好关系,才能处得和谐啊。”



    昌东从行李包里翻检出洗澡用的干净衣服:“你离她远一点吧,这种人,一会人话一会鬼话,翻脸比翻书快,处不熟的。”



    肥唐头都没抬:“那不跟我一样吗,我们忽悠人买赝品,也是往死里吹。”



    昌东都进洗手间了,又退出来:“肥唐?”



    “啊?”



    “做个性格测试。有一天半夜,你做噩梦醒来,发现自己脖子上勒着绳,被吊在荒郊野地的一棵树上,而且还失忆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会是什么反应?”



    肥唐脑补了一下,后背飕飕冒凉气,舌头都撸不利索了:“你这不吓人嘛,是我得吓尿了吧……我得喊救命……不是,打110……对,打110,我是受害者,必须给我赔偿,哎东哥,这说明我啥性格啊?”



    昌东回答:“说明你这点胆子,就别惦记人家的兽首玛瑙了。”



    肥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直到昌东关了门,洗手间里水声响起,他才反应过来——



    他有跟昌东提过“兽首玛瑙”吗?什么时候说漏嘴的?妈的,这嘴没把边的,早晚坏事。



    他继续把钱数完。



    总计3742块3毛。



    ***



    昌东打开花洒蓬头,水量调到最大,脑袋伸进去,后脑承水流的重,直到流下来的水把口鼻都给蒙封住,才仰头抹了把脸上的水。



    现在回想,叶流西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最让人心惊的,不是这件事,也不是那个诡异的梦,而是她的反应——



    她翻出手电,照了照四周,又照了照包里,然后背起包,找工谋生去了。



    失忆的人,仅仅是失忆,不会失去性情、智商和行事习惯。



    什么人被抢劫时会习以为常?被抢过十次的。



    叶流西如果对整件事并不慌张,那只能说明,在她失去的记忆里,她经历过更离奇的事。



    ***



    肥唐的网租车约了在柳园提车,那之前,他只能搭昌东的车。



    行程并不赶,昌东甚至绕了路,走了些凶险的地形,有意识地利用进戈壁前的时间试车:毕竟两年没开了,车和人都会钝,提早发现漏洞还有机会修补。



    叶流西开着车,大多数时间缀后,有时超车。



    她一超车,肥唐就特不服:“东哥,就她这破面包车,能进戈壁?”



    他自己租的车,其实也不过三万块,就因为多了个四驱标,气焰陡涨。



    昌东没把话说死:“理论上走不了,遇到‘拆钉路’会全瘫,但凡事没绝对,都说跑川藏要越野,有人开拖拉机也一路走下来了。”



    一路上,叶流西不跟他们同吃。



    昌东和肥唐中午会下馆子,即便不铺张,也会有荤有素有菜有汤,叶流西不,她买两馒头,一袋榨菜,向店里打杯热水就能凑活一顿,有时坐车里吃,有时边吃边轧马路看风景。



    昌东有点过意不去,想顺带叫上她,无非多双筷子的事——犹豫再三,还是算了。



    出发之前,他就给这趟龙城之行定了性:搭伙要松散,跟叶流西保持距离,他就是个带路的,肥唐如何求财,叶流西如何装神弄鬼,他做到心里有数就行,尽量别被卷带。



    古话说,酒肉朋友,叫上她一起上桌吃饭,难免吃出交情。



    有一次,叶流西进店里打热水,离开的时候经过他们的餐桌,桌上有宫保鸡丁、干煸牛肉丝、炒凤尾、三鲜豆腐汤。



    红红黄黄绿绿,鲜鲜香香。



    看到叶流西拎的那角实心大饼,昌东忽然觉得点得有些奢侈。



    肥唐热情招呼叶流西:“西姐,要么一起吃吧,我们这有肉。”



    昌东觉得肥唐不会说话,尤其加了那句“我们这有肉”,明显的高人一等心理,叶流西大概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果然。



    叶流西说:“吃这么多,还有肉,也没见长得比我美啊。”



    出了门,她坐到街对面的小花台边,掰下块角饼,裹着榨菜丝细嚼慢咽。



    肥唐气得牙痒痒的:“东哥,我跟你说,我这人,一向惜老怜贫,但她都穷成那样了,我怎么还那么烦她呢?”



    昌东说:“因为她穷且嚣张吧。”



    ……



    她也不跟他们同住,这倒不奇怪,反正她车里有床,但奇怪的是,有天晚上肥唐出去买夜宵,回来跟他说,叶流西不在车里。



    昌东留了心,到柳园那晚,他陪肥唐去验车,回旅馆的时候,恰好看到叶流西从小门出来。



    昌东找了个借口下车,让肥唐先回,自己远远跟着。



    看得出来,她对路也不熟,几次停下来看路牌,最后找到了,拐进一条亮灯的后巷。



    巷子里污水遍地,高处的通风管冒油烟,垃圾桶一个挨一个,昌东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正帮叶流西套上一次性的塑料大围裙,嘴里叨叨个不停:“这盆肉,还有菜,混在一起剁馅,酱油盐葱姜都要搁,一共八十块钱,要剁精细点啊,不能粗。”



    叶流西说:“我知道了。”



    那女人走了之后,她袖子一挽,俯身从盆里拎了块大肉扔到半人高的树桩砧板上,两把剁刀拿起来,蹭蹭刀口互磨,然后开工。



    一时间,笃笃剁声不绝于耳。



    这种剁刀为了斩肉方便,大多是铁刀,刀片重,男人使起来都吃力,更别提左右开弓了,她倒是驾轻就熟,剁了一会之后,手臂内抡,刀片一翻,扒拉过来一堆白菜根叶,又继续。



    昌东走过去,倚着门看了会,说:“你晚上出来做工啊?”



    叶流西吓了一跳,刀声顿停,回头看到是他,眉头皱起来:“你怎么来了?”



    “在这条街上吃饭,路过,正好看见。”



    叶流西往剁馅里加油盐:“是啊,给了钱之后,手头不大宽裕——人不能没钱,没钱会心慌,所以得挣点。”



    不就给了3000多吗?



    “临时找的?”



    “随便一问,有能做的活就接呗。”



    昌东想起她剁馅时的动作:“你是不是身上带功夫?”



    叶流西点头,空出手来指自己:“到处都是优点,我自己看我都喜欢。”



    昌东真是没话去接,顿了会才问:“你晚上做工,不影响白天开车吗?”



    叶流西瞥了他一眼:“影响吗?我哪次开慢了?”



    “那不耽误你,我回去了。”



    叶流西慢悠悠说了句:“又去刻皮子啊?”



    昌东人都在门外了,听她语气不对,又转回来:“刻皮子怎么了?”



    她把刀锋上粘的肉馅抹下:“不怎么,我就是觉得,你这个年纪,正是吃喝嫖赌好时光,整天在那刻牛皮,有意思吗?”



    “有意思,我就想拿个金刀奖。”



    “哦,那回去吧,不耽误你冲奖。”



    昌东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身问她:“晚上去我那洗澡吗?”



    叶流西反应过来:“什么?”



    昌东示意了一下她以及砧板周围:“你浑身……都是这种味儿……”



    叶流西低下头,闻了闻身上,这种味儿是什么味儿?生肉、白菜、葱、姜、油杂糅的味儿。



    她回了句:“我没觉得。”



    昌东说:“你没觉得,那你随意吧。”



    ……



    事情做完,已经过十一点,叶流西回去的路上,走过一家门面,想了想,又退回来。



    公共浴室。



    她花了八块钱洗淋浴,三块钱买小袋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坐到小淋浴间的凳子上,沐浴露的泡沫打了全身,动作大了点,有些泡泡飞起来,映着顶上小灯泡的黄光,泛各种色泽。



    这种味儿……就你香!



    他车速放缓,目光变深,一直注意周遭动静,并不妨碍有心思搅嘴仗。



    叶流西说:“能背后说你,当然也就能背后说我,我不需要听到。”



    昌东说:“也是。”



    肥唐差点气晕了,心里骂昌东猪领队,又骂叶流西心狠手辣,最毒妇人心,居然要把他扔了——人心太黑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但不敢说出口,还是死跟昌东,看到车外后视镜里那辆幽灵样紧缀的车,心里一阵发寒,然后又发狠:妈的,昌东要是真想扔了他,他就开车撞他,要死大家一起死!谁怕谁啊。



    前车终于出现了,两辆,车光起得很突然,看来是对地形相当有把握,之前居然敢在可见度这么差的晚上、沙尘暴里开盲车。



    远光强且雪亮,两束直直打住昌东车前挡,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忍不住抬手去遮,眼睛半眯半睁间,看到对方车上有个探出的身影,似乎往地上甩出串东西。



    不妙。



    叶流西也遮眼睛:“一共三辆车,圈子包不圆,要不咱们冲吧。”



    肥唐也赶紧附和:“对对,冲吧东哥,360度方向呢,三辆车最多占3度。”



    昌东说:“不行,有破胎钉。”



    这玩意儿,古代叫铁蒺藜,两根双头尖的铁刺拦腰互拗焊在一起,四面尖钉,最初是用来把战马撂翻的。



    现在还有沿用,不过早进化了不知道多少级,有的自动遇压弹出,跟他妈地雷似的,也有的是一串的,中心穿孔,绳缀结,方便收取——刚看到那个人影撒网一样往外扔,昌东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三辆车这么不紧不慢过来,确实只占3度,但整个包圈里,不知道在哪给他撒了钉,悍然冲出去,怕是轮胎要全废。



    现在想想,盐壳地啃车皮,至少还是一点一点,啃得含蓄温柔,人是要狠多了。



    昌东停车,手台里传出的,尽是肥唐的粗重喘息。



    那头也停车了。



    越来越大的风里,四辆车,在旷野里沉默着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