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不过是书院里空出吃饭的一小会儿时间,林靖吃完饭连碗筷都没来得及洗,青哥儿与江哥儿已经等候在了门口。
“快些快些。”青哥儿手捏着一个包子胡吃海塞,嘴里水花含糊又着急,“听说若是去迟了,先生是要用戒尺打手板的!”
江哥儿没说话,脸上却也是一副急色。
林羡推了推林靖,“你去吧,我来洗就是了。”
林靖起身,将碗筷先放在了井边,还不让林羡动手,只道,“先放着,我下午回来就洗了,水泡着就成。”
嘱咐完这一句还不算完,想了想又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对林羡道,“下午等我从学堂里回来咱们再一块儿出门。”
等到了门外,青哥儿好歹费劲儿的将嘴里的包子都吞了下去,自己拍了两下胸口,转头对林靖嗤嗤笑了两声,“靖哥儿真贪玩,还要你姐姐等你回去再出门。”
这个傻子。
林靖没理他,只自己嘴里默默念着上午先生教导的东西,一路正经着脸色到了书院。好在他们三个没迟到,书院外头人来人往,都是刚吃了饭回来的学生。回家吃饭的都是清溪镇本镇人,剩下其他小地方来的都另外交钱吃住在书院里头。
三个孩子走得快,跨过门坎时没注意到一边有几个年长一些的学生将视线转了过来。
“哎,宗和,那个孩子是不是我们前面在书店里见过的?”
郑郁文给同伴拉了拉衣袖,回过头去看见林靖的背影,一时没想起来。
“就是,那个林姓小娘子家里的。”另有人隐晦的提醒。
郑郁文脸色一怔,后跟着上前两步,恰逢林靖转过一个拐角,露出他的侧脸来。他生的好,自然让人难忘些,郑郁文随即想起来那天的事情。
“竟也来读书了。”旁边人没管郑郁文的反应,只相互称奇。
“原以为家里穷困,现在看来倒也不算吧?”
他们将这个当做闲聊的谈资,郑郁文却不是。他盯着林靖的背影,那天与林羡面对面时候的羞恼又渐渐的冒出头来。
明明有送弟弟来念书的钱财,却偏偏要将自己描述的那样不堪?满嘴谎话实在可耻。
旁边几个学子,有看见郑郁文脸色变了的,默默背着人转头低笑了一声。
晌午,林羡关了家里的门,打算去药铺一趟。
上回买回来的药材没晒的很干,磨粉的时候便没那么容易。好在也是提前一段时间买了的,放在自家里的院子晒了晒,总算能用。
今天也得早一些买回来才是。
药铺伙计听了林羡的话,笑道,“再干一些的也是有的,只不过那个价格更贵,这个虽然还带着点湿气,但总得来说是更划算的,都是镇上的人,我不诓你。”
林羡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其实也用小秤称过,倒也并不在意这个。
那小伙计自觉熟络,话没什么遮掩的往外道,“早上的时候还来了两个人,打听小娘子过来买的是什么药呢,听说小娘子用这个做出点营生来?”
林羡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过来问这个。
她点点头,没觉得做生意的事情有什么好防备,“只是随便弄弄的。”她想了想,又道,“那你……”
小伙计自然知道她未完的话想问的是什么,“那我自然不能说的,别说这个生意上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要藏着的,就是你来抓一剂风寒药,我也不能将你的病症往外说不是?”
他手脚麻利,将几个药包装好一起推到了林羡的面前。
“谢谢,”林羡接过药包,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神色恍然,“哎,瞧我,总记着买这几个,这回过来还要买的一些药材都忘了。”
她随口报出几味曾经在《馥郁》上面看到的药材,各自称了三两才走。
小伙计的话提醒了林羡,只要是生意就不得不有防备。馥郁曾经名冠京都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有许多秘制的方子,材料是现有的,谁有了方子都能不费力的做出来。
就算是面前这个看着很体贴的小伙计,又怎么能保证总是信得过呢?
林羡没这个把握,也不想将这一种可能随意留在这里。
她拎着两手的药包,走出药房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现在走到书院门口恰是林靖他们下学的时候,脚下便拐了一个弯,转头去了书院。
时间与她预计的差不多,她走到书院门口的那一颗梧桐树下时,里头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
林羡独自站在原地很坦然,里头走出来的几个学子见了她却是先看一眼,后立刻转头脸上要么是避嫌的神色,要么是皱眉觉得林羡失礼。
蠢货。林羡的嘴唇轻轻动了动,用没人听得见的声音吐出两个字,目光中只看着大门口,等着林靖的身影出现,半点儿没将其他人当一回事。
“扫把星!克人精!扫把星!克人精!”
今天新来上学的孩子里头,有几个和林靖不对付,又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坏名声”的姐姐,一见到林羡立刻蹦跳过来在她身边指着她的脸笑嘻嘻的骂,声音整齐响亮。
林羡冰凉凉的转过头看着那几个孩子,先没有说话,后等他们好奇的停下来面带疑窦的看着林羡时,她忽然抿唇一笑,凑过去轻声道,“没爹没娘就知道收敛了。”
她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语气却瘆人的慌。话里带着令人捉摸的深意,五六岁的孩子哪里经过这个?
几个孩子原本预计这小娘子会哭鼻子,却不想她半点不怕的。
他们正抓耳挠腮要再想出几句咒人的话时,为首的那个突然给人从身后猛踹了一脚,面朝下趴在梧桐树下吃了一嘴的泥巴。
他一倒下,身后满脸怒容的林靖就跟着露了出来。
几个孩子立刻哇哇叫起来,涨红着脸跃跃欲试的朝着林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