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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恒卿是否得了某些消息,所以,心中忐忑不安?”



    赵子殷问道。



    “京城起风了。”伍恒卿如此回道:“在下得到了消息,说圣上龙体有恙。”



    景泰帝是大梁朝的帝王,他的龙体,自然是关乎国体的。所以,伍恒卿如此一讲后,赵子殷不知道为何,想到了景泰七年的大皇子弑君事件。



    这中间的算计,当年的赵子殷是雾里看花,没有摸个真切。



    如今的赵子殷远在潼关,依然是雾里看花,没有摸个真切。



    这不,伍恒卿的消息一讲出来,赵子殷突然发现,大皇子弑君事件,许是早已经有了预兆的。只不过,当年的赵子殷离庙堂太远,所以,他只是事后方得了一鳞半爪的消息罢了。



    “圣上膝下有五位皇子,而今未立储君人选。值此季世,非是朝廷之福。”身为刘元德的帮闲幕僚嘛,赵子殷在伍恒卿面前,还是很敢说道的。



    季,就是末的意思。



    赵子殷的话中,已经隐隐的透露出了,他不看好大梁朝的意思啊。



    “是啊,东宫不定,一旦圣上驾崩,怕是五王之乱,不远矣。”



    伍恒卿嘴里的五王,自然是封王的五位皇子了。这不,他这话说的,比赵子殷更露骨了。



    两个心知肚明对方意思的人,自然是聊着聊着,聊了一块儿。还是颇有些笑谈春秋,指点江山的味道。



    “梁朝的德,衰了。”



    天下,有德者居之。大梁朝的皇家,没有了守护天下的德望,自然就应该退位让闲,给有本事的人,腾出位置来了嘛。



    “八柱国之间,要有龙争虎斗了。”伍恒卿那是默契十足的回道。



    事实上,真正掌着天下的,是当年与大梁高(gao)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上柱国公们。而今,高(gao)祖皇帝时封下的上柱国公们,在大梁朝的历朝斗争中,已经由十六柱国,变成了八柱国。



    那当然了,剩者为王,这剩下来的就是精华嘛。



    于是,对于大梁朝的皇帝而言,八柱国不再是擎天之柱,而是掣肘。只不过,八位国公们的实力雄厚,皇家奈何不得罢了。



    “五位皇子的皇位之争,是堡垒塌陷的开始啊。”



    赵子殷如此感慨万端。



    “是啊,五位皇子之间,怕是不乱,也由不得他们了。”



    伍恒卿望着京城长安的方向,笑得有些神秘味儿。



    由此,赵子殷不得不联想啊,大皇子弑君事件,究竟参与的人,有多少啊?莫不成,八柱国都是推手之一?



    想到这些,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消失了终踪的禁卫大军,赵子殷不由的觉得,这个冬天更冷了。



    而那些远去的禁卫军,又能回来多少呢?



    归来之时,那还是皇家的禁卫军吗?



    腊月,龙体恢复些的景泰帝在得了八百里加急,龙颜大悦。



    这是卫国公与禁卫军都指挥使钱廖共同发来的喜报。兖、豫二州的流民之乱,已经剿灭。



    看到这份捷报时,景泰帝是开怀大笑。所以,关于那份捷报同来的伤亡,以及对于兖、豫二州的流民处置,还有卫国公与钱廖的某些逾越行为,景泰帝并没有深究。



    倒是潼关里,给刘元德当帮闲的赵子殷,从伍恒卿那里的简报上,看到了详情。



    从那一个一个的数字中,赵子殷看到的是死亡与血腥。



    无数无家可归的流民,又或是被招安的流民,都被卫国公的厢军和钱廖指挥的禁军,当了请赏的功劳,全部枭首了。



    妇儒、小儿、老弱,这些杀红眼,只为了功劳的军兵,没有任何的人性。



    很多的恶事,不过是启齿难书罢了。



    “兖州、豫州,都完了。”在这个靠丁口耕种,靠农赋为主税的时代,丁口和土地意味着一切啊。而空有光秃秃的土地,没了人口,兖州和豫州可不是注定了,会成为白骨露于野,酿成瘟疫的祸源地嘛。



    “卫国公招抚不了,钱廖都指挥使同样招抚不了。国朝,没有那么多的粮食。”伍恒卿很直接说出了关键点。



    招抚后,是要给这些被招抚的流民活路的。要不然,这些没饭吃的人,还是一样会造反。



    因为,怎么都是死,总是要拼一把的。



    “其实,有的。士族……”赵子殷说了这话后,又是摇摇头,道:“是我糊涂了。”



    “士族动不得,那是天下根基。”伍恒卿提醒了赵子殷一句后,又道:“这话,我当没听见。子殷,以后,且莫再提了。”



    “诺。”



    “在下先谢过恒卿兄的好意了。”



    赵子殷自然知道,他那话说出去,怕是会得罪了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一批人啊。



    天下的财富与粮食,不是在皇家与国库,而是士族们的手中啊。而这个天下,与皇家共治的仍是士族。



    士族,他们做官。



    士族,他们的仆人管理田庄坞堡。



    士族,他们的子弟读书习武,天下间的知识,也是他们垄断的。



    哪怕是寒门子弟想做官,也需得士族的提协与举荐。所以,赵子殷自然知道,伍恒卿的提醒,是真正的好意。



    赵子殷想,天下百姓可怜,那又如何?



    他非是圣人,就是圣人也没说着,真出来用实际行动,可怜一二天下百姓啊。



    《荀子》天论中,有是讲过嘛: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



    在赵子殷的一生中,所经历的事情来看,善恶到头,未必有报应。



    不过,成王败寇,才是实情。



    腊月,小年夜。



    潼关下了一场大雪。



    远在千里之外,徐州的封县城,同样是一场大雪淹没了天地间,把整个封县城的四野,是染成了银白色。



    次日,天明时分。



    “瑞雪兆丰年,希望来年是个好收成的年份。”



    杜明月如此期许着。



    因为,杜明月很清楚,如果收成好了,很多人就有饭吃了。而人能填饱了肚子,挺而走险的就少了。



    那灵安县城的经历,杜明月不想再有一回了。那等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杜明月是凡人,她亦是怕的。



    当天,朝食后。



    天寒了,跟哥哥赵箓玩雪球,是玩得过于尽兴的赵策小盆友染上了寒气。所以,赵策小盆友在对哥哥赵箓的无尽羡慕中,留了家中养病。



    倒是赵茵有姐姐风范,她是主动留下来陪弟弟赵策玩儿,顺带照顾一下三哥儿赵简。



    在回了封县城后,赵传福这位当了祖父的,就是给杜明月夫妻的第三个儿子取了名儿,唤简。



    “大哥,你要早点回来。”



    平日里,兄弟俩是打打闹闹,真是分开了一时半刻,赵策又是舍不得从小到大,像是连体婴一样一起玩耍的哥哥了。



    那眼巴巴的小模样,让杜明月看着都是心疼了。



    “你乖乖听姐姐的话,我求娘,让她多给你吃些蜜饯。”甜味儿的东西,赵策是最爱馋嘴的。所以,赵箓一这么说后,赵策就转了小脑袋,望着亲娘杜明月。那眼眸子跟会说话一样,分明在提醒着,娘啊,赶紧答应哥哥大人的话吧。



    “好啊,策哥儿听姐姐的话,乖乖在家养病。今个儿,就许多吃了一小碟子的蜜饯。当然,不能超过了五颗。”



    杜明月讲明了蜜饯的数目。



    “八颗。”两只小手比划了一下,赵策小盆友讲起了条件道。



    “刚刚不是说了,要乖乖嘛。”用手摸摸弟弟的小脑袋,赵箓说了这话后,还是贴近弟弟的耳朵边,小声嘀咕道:“你答应娘了,厨房才给蜜饯。”



    “娘不在,你可以求姐姐多给些嘛。笨蛋弟弟。”



    给弟弟取了一个小绰号,赵箓决定提点一下弟弟。办事情,可以走歪门邪道的。



    “娘,我乖乖听话,苦苦药药也渴光光。”



    “娘,你一定要提醒厨房,蜜饯要大个的。”



    赵策小盆友同意了哥哥的提议,不过,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提了,在他看来,一点小小的要求嘛。



    “茵姐儿,策哥儿和简哥儿,就要你多照顾了。”



    嘴里杜明月这么讲,实则,她是把姑姑杜秀娘也请来了冬藏苑,让姑姑杜秀娘实际照顾了冬藏苑里的三个孩子。



    “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们的。”



    赵茵回了话道。



    “你放心,冬藏苑这儿,我会好好看顾的。你啊,早去早回。”杜秀娘对杜明月叮嘱话道。



    “姑姑,劳你操心了。”



    杜明月跟亲姑姑杜秀娘,也是回了这一句话后,才是领着大哥儿赵策出了冬藏苑。尔后,是坐了马车,去弟弟杜青云在封县城里新安的家。



    当然,杜父、杜母,还有弟弟杜青云和弟妹四人,依是全家人上回一起跟着到了封县城居住的。



    至于杜家村,杜明月没有回过,倒是她弟杜青云昨个儿回了一趟。



    今天,杜明月就是去弟弟家中,探明情况来着。



    等杜明月和大哥儿赵箓到了时,发现杜家的气氛很是沉重的样子。倒是发现了杜明月母子的到来,杜父、杜母勉强挤了笑容。



    “爹、娘,我带箓哥儿来看望你们。策哥儿那孩子病了,等他痊愈后,我再带他来看你们。”杜明月一边说了话儿,一边让儿子赵箓给姥爷、姥姥福个小辈儿的礼。



    “快进屋到坑上去,别凉着箓哥儿。”杜母瞧着胖乎乎,长得福气满满的小娃娃,自然是笑容里多了真诚。这会儿,杜母是搂着赵箓,就往屋中烧得旺的坑上抱。



    院中有雪,这个天,已经开始化雪了。所以,天更冷着。



    杜母自然是怕冻着了她的外孙孙赵箓的。毕竟,这大胖外孙子,是女儿在赵家的依仗,她啊,是一心盼着女儿过得幸福的。



    “青云呢?”



    进屋后,没见着弟弟和弟妹,杜明月问道。



    “你弟妹昨个晚哭晕了一场。青云见他媳妇今个早身子有些不爽快,带她去药铺子了,想请大夫给瞧瞧是咋回事?”杜母一边给外孙孙拿了备上的年糕,一边给女儿讲了家中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