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是深沉的黑,月亮斜挂在天边隐隐现现的穿行在云层之中。
林家小院里偏房的们吱呀一声轻轻打开,林靖穿着整齐的走出来,悄声进了厨房里。
一支蜡烛被点亮放在灶台边上,厨房里小片地方照耀出橘色的暖光来。
林靖返身到外面打水洗漱,后擦了擦脸呼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面上露出点笑意来。
他回到厨房,将自己的衣袖挽起,进酸菜坛子里捞出几个脆不楞登的小萝卜来。过年前腌起来的,此时已经酸香入味。
小萝卜给井水简单的冲洗一遍,再由菜刀切成薄片,乖乖巧巧的躺在砧板上。
林靖生了火,在锅里放上一点猪油,等那白色的脂膏全都融化开了,他才刺啦一声将小萝卜倒进去。
炒好萝卜,他再洗锅,放进点米和水,复而将火生大,没一会儿就听那锅里的水渐渐开了冒泡。
林靖坐在灶膛后面,火苗印照着他的脸庞,橘红通通,相较于前月似乎又长了点肉。他想起昨天晚上林羡笑眯眯捏他脸颊,说软乎乎的事情了。
他的嘴角噙起一抹笑意,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的确比从前胖了一点,个子也明显的在年后抽条般的长了起来。
长得快是好事,他恨不得自己能眨眼长成个大人,将这个小家照顾好,让林羡毫无忧虑。
不用像现在这样顾忌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是最好的。
林靖自己草草的吃了早饭,又将鸡食洒在地上,把小黄也放了出来。后自己带上书袋出了门。
外头这个时间只有少少的几个人,拐到主街上倒是有早市的小贩已经准备起来。
林靖步履轻快的走到梁家门前,抬手正要敲门,门从里头给人拉了开来。
是昨天他就见过的丫头阿喜。
阿喜见了林靖,压低声音笑道,“靖郎来的巧。”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侧身让林靖进去。
主屋里亮着光,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阿喜自顾自去了厨房,林靖便在院子里站着等。好在没一会儿的功夫,梁鸿义就出来了。他一转头看见林靖,面色寻常没什么变化。
“师傅。”林靖上前一步,将身上的书袋解下来放到一边的小石台上。
“想去将腿上的筋压开了。”梁鸿义多的话一句不说,上来就是指点,正经话正说到一半,忽地伸手在林靖的脑袋上猛揉了两下。
林靖不免有些懵,目带疑惑的看向梁鸿义。
若不是现在已经拜了师,他兴许当场发作。
“还不是给我摸了脑袋?”梁鸿义咧嘴一笑,“头一回在衙门里见着,倒是装模作样揣着脾气。”
他一说明,林靖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头一回去衙门上户籍时见到梁鸿义,他伸手要摸他脑门给他躲了,没成想这会儿要讨回来。
林靖的面色一沉,将这气吃进肚子里,暂且不与梁鸿义计较。
等他出师那就要另说了。
压腿听着轻巧,但实际上可并不简单。梁鸿义下手黑,亲自双手压住林靖的后背,将他往下按。
虽然现在骨头还没长硬,但这么按不疼是骗人的。梁鸿义琢磨着中间总是要喊一声疼,可林靖愣是咬着牙将两条腿都压出来了!
一早上的功夫正侧都压过,等梁旬要出门上学的时候,林靖双腿已经止不住的打颤起来。
梁鸿义站在门口,“今天你和靖哥儿去上学吧,我就不送你了。”
梁旬点头,转头看向林靖,关切道,“靖哥儿,我扶你吧?”
一早上的功夫,腿跟废了似的。
林靖摇头,“不用,我能走。”说着慢慢迈开脚步,忍着酸痛出门去了。
梁鸿义在后头看着,眸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林羡起来的时候,林靖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她进厨房,一眼就看见灶台上放着一盘子腌萝卜片,一盘子里放着个鸡蛋。
锅里的白粥还温热,灶膛下面的瓦罐焖在炭火中,井井有条。
她昨天睡前想过,林靖虽然顺利拜了师傅,礼节却没有做好。拜师是很郑重的一件事情,靖哥儿可能不懂,她却不好这样装作不知道。
林羡吃了早饭,自己带上点钱出了门,不仅要买拜师礼用的东西,她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办。
牛掌柜的铺子这两天就要交租,她不好闷头什么都不知道,随意让人哄了去。
阳光朗朗照着清溪镇,天空中碧蓝带着朵朵云层。林羡先寻路到了市侩那里。
“要租铺子?”市侩听了她的话,面上有些吃惊,他是知道林羡家里有一间位置顶好的铺子的,“我听人说林小娘子也开始做生意,原来竟是真的?”
“恩,”林羡点头,她面上带笑,“我听牛掌柜说现在租金往下掉了,想想正好来租一个小的用。”
市侩听见这话面色微妙,租金哪里降了?林家那个位置的铺子如今早就到了二两都嫌少的价格。
不等他说话,林羡继续道,脸上一派天真样,“位置么也不用很讲究的,就在我家原本那个铺子边上不远,我看有一处是空着的?大小合适,想来一个月八百文差不多了吧?”
市侩原不想戳穿牛掌柜的话,一听林羡这么讲才忍不住了,“林小娘子,这租金哪儿有这么低的?你说的那个铺子一个月要一两半呢,你家的铺子都要二两银子一个月了,一两银子都是早五年的价钱了,急着租铺子还不如先回去和牛掌柜那里把新租金算出来。”
话说到这里,回头细想起来,连市侩这类黑心的都觉得牛掌柜未免狠心了。
林羡面上露出一抹失落,却也不生气,反而谢过那市侩转身走了。
如今她知道家里该收多少租金,也知道怎么和牛掌柜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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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个月起,租金涨到二两银子一月了,请回去和牛掌柜说一声。”
牛掌柜派来交租金的小伙计听了林羡的话吓了一跳,“怎么涨了这么多?”
“市价如此,大家都是这么涨的,我总不能还依照早五年的价格收租呀。”林羡面色温和,说出的话却没有回还的余地,“若是牛掌柜觉得贵了,换家租也无碍的。”
小伙计没别的法子,自己也不敢做主,只好快步折返回去告诉牛掌柜这消息。
牛掌柜听了后,额头上的青筋都跟着爆了出来,气的直拍桌子,“二两银子一个月,她怎么不去抢钱算了?”
小伙计面上不显,心里暗自嘀咕:这周围哪里还有一两银子租的来铺子呢。
“林小娘子说,您若是不租也就不租的。”
这话捏住了牛掌柜的软肋,他咬牙想了想,无奈道,“罢了!我去和她说说。”
牛掌柜心里急的等不住,后脚就去了林家,正巧赶上书院下学,林靖回家吃饭。
林羡将人请进院子里,仰头与他说话,“牛掌柜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一下子涨到二两银子未免太多,”牛掌柜吊着脸色,“小娘子这事情做的太不地道。”
“牛掌柜,铺子租给你已经有些年数了,起初我不知道租金涨了,今天去问过才知道去年入夏的时候就差不多涨到了这个价格,没有早些告诉你是我的不对,但这租金也不好和市价相差太多不是?”林羡道,“现在家里只这一个来钱的地方,用钱的又有很多。”
她的话说的明明白白,又稍稍挽了牛掌柜的面子,没有将他想占便宜的心思揭露出来。
牛掌柜也就不太好强硬的逼迫,只好稍稍退一步道,半也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吓唬,“这铺子我现在还是要租的,但租到什么时候却不知道了,小娘子若是要将租金涨到二两,那这租期也换过才是。”
林羡道,“你说。”
“那这租期改为一个月一租,一个月一交,我可随时抽身。”牛掌柜说完,面上露出点得色。
你不是指着这铺子吃饭么?那如今我改个法子让你随时要担心自家饭碗不稳,且看看到底是谁怕些。
牛掌柜心里想着,如果林羡一会儿开口服软退一步,他一两五也是能应下来长租的。
却不想林羡毫不犹豫的顺着他的话开口道,“那就听牛掌柜的,以后的租金一月一收。”
这铺子林羡打算脂膏生意有把握以后就拿回来自己用的,牛掌柜自己误打误撞赶了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