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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星河落
    孟七七的决心下得快, 动手也快。



    抬手一道莲华轰向正对着十七的方位,对面的十七见状,眸中闪过一道精芒, 笑着也接了一道莲华。



    两道莲华隔着壁垒盛放, 那瞬间亮起的光晕璀璨夺目, 如星河上开出的一朵并蒂莲。美极、壮阔极。



    那光晕将陈伯兮的眸光点亮, 他自兽王背上跃起, 双手持剑斩向壁垒。



    金满又岂能容忍别人专美于前, 真火自掌心冒出,附着在缠绕指尖的金线上。他手一挥,金线便像火鞭一般击打在壁垒之上。



    万铢侯金满的本命武器, 不是刀剑,正是这细如蚕丝的金线。



    小玉儿见师父和金满都出手了, 没有冒冒失失地冲上去。那把普通的黄杨木弓再度被他“咔咔”两声拉成一把长弓, 他背上箭筒、单膝跪地, 玄铁箭直指壁垒, 次次都追着大家的攻击而去, 瞄准光晕的中心。



    “咻!”



    “咻!”



    突如其来的配合,让壁垒两端的场面都火热起来。若不说破真相,恐怕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是敌人, 毕竟他们配合得这般默契。



    不管是十七还是陈伯兮, 抑或是金满,此时都好像忘记了敌我之争,只一门心思地想要攻破壁垒。



    孟七七却在勾起十七的战意后又忽然后退, 一个空翻落在秀剑上,双指夹着绿叶置于唇边。少顷,忽而急促忽而悠扬的笛声再度回荡在旷野之上,引得那妖兽躁动。



    十七的眸中立刻闪过一丝异色,陈伯兮也蓦地停下来,不曾想到孟七七竟然掌握了御兽的密法。



    这可真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很快,壁垒这边的妖兽在孟七七的指引下聚集过来,助他们一道攻击壁垒。



    壁垒那边的兽王见状,四肢焦躁地刨着地,嘴里发出不耐的、愤恨的吼声,身旁的妖兽便更加卖力地撞击壁垒。



    两边的妖兽,齐齐扑向壁垒,甚至于两只妖兽撞击于同一个点。远远望去,像是生生被阻隔的亲人,忽然有朝一日得以重逢一般,死生皆悲壮。



    这一道悲壮长堤,绵延足有数里地。



    孟七七的笛声不停,妖兽便也不会停。兽王死死地盯着他,仿若看到了许许多多年前的那个黑发男子,回忆起前尘种种,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于是动作愈发狂暴。



    如果不是他,它怎会被困在暗无天地的地下,被千百年的腐臭尸气镇压!



    如果不是他,它们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阿蛮!”陈伯兮一声惊呼。



    兽王失控了,孟七七于夜幕下吹笛的样子实在像极了那个人,身上更有那人的气息。即便隔了一道壁垒,它也不会认错的。



    兽王发着狂,不顾一切地向孟七七冲去,而后整个身体重重地撞在壁垒上,震得四周妖兽一片翻滚。



    可它似浑然不知,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仿佛要把孟七七嚼碎,任陈伯兮如何呼喊亦不回头。



    孟七七乍一对上那双眼睛,心中也咯噔一下——这只巨兽似有自己的神智一般,绝不是体型比普通妖兽大那么简单。



    思及此,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思量,笛声更显急促。



    兽王被他挑衅一般的举动激怒了,更加不管不顾,双目猩红。陈伯兮见状,干脆不劝了,扬手一挥,跟在后面的白面具齐齐上前。



    刹那间,笛声四起。



    小玉儿看得心惊,这旷野之上,兽潮如浪涌。还有更多的妖兽在赶来的路上,转头望去,黑色的树影、连天的枯草间,仿佛都藏着许多的妖兽。



    这是妖兽的地盘,是对方的地盘,小玉儿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敌众我寡,久战不利。



    眼前这壁垒看似在刀光剑影中飘摇,可他们打了半天,壁垒仍是那个牢固的壁垒,不知何时才能破。



    小玉儿咬咬牙,不顾虎口开裂的风险,道道铁箭连珠射,誓要将这时间缩短。



    场面胶着,而小玉儿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的白面具守在壁垒前,用笛声唤来妖兽,众志成城地攻打壁垒。



    这是一道远远超出他们想象的战线,数百人、数万头妖兽,甚至还要搭上长达数百年的筹谋。



    陈伯兮此刻的目光中也尽是疯狂,与兽王别无二致。只是他看着孟七七,便不由想起那个便宜哥哥。他没想到那个让人猜不透的男人,最后竟然会选择一条最是离经叛道的路。



    他竟然勾搭上了自己的小师叔,想想都不可思议。



    若是太平时候,他可真想看看陈家、看看剑阁和世间所有人,那些说三道四的嘴脸。



    可他原以为陈伯衍不会对任何人动情呢,毕竟兄弟多年,陈伯兮自忖这个弟弟都未在他心中占据多少分量。



    就在此时,一道轻微的“咔嚓”声传入陈伯兮耳中。



    他霍然抬头,目光快速掠过壁垒,迸发出一丝惊喜——破了,壁垒马上就要破了!



    “阿蛮!”陈伯兮断喝一声。



    孟七七那边亦注意到了这声异响,金满嘴角噙着笑,金线狠狠甩在壁垒上,那赤色的真火如雨般落下,还有一部分留在了壁垒上,熊熊燃烧着。



    壁垒似星河,水火不容,却又谁也压不过谁。



    此时众人拼的就是一个先手,谁能先一步打破壁垒,谁能抢在前头对对方出手,谁就能占得优势。



    陈伯兮与十七人多势众,自不必担心。孟七七与金满、小玉儿三人却似背水一战,哪里还有退缩的余地。



    “咔!”又是一声脆响,听得所有人心中一凛。



    小玉儿干脆摘下眼罩,那只异瞳死死地盯着壁垒,目光快速在上面游走。在哪儿?裂缝在哪里?



    他张着弓,箭尖随着目光游移。



    忽然,一丝淹没在光晕之中的毫不起眼的细小裂缝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心中一喜,没有丝毫停顿地将箭送出,“师父!”



    孟七七凭着对小玉儿的信任,想也不想立刻随着箭矢杀出。



    “咻”的一声,箭矢划破长空,如一道流光钉入壁垒。那箭尖,几乎是分毫不差地卡在裂缝里,瞬间便把裂缝撑大了几分。



    孟七七岂能放过这个机会,秀剑当空劈下!



    可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十七那张带着邪气的脸。



    对方冲他微微一笑,孟七七便心知不妙。两人几乎同时动手,澎湃的元力隔着壁垒的裂缝击打在一起,壁垒应声破开一个缺口。



    可这缺口一边是孟七七,一边是十七,双方谁也避不过谁,竟是直接打了起来。



    小玉儿见状不妙,双眸往别处一扫,立刻又是一箭射出!



    “金先生!”



    金满应得极快,他原想去助孟七七一臂之力的,可余光瞥见小玉儿的举动,不知为何就停了下来。待箭矢破风而去,他的金线立刻跟上。



    那厢陈伯兮留意到他们的举动,连忙飞身去堵金满。可金线比陈伯兮的剑快太多了,几乎是与小玉儿的箭齐头并进,眨眼间便又破开一个缺口。



    金满红衣如火,几个起落便从缺口入,成了千百年来第一个穿越壁垒之人。



    他笑得快意,手中金线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欢悦,迸发出一阵璀璨光芒。金满当空跃下,随手一挥,金线如鞭掠过下方妖兽群,目标直指立于兽群中的白面具。



    陈伯兮急忙去拦,可金线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那金线上还有真火在燃烧,不小心被割下手臂的白面具眨眼间便被火焰吞噬,痛苦地滚在地上,将火带给枯草。



    火势连绵,妖兽大乱。



    “尔敢!”陈伯兮终于逮着那金线,一剑斩下,却没能斩断。



    金满嗤笑,“你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线是孽缘,可不是谁都能斩断的吗?”



    陈伯兮不好意思地笑笑,手中剑却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地再度撩去,“那也得试试看啊!”



    瞬息之间,两人已过了几招,而这时孟七七与十七已从壁垒的这一边杀到另外一边。被破了两个缺口的壁垒,终于在他们交手的余波中,逐渐崩溃。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终于到来的奔溃就像一个蓄谋已久的开始,整个壁垒开始了不可逆转的崩塌。



    星河溅落了,砸在大地上,如九天之上的瀑布飞流直下。



    万万妖兽齐嘶鸣,整个秘境仿佛都感应到了此地的变化,天地间的元气忽然开始躁动。而那早先被金满与孟七七联手驱散的乌云再次于头顶聚集,从淡淡的灰到浓墨的黑,只花了须臾时间。



    雨,就落下来了。



    此间只有小玉儿一人,还隐没在高高的草丛中,张着他的弓。一滴滴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虎口冒出鲜血,老茧被撕裂,可没有什么能打乱他的节奏。



    忽然,他看到巨兽回眸,眸光一凝,箭矢立刻出手!



    “咻!”厚重的玄铁长箭刺破雨滴、穿过崩溃的壁垒的缺口,于霎那间刺入了巨兽的眼睛。



    “吼——”兽王痛苦地发出一声怒吼,甩着头企图把箭甩出去,可却只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痛苦。鲜血扰乱了它的视线,它看不清敌人在哪儿,一番狂躁之下,反倒将周遭的妖兽踩死于足下。



    陈伯兮看到此情此景,目眦欲裂。可他刚要转身去救,金满就挡在他面前,笑道:“二公子,你想去哪儿啊?”



    “哼。”陈伯兮冷哼一声,眸中杀意激增。



    就在此时,周遭的白面具齐齐向兽王涌去。他们知道自己的使命,无论如何这兽王是一定要保下来的。兽王刚刚重获自由,还未恢复实力,万不可早早折损于此。



    他们人多,还有无数妖兽可听从驱使,就不信挡不下一道冷箭。



    小玉儿继续躲在暗中寻找机会,可对方防得紧,等了片刻也未找到第二次机会。他快速扫了一眼师父和金满,咬咬牙,终是从暗处杀了出来。



    “拦住他!”陈伯兮断喝一声。



    小玉儿的脸色便也苍白一分,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地盯着陈伯兮,“芳信哥哥!”



    “哟,熟人啊。”金满幸灾乐祸地从陈伯兮身后掠过,那一声揶揄,仿佛就在陈伯兮耳边响起。



    陈伯兮一个激灵,立刻回身刺去,却仍是敌不过金满。金线掠过他的头顶,将他的长发割断,断发垂落下来,很快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看起来狼狈得很。



    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两个护在兽王身侧的白面具对视一眼,在谁都没有察觉的当口,转身对准兽王的心口用力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终于破了。



    这情节写了那么久,要让它破,却又要让它破得不那么容易,否则看起来跟玩儿似的,也是绞尽脑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