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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窑厂里这几日有几个大单子,方成和几个老师傅忙的脚不沾地。|他的徒弟周平一和不够格动手制作,所以反而清闲了下来,每天就在窑厂几个大师傅身边专注的看。



    有脾气不好的经常哄骂他,周平一就又只好自己躲到角落里拿着陶土慢慢练习。



    耳边就听着周围的大师傅们说起这一回大单子的来由。



    “咱们窑厂在这十里八乡,不,十里八乡那都是谦辞,在这南地都算有些名号,”一个老师傅眯着眼睛手上动作稳当,语气里有不少得意,“兰城那边要做这等大瓶大碗的,哪儿还找得到第二家?”



    “兰城那破落地,怎么的突然有这样的差使?”



    “破落?”老师傅轻斥道,“就你老糊涂说人破落,你当兰城是你前些年去的兰城?我家三郎前些天去过一趟,那里的埠头做的又宽又大,不知能停多大的船,连街上的铺子一月你知道要多少租金?”



    他顿了顿,道,“说了你也是铁定想不到的。”



    周平一慢慢的听着,心想原来又是那什么有关于海运的事情。正思及此,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比他资历还小的学徒,气喘吁吁的道,“平一,馥郁那边来人找你师傅,你师傅走不开,说让你去。”



    周平一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擦了擦手,给人反复催了两句后才愣愣回过神来,“哦,哦,知道了。”



    说着往外跑去。



    几个大师傅回头看他一眼,转都说他呆傻。



    周平一一气儿跑到了外头院子里,林靖正站着。



    周平一还因为上次的事情心有戚戚,林羡那样温和的还好,碰上林靖一言不合浑身往外头冒冷气的,周平一都觉得自己要脚软了。



    “靖郎,请,请问有什么事情?”林家的单子是他唯一能动手一起做的订单之一,是以周平一将这单子的制作时间记得特别清楚。



    照理说现在还远没有到馥郁需新瓷盒的时候。



    难不成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没了,现在要来找他谢罪了?周平一有些局促起来。



    林靖将他的面色看在眼里,眉头微皱,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往下说,“今天过来是想将上一批单子的时间提前一些出货,另外再将这个用上。”



    他说着递给周平一一把木头章子,周平一慌忙接过,有些迷茫的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问林靖,“这是……”



    只见每个木头章子上仅刻了一个字,每个字都刻制的极其精细,又有一个小铁环呈现四方状,能够将许多木章子整齐箍住。



    “后面的这批单子,上面用章子刻上年份与月份,月份后又跟上甲乙。”



    照现在馥郁出单子的频率,一个月约莫都是出两批瓷盒,为了前后分的明确,故而以甲乙来区别。



    “好,好,”周平一忙不迭的表示知晓,而后又听林靖道。



    “阿羡让我和你说一声,多谢上回你提点了她,”林靖从怀里掏出半两碎银子,“喏,这是追加的订银,多出来的是给你的谢钱。”



    这个周平一却不敢接了。



    林靖这儿走了以后还要径直出城取药材,哪里有时间和周平一掰扯,他上前粗鲁的将银子塞进周平一的手里,后兀自转头出去骑马走了。



    周平一抱着木头章子和那半两碎银子,再想起刚才林靖的话,忽然觉得心里半点儿也不怵了。不仅不怵,反而有些美呢。



    原来自己的无心之失是做了件有益的事情的。



    自打钱丰城上回运药受了伤就没有再来城里,连着家里打猎的活计也不做了。照孙香织的意思,打猎她是早早的就不想钱丰城做的。



    山里的毒蛇猛兽多,万一遇上凶兽,那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儿。现在家里头靠着种药材送给林家已经能够维持稳定且不错的收入,完全用不着拼命了。于是趁着这一回,孙香织干干脆脆的让钱丰城歇息在了家里,两个人一起打理药园子反而能够更加细致。



    只不过让林靖这么来回着取药让她很过意不去。



    “应该我们这边送过去才是,让靖郎来回还耽误了读书。”孙香织将早就准备好的各类药材撞到林靖骑来的马身上,转头和林靖商量,“靖郎回去和阿羡说一声,等这月末开始就让我们这边重新开始送。”



    林靖坐在桌边和钱丰城一起吃饭,对孙香织刚才的话不以为然,“我一个人来回还算轻便,也并不耽搁,现在外头还是乱的很,这事情以后再说,暂时不改了。”



    他虽然并不打算以后就这么取药来回,但是心里的打算一时之间还不能马上实现,只能慢慢来了。



    不过林靖等的契机比他预想之中的提早了不少。



    九月末,天气渐渐转凉之际。几乎是昼夜之间,兰城那边有外国船只进港的事情就传到了清溪镇。



    寻常百姓听来这不过是一个闲暇时候的谈资,可对于许多观望依旧的商人来说,这简直是天上说好要往下掉落的馅饼,挂了五六年终于往下掉了。



    林靖站在早点铺子外头听着众人热议纷纷,他默不作声的掉头回家去,也没将林羡叫起来。只把包子递给雪英,对她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好好照顾阿羡。”



    “靖郎要去哪儿?”雪英连忙低声问。



    “付霞镇。”林靖去牵马,“今天晚上不回来,不必等我。”



    至于他要去干嘛,林靖自己不说,雪英也自然就不敢多问了。



    自从上次机缘巧合救下了唐仁义家的孩子,又知道他手下一众徒弟,林靖就有一份活动着的心思。



    林羡清楚,他也清楚,馥郁的生意远不该拘束于一个小小的清溪镇,走出去是必然的后路。现在海运开了,机会也来了,更久要走到这一步上。



    只不过走到这一步,路途中运输的安全一直就是不可忽视的巨大阻碍。走在路上的商人,运气好一点的还能讨一些生活,攒点钱维持家里的开支,运气不好一点的给强盗割了头夺财害命的不在少数。



    然而清溪镇上习武的没有几个,人人挤破头都要读书去,并不看重武艺,甚至有些许看不上习武的意思。皇帝那边尚武没用,俗话说天高皇帝远,他管不着清溪镇民风。



    付霞镇不一样,起码在唐仁义手下那么多徒弟让林靖看到了不一样。他赶路大半天,在晌午过半的功夫到了付霞镇,好在唐仁义的名声还算大,于是一路问姓过去找到他家里算是很顺利。



    唐中杰还没到读书的时候,这会儿正和几个村里的孩子聚在村中空地玩乐。打从上一次他差点儿给人掳走拿去卖了的事情以后,唐仁义就再不许他走远,只让他在家门口玩了。



    杰哥儿耳朵灵光,远远的就听见了马蹄声,抬头一看,乐了,这不就是救过自己的那个哥哥吗。



    “哥哥,你怎么来了?”杰哥儿一下站起来,用沾了泥巴的手拍了拍脸,也不嫌弃自己只是将脸弄得更加脏了。



    “你爹在家吗?”林靖下马问。



    “在的。”杰哥儿利索道,“你要见他?那就跟我来吧。”



    他说着抛下一众玩伴飞快的往家里跑去。留下的几个孩子有些畏惧和好奇的看着高大的林靖,更多的是将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牵着的威风凌凌的大马身上。



    唐仁义恰好刚从地里回来,正歇脚喝茶呢,就见自己儿子一溜烟的从外头跑了回来,嘴里还吵吵嚷嚷的大叫着,“爹,爹,那个哥哥来了!”



    “什么哥哥,”唐仁义放下茶碗站了起来,掀开门帘快步的往外走去,行到一半就看见了门口的林靖,当下大喜道,“靖郎,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林靖直抒胸臆道,“上次师兄说若有事相求可以来找你,我这就厚着脸皮过来了。”



    林家从前不怎么样,现在却不能算是破落人家。与唐家相比那是十个唐家加起来都不必上的。更何况这还是救了自己孩子的同门师兄弟。



    唐仁义连什么事儿都不用听,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再等听完林靖的来意是想找几个他的弟子去帮忙运货,唐仁义更就觉得这个是好事了。



    “这个事情容易的很,哪里算得上是什么请求?”他爽朗笑道,“他们里头好几个人正发愁没有活做呢,你这反而是为我解了忧愁。”



    “路上山匪重重,”林靖将风险提前讲出来,剩下的就让唐仁义和他的徒弟自己权衡,“一会儿请师兄将他们叫来,我们再详细说。”



    人叫过来也简单的很,好几个徒弟都是和唐仁义一个村的,另外几个住的也不远,唐仁义出去买酒,家里婆娘杀鸡,刚好晚上和几个徒弟凑成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