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仁义这次拍过来的四个徒弟都是他们村上的,故而同姓。
也是凑巧,这四个徒弟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亲属关系。两个还是堂兄弟,一个叫唐立山,一个叫唐立水。剩下的两人则一个叫唐丰收,一个叫唐大宝。
唐立山和唐立水今年同岁,都是十七,唐丰收和唐大宝则是一个十八,一个十六。唐大宝是这里头年纪最小的。
四个人都是得了唐仁义嘱咐过来的,让他们好好听师叔的差遣,要是敢顶嘴敢不听规矩,只管揍便是了。反正唐仁义清楚的很,他们四个人的功夫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林靖。
四个人也是真的老实,连唐仁义这样的嘱咐都由唐大宝一字不差的说给林靖听了。
他们虽然也知道自己的功夫放在林靖面前不够看,但是还是觉得奇怪。又问林靖是什么时候开始练武术的,一问竟然是将近七岁才开始,当下就更加惊奇了。
“我和立山可都是四岁起就跟着师傅练习功夫了。”唐立水瞪着眼上下打量林靖,“现在算起来已经有十多年,怎么还是比不上师叔你?”
林靖满打满算也不过才练了六年多啊。
唐大宝他们虽然没敢说出一样的话,可脸上的神色都是一样的。仿佛林靖是那吃了神仙药的,抑或是可能就是怪胎来的。
不过也就是他们在这里安稳下来的第二天,师兄弟四个人就知道了为什么林靖只用六年时间就比他们甚至比唐仁义都强了。
其一、他们虽然都是师承一门,然而梁鸿义是当年老师傅的最后一个入室弟子,教了不少好东西,而唐仁义则是由着老师傅手下的一个徒弟,也就是梁鸿义师兄带出来的,还算不上入室弟子,这中间自然缺漏了不少。等再往下传一代,那效果就差得更加遥远了。
其二、唐仁义练武功已经是他们见过最勤奋的了,几乎每天都要抽出一些时间。可这放到林靖这儿,是兄弟四人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不够瞧。
林靖在院子里放了五个木人桩,意在一人一个。他自个儿先脱了衣服赤膊上阵打了一套拳,巨大厚重的木人桩在林靖的拳脚下几乎如同风中摇摆的柳絮,看着竟让人生出点同情与可怜。
可这还不是关键,师兄弟四人见林靖打完一套拳后停下了动作,还以为他是已经练好了。毕竟他们跟着唐仁义练习武功时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天练习一次拳法和脚法,就算算过关了的。
可没想到林靖不过是拿了一边的毛巾给自己擦擦汗,而后冲他们扬了扬下巴,“还不快来打拳,还是你们想和我操练操练?”
这个邀请差点儿吓破了四个人的胆子。
谁能在看到那个被林靖一套拳就快散了的木人桩之后还能敢和他过招?几个人这才知道,自己头一回见林靖时说要和他过招,虽然输了,可那也是林靖大放水的结果。
他们师叔这打拳的力道,正到了人手上二话不说就得折了,要是万一到了谁脑袋上,那当下就能给人开瓢儿成成一碗豆腐脑。
唐姓四兄弟并不清楚,林靖最近这使不完的力气是有来由的。
欲求不满自然无处发泄,这些力气如果不找个地方用干净了,回家里一看见林羡就浑身发烫,反应一天比一天难堪,若是给林羡发觉,林靖觉得自己连家都要回不去了。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木人桩,视线凝在木人桩手臂随着他猛力敲打而晃动出来的虚影上,呼吸粗沉,汗水从脸上,肩头以及胸膛往下落。
尽管木人桩已经被击打的吱吱呀呀作响,林靖的手臂却完全不觉得酸或者疼。这样发泄似的练习,知道他纵身跃起的一脚飞踢,将木人桩最上面的一块木叉劈断踹飞了出去才完全停下。
唐大宝目光飘忽的看着林靖这边,见他终于停下动作,自个儿也赶紧将假模假样打拳的姿势顿住,而后凑到一边唐立水的耳边道,“我还以为这几个木人桩是咱们每人一个准备着的呢,看师叔这种打法,他一个人能用几天?”
林靖粗喘着扶住身前的木人桩,他拿过一边的布斤胡乱擦了擦脸上与身上的汗水,回头看了一眼师兄弟四个人,道,“今天在木人桩上练习五遍整套拳法,下午我将修葺的材料带过来,一起再将这院子稍作整修。”
今天下午是什么安排都盖不过林靖前面半句要他们练习五遍整套拳法的话。拳法完整的打一遍要约莫两刻钟,换算成五遍那就是整整一个多时辰不歇息。
“五遍太多了师叔!”唐大宝惊呼一声,随后哀求道,“今天第一天,先练三,不,两遍吧?”
林靖自个儿不仅每天练习五遍原来的拳法,还要温习剑法刀法,甚至会抽空自己按照身姿的变幻琢磨新的好用的招式。才不过五遍拳法,在他看来实在轻巧的很。
“今天你们起的太迟了,”他半点儿不被四人哀求的目光所动容,反而道,“当然,我今天也因为家里的事情来的迟了。”
家里的事情暗指的是林羡的月事,他因此要多花费半个时辰熬药,还要等林羡睡的差不多将她叫醒看她吃药。这都弄完了才能过来,比平时足足完了小两个时辰了。
放在从前,这太阳都斜照的时候,林靖已经坐在书院里温书,或者在家里帮林羡做活了。
他本意就是明年开始不再去书院上学,这么些年,梁旬的书,书院里老先生们的藏书他都看过,许多珍藏本他甚至一笔一划用手抄下来。
林靖在读书上这样用心,使得书院里的几个先生都以为他是有考试再走上仕途的心思,却不想林靖不仅不想考试,反而现在连书都不愿意读了。只是即便几个书院里的老师们都觉得惋惜,却也清楚书院里的确没有什么好教导林靖了。
他付出了相较于普通人十倍的努力,硬是在六年里头读出了寻常人十六年甚至二十六年才差不多能有的学问。剩下的他自己若是有心,在家里钻研也差不多。
书院里的老师基本默许了林靖的迟到早退,请假给的格外宽松。
“等明天,”林靖算了算时间,阿羡的腹痛已经好了不少,且看着今天早上督促她吃药的困难程度看,后面就是想喂都喂不进去了,是以他道,“我会按照我往常练武的时间过来,到时候你们跟着我一块儿练习。”
“若是练不完呢?”唐立山有些心虚的问。
林靖捡起一旁的衣服随意穿好,听见这句话,背着他们声线不起不伏的道,“那就不用吃饭了,且第二日的练习加倍。”
他年纪虽然小,可是师傅的派头与威严几乎比唐仁义还足。师兄弟几个登时不敢说话,心里如同藏了莲心,苦着吞下了这个结果。
关于那日林贵媳妇儿徐三娘带着儿女过来的事情林靖没有在林羡面前提起只字半句,林羡也并不知道。
这日早上她终于觉得身子好了很多,于是赶紧开始赶制一笔意料之外的单子。或者也许都不能将之称之为订单,起码林羡并不知道自己的东西走出清溪镇以后,在毫无影响力的情况下能不能为大众所接受。
更何况,她想要将这些东西卖给的是外国人。他们喜欢不喜欢用是一回事,林羡看过的一些游记中有记载。说的是那些外国人不仅长得和当朝人很不一样,就连平日里的饮食作息与许多生活上的小习惯也与她所熟悉的有天壤之别。
脂膏的作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挑对肤性,林羡以身试药或者卖给别人,这么些年也得出了很多显而易见的经验。其中之一就是肤性的不同会带来的天壤地别的改变。
一人用了如同仙药,一人用了却可能如同□□。
这样的差别在本国人与外国人身上可能会表现为更加剧烈的反差。
不过在摒除了这些担忧以后,林羡对于海运的开通依旧期盼不已。她想的很开,就算最后买卖没能因为海运的开展而繁荣昌盛起来,那大不了就专注于将馥郁在本国推销出去。
反正她半点儿不亏,几年前那个八十两银子买下来的小铺子,现在已经翻了整整五倍。
由于做药时间比较赶,又不好随便找外人来帮忙,林羡干脆让雪英把铺子关了几天,回来帮她磨药烧火或晒制。
两人在一起做活,难免就要讲话。
林羡自小在城里生活,并不知道乡下野趣,雪英见她喜欢,三五不时的也就讲一些给她听,今天这会儿正好说到她们村上一个小娘子在河里洗脚给人看了去的事情。
“虽然不过是脚,可是身为女儿家的到底还是很看重,那小娘子差点儿找棵老槐树将自己吊了呢。”
林羡听的心里惴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