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喜自知现已经是无处可逃,没有太多挣扎便开口了,他的嘴唇干裂得可怕,声音听上去十分绝望:“刁泽约死了,我也会死,九尾猫都会死。”
顾盼问:“是有什么不正规的抓妖师在抓九尾猫吗?”
“不,不是人类,是妖。”洪喜摇摇头,无力地说,“是硕鼠。”
“硕鼠?”顾盼和韩小蕊同时发出惊诧的疑问。
张高富瞪着眼睛说:“你是不是糊涂了!硕鼠是最弱的妖,我一只手就能捏死,刁泽约怎么可能被硕鼠杀死!你是不是疯了!”
洪喜没看他,而是直直地看着顾盼:“刁泽约最开始给我说他的怀疑的时候,我也以为他是疯了。守军可能并不知道,除了我们三个,回龙县还有四只九尾猫,都没有登记,现在全部失踪了。不信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名字,你回去之后就可以查。”
顾盼摸着下巴说:“倒是有趣,自古以来,都是猫吃鼠,现在居然是鼠杀猫。”
洪喜苦笑一声,说:“是,这仿佛是天经地义的,我们也都这样认为。直到刁泽约出事前。我不记得是几号了,那天我和张高富去北街找乐子,遇到了刁泽约和四个穿黑袍的妖起了冲突。”
张高富立刻说:“我记得,是1月11日。”
“那是何罗鱼孙浩死的前两天。”韩小蕊拿手机代替了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打字记录。
张高富点点头,说:“是那天之后没多久,就说死了妖。那天……张高富先走。我和刁泽约关系好些,就去帮他。主要还是因为我发现那些穿黑袍的妖我都知道,不熟,但我知道他们全是硕鼠,刁泽约经常会去找他们的麻烦。你知道,虽然在人界我们不敢杀他们吃他们,但欺负他们做乐,倒是常有的事。弱肉强食,不管是人界还是妖界,都是不变的法则。我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想把他们四个的钱给抢走,就动起了手来,开始他们倒还是忍着挨打,后来突然有个妖爆发了,站起来给了我和刁泽约一人一拳。我敢说,那是我活了这么多年,受过最重的一拳,带着非常强的妖力,直接把我给打蒙了,我疼得要命。”
顾盼问:“你说的是硕鼠?”
“是。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有人报警,他们就跑了,否则我看那天谁被打死还不一定。后来回去之后,我倒是没什么,刁泽约说他越想越生气,他要去找那几个妖报复,我劝他别去,他没听。刚好那几天,有其他的九尾猫失踪,我就去了解情况,没注意他,后来才知道他受了伤。”
“第三天早上,我还在睡觉,他就慌张地来找到我借钱,说他有急用。他并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我想明白了,他是希望我留着做饵,让我先被杀掉,他会安全些。接着我看到新闻里说有人被谋杀,他可能是嫌疑犯。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想法,真的以为他是杀了人才躲起来的,我他妈还在想,把他带到这里来躲一阵。”
“不是很懂你们妖之间的友情。”韩小蕊继续打字记录。
顾盼说:“最开始被谋杀的孙浩也不是人,是何罗鱼。”
洪喜一愣,又说:“难怪,鱼和鼠都是被猫吃的,他们抱团在一起了,倒是正常。”
“然后呢?你接着说。”
“几天之后,我被打的地方依然疼的要命,一检查,发现有两根肋骨骨裂,我这时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一拳绝对不是普通的硕鼠能够打出来的,他们肯定是……得到了某种力量,或者灵器……把前后的事情一联系,我就发现了危险,死了那么多九尾猫,很快就轮到我了,我要逃走,我要躲起来。我没有告诉张高富,也是和刁泽约存着一样的心思,我想张高富做饵。只是我多少还是有些不忍,我稍微提了一下,我想……他发现危险之后,也不会告诉其他九尾猫,而是选择自己躲。”
顾盼看了张高富一眼,说:“的确,他来找了我。”
“果然。我们都是一样自私。”
顾盼让韩小蕊把手机中的资料调出来,给洪喜看硕鼠王祯一家的照片,让他一张张指认,这其中有没有当天发生冲突的黑袍妖。
直到看到王大树的照片,洪喜叫停,说:“这个妖,我有记忆。他没有穿黑袍,但他和一个穿黑袍的一直在说话,那个穿黑袍的被打时,他还很着急地想帮忙,结果被刁泽约给揍了。就是因为他被揍,那个黑袍妖才突然和我们打起来的。”
听到这里,顾盼突然有了点头绪,他在手机里翻了一会儿,找到一张照片,递给洪喜看,问道:“你说的黑袍妖,是他吗?”
洪喜一看,点头道:“是他。”
那照片上,是硕鼠达得。
所有事件的一开始,顾盼就见到达得了,但从未注意,也从未怀疑过他,不得不说,达得实在是隐瞒得太深,骗过了所有人。
韩小蕊顿时脸色有些难看,自责地说:“是我的错,之前是我负责跟踪他的,我完全没有看出来……”
“或许他早就发现你了,一直在伪装。而且我的责任应该更大,我没有重视他。”顾盼安抚道,“你的手机好像也能登陆内网吧?你试试看能不能查到达得和孙浩的社会关系,还有达得究竟有没有搭乘去新疆的火车。”
韩小蕊皱眉:“是能登陆,但我的权限太低了……”
顾盼简直忍不住翻了个超大的白眼,又说:“算了,我觉得我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现在我们就先回去,先把王大树给找到,在制定好计划,究竟应该怎么抓达得。”
韩小蕊立刻点头称是,可洪喜偏偏在这个时候泼冷水,脸色惨白地说:“找到有什么用?现在已经在这样了,我们都会死。守军大人,你想过没,是什么东西,能让区区一只硕鼠,拥有杀死那么多九尾猫的力量?”
韩小蕊不知道是不是被洪喜阴沉沉的声音吓到了,也跟着惨白了脸,惶恐地看着顾盼,问道:“会不会是……是战斧?”
韩小蕊说完这句话,张高富便尖叫一声,吓得直接变回了原型,然后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顾盼半眯起眼睛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战斧是何等有灵性的宝贝,怎么会轻易被硕鼠控制?况且就算达得真的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战斧,他也不能完全掌握战斧的力量,否则死的恐怕就不止几只九尾猫了。”
洪喜摇头,仍然在绝望地自语:“绝对是战斧,肯定是战斧……都会死,都会死……”
“你要真的想死也别选这个时候。”顾盼没什么耐心地说,“老老实实跟着走,等找到了达得,确定了事情的真相,你要死要活随便。”
说完这话,顾盼便单手拎起两只九尾猫,另一只手拎起韩小蕊,在夜幕下飞驰向前。
***
守岁是在所里,上班一直上到早晨八点半,薛默才下班。
但这也不是真的下班,薛默又得了半个小时的空,回家去洗个澡,穿上正装警服,马上又得加班,去执行年初一的送温暖活动。
到底是年轻小伙子,虽然熬了夜,但今天还是精神饱满,女记者都花痴上他了,公器私用地吩咐摄影师多拍几张薛默的照片,除此之外,工作倒是进行得十分顺利。
送温暖的有三户人家,一户是残疾夫妻,一户是孤寡老人,还有就是景尘了。
景尘这孩子的事儿,其实不太好弄到台面上当做正能量来宣传的,毕竟他的问题很难从根本上妥善解决,一行人来看看他,倒就真的是看看他而已。
摄影师只是象征性地拍了些陈所长给景尘赠送文具的照片,就安静地退在了一边。
陈所长调来的时间也不算长,也是听薛默说才知道景尘的情况,的确也是心疼这孩子,和他聊了聊他的生活和学习,发现这孩子又聪明又懂礼貌,就是那种礼貌显得有些冷淡。
而薛默则是一进房子就感觉不太好。景尘这家,实在是和他人一样冷,房子和家具都是纯白,没有一丝跳跃色。
送温暖活动在十分和谐的气氛下完成,最后让薛默和景尘互相交换了电话,由陈所长拉着俩人的手握在一起,表示从今以后,景尘就是薛默的指定帮助对象,以后不管大小事,景尘都可以找薛默帮忙。
记者又抓紧时间,“咔嚓咔嚓”按了几下快门,愉快收工。
众人准备走了,薛默是最后一个,他想和景尘说他会联系景尘父母,还想说他打算带景尘和心理医生聊聊,可他又怕景尘抗拒,这年初一就给人添堵实在不好,于是话在嘴里绕了个弯,开口说:“你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景尘冷冷地说:“你的制服才冷吧?”
“倒也是。”薛默搓了下自己冰凉的手,又说,“我先走了,有困难一定要打我的电话。”
景尘及时叫住了要离开的薛默,说:“等等,薛警官,我问下你,你收走的我的那把刀,现在在哪里?”
“那刀啊……上交给县局了,到时候会集中销毁。”薛默又在吓唬小孩儿,那把刀的危险性还不至于,而且没开条子,收回所里都没人管,最后只好放他自己的抽屉里。
“可惜。”景尘淡淡地看着他,没再说话,一副准备送客的模样。
薛默也不好再多说,道了声再见,便离开了景尘家。
过了一小会儿,景尘便走到窗边,从窗口看着薛默的背影。他的神情看上去依然是无比冷漠,若不是睫毛的微微颤动,根本看不出此时他还是情绪的波动,他一直那么看着薛默,直到薛默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
从景尘家出来之后,回所里又总结了一下工作,薛默才终于能够放假。
今天还有的忙,陪了薛爷爷,顾盼还准备去看一下王大树一家。其实像王大树这样随着工地迁移的民工家庭,也适合作为送温暖对象,但由于已经不是团结街的辖区,操作起来有些困难。
可薛默作为个人去见见朋友倒是没什么。
年初一下午,吃了晚饭给爷爷把电视剧放好,薛默就准备抽空去看王大树一家,带上早就准备好的糖和礼品,薛默打算速去速回。
回笼县也不大,从薛默家到王大树的工地就一会儿工夫,到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半,可却不见往日那种一群孩子瞎跑的热闹景象,整个工地显得特别冷清。
薛默有点奇怪。他知道王大树一家是全家跟着工地的,他们过年不会回老家的,而选择留在工地做看守,今天不该这么冷清才对。他轻轻敲了下工地大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走进去,瞧见板房那边亮着灯光,依稀听见些许人声。
“哎呀,你们真的是哦!说好了看工地的,现在突然说要走,这大过年的,我上哪里去找人来代替?而且你这哪是和我商量,你这是通知我哦!人都走光了才告诉我是吧?你让我今晚自己一个人守?”张工头非常不满意地大声嚷嚷。
王祯依然弯着他的老腰,非常恭敬地说:“张工头,真的是有急事,否则我也不想给您找麻烦。您可以扣我家那几个孩子每人半个月的工钱,再重新找人来守。张工头,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腆着老脸再麻烦您一次,我们真的是有急事要走,您把工钱结给我们吧。”
张工头骂骂咧咧地开口:“算我倒霉!遇到你们家了!好不容易在这边安顿下来,就安安心心待着,我都给你说了今年下半年帮你联系朋友帮忙,让几个孩子上幼儿园的,孩子不读书行啊?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这老骨头也是,一天到处折腾个什么劲儿?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有毛病!”
王祯没吭声,安安静静地听着。
张工头火气很大,嘴也不停歇地骂,然后把挂在腰间的小包扯下来递给王祯,说:“工钱全在这里了,不扣你们的,另外,我给几个小孩儿一人发了两百的压岁钱,都在一起了,拿着就赶紧走。我告诉你们,今天离开了我的工地,以后就再也别想找这么好的了!你们找不到事做的话,也别回来找我,我可是不会管你们的!”
王祯打开包看到那么多钱,慌忙道:“那怎么好?您还是……”
“行了行了,你可别给我添堵了,赶紧把东西收拾好走人。”张工头大声说着,走出板房又回头说了一句,“你们要是还要回来的话,得在八月份之前回来,不然那几个小屁孩儿就办不了入学了。”
王祯看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又凶狠的男人,浑浊的老眼不停闪烁着。他活了好多年了,在人界也好多年了,他见识过许多人,恃强凌弱有之,寡廉鲜耻有之,忘恩负义有之……但更多的,是像张工头这样的人类。他只是芸芸众生之中最普通的一个,他而且有无法忽视的恶劣性格,但内心却是柔软的,能把你拉一把的时候,绝不踩一脚。
以后大概不会再见,王祯抹了把脸,赶紧叫住张工头,说:“您等一下。”
王祯掏出一个香囊形状的东西塞进张工头的手里,说:“这是我求的平安符,很灵验的,您挂在车上。”
“老封建迷信。”张工头说着,还是收下了,最后俩人互相看了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张工头转身走出了板房。
薛默走到这里刚好就撞见了他,张工头见到薛默脸立刻就拉了下来,不高兴地说:“警官,咱们这儿不是又惹上什么麻烦了?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我就是来看看大树他们。张工头,他们人呢?我怎么看今天好像没人守工地?”
说到这里张工头又是火冒三丈,他指了指亮着的板房说:“都走了都走了,辞职了!妈的给我找一大堆麻烦!现在就剩下他们家老太爷在,有什么事情你去给他说。”
说完这句话张工头就气呼呼地离开,没给薛默再多问的机会。
薛默走进房间,王祯正在弯着腰收拾仅有的几件小东西,急匆匆的的样子,见薛默来了,腰又弯的更深,好像他根本直不起腰来。
“王爷爷,你好,我听张工头说你们辞职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祯笑说:“麻烦您记挂了,一些家乡的小事情,孩子们都先走了。”
“那真是可惜,我还说见见小六他们几个孩子。”薛默有些失望,原本还有好多话要说的,但看王祯似乎是很着急,就把礼品递给他说,“现在您是立刻就要走吗?就您一个人吗?你去哪里,我送送你吧。”
王祯并不想节外生枝,推拒着薛默带来的见面礼,两个人拉扯了好一阵,王祯才无奈地收下东西,又对薛默表达了一连串的感谢。
薛默见他实在是着急,似乎没有和自己多聊的念头,也不便多留,匆匆说了再见便离开。
走出工地之后,薛默只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王大树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怪怪的,比如这个工地的孙浩,莫名其妙跑到了桷树城被谋杀,再比如这一家人着急惶恐地要离开。很多事情都像是笼罩着迷雾,薛默觉得奇怪,可他也想不明白。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往工地的方向看去,只见距离他最近的那栋在建的大楼已经快要完成了主体,脚手架都拆除了一部分。大楼顶部的亮着几个探照灯,把周围一圈照的如同白昼。
也就是在这时候,薛默恍惚觉得自己看到那栋房子楼顶站着一个人,那人站的位置像是在脚手架一根钢筋的顶端,这个姿势,哪怕是专业的平衡选手,不借助工具也很难完成,薛默心中那些奇怪的念头更加浓厚,他用力盯着那人,而后便见他转身往后跃下,非常灵活地往地面去,再然后,薛默就看不见人了。
职业敏感让薛默意识到了这个奇怪的人不怀好意,他心中一紧,立刻去摸自己的腰间。
当局对民警的用枪管理非常严格,他们的枪只能上班领取下班交回,下班时只有警棍和手铐可以带走,薛默倒是有习惯把这两样随身携带,他摸了摸藏在大衣中的这两样东西,心中安定不少。
刚刚走出工地的薛默,猫着腰又偷偷地潜入了进去。
***
刚才薛默送来的礼品还摆在地上,王祯非常感谢他的好意,但王祯根本带不走那些东西,他打开了一个口袋,选着小孩儿喜欢吃的糖果往自己上衣口袋里塞,刚刚装了两样,窗外响起的风声猛然让他动作一顿,他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
有危险。
王祯迅速地丢下手里的东西往外跑,跑厨房门便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男人穿着一身邋遢的乞丐装,脸上用围巾蒙着,稻草一样枯黄的短发乱蓬蓬的。王祯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会是哪一方的,但王祯能从他的身上嗅到危险的气息。
不到一秒的时间,王祯就做出了判断,他猛然转身拔腿就跑,朝着他非常熟悉的,纷乱的工地之中跑去。男人也豪不停留地跟了上来,王祯无奈被逼迫着,跑上了在建的七层住宅楼楼顶。
从前那老得佝偻的腰背此刻全然挺直,跑上七楼甚至没有喘多大的气,但他就是害怕,原本那张皱纹深重的脸上时刻带着的惊惶不安在此刻更甚。
他已经跑到了楼顶,再也无处可退,他回过头,恐惧地看着从角落里跑出来的人,大声质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虚张声势并不能给他带来安全,逼迫他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一步步地把他给往楼下逼退,男人说:“我是特殊事件调查局的,我是郑主任的人,现在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王祯无法判断他说话的真实性,犹豫地看着他,可男人已经不耐烦了,猛地一步上前,提着王祯的衣领把他给推到了还没有修好防护栏的大楼边缘,接着他用另一只手解开了腰间的皮带,绕了两圈在王祯的手上,直接把他给拴在了一根水管上。
“啊!你……你干什么!”王祯不管如何挣扎尖叫,都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他不敢朝着下面看去,只感觉猎猎风声不停呼啸,差一步就是死亡。
男人狠声道:“你赶紧说!那个达得是怎么回事?战斧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有,达得现在在哪里!快说!”
王祯慌乱地大声叫嚷,心中却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他不信任这个人,他不信任特殊事件调查局,他自己一个人死,换所有孩子活下来,倒也还是值得,只是面对死亡,他仍然害怕,他尖叫着,挣扎着,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男人脸上露出特别着急的模样,他蹲下,看着被悬挂在空中的王祯,咬牙切齿地说:“你赶紧说,否则没时间了,你相信顾盼那种人,也不肯相信我吗?我并不想杀你。”
王祯活了那么多年,不至于连这么一个谎言都看不穿,他知道男人就是想杀了自己,他把自己挂在楼顶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兴奋。
一时间场面就这样僵住了,男人快要气炸了一般逼问着,而王祯除了大声尖叫,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那尖叫声传得并不远,但薛默足以听到。他捏紧了警棍,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七楼。
最要命的是,薛默今天没有带对讲机,那要命的旧手机在电量还有百分之四十的情况下自动关机,然后怎么也打不开,在这空旷的工地,薛默就算大声喊叫也喊不来任何人,现在就是抉择的时候,他一个人,面对着穷凶极恶的歹徒,要救下一个老人。
薛默放轻脚步,偷偷上了七楼。
“你如果不说,我真的只有杀了你,我不能让顾盼得到消息。”男人露出狞笑,道,“你这一窝耗子,还想躲过我吗?你不说,我就去找你的子孙们,总会有怕死要说的。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看你们这些妖怪死啊,我厌恶你们这种东西,你也配做人?”
男人伸出手,准备解开拴着的皮带,狞笑着说:“死了一直大耗子,不会有人在意的。”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冰凉的皮带,王祯的看着他,瞳孔骤然防大!
“住手!”薛默即使冲了出来,对着男人大喊,他抓紧了警棍,做出攻击的姿态。
男人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白脸。他不知道小白脸是谁,但在这个这么巧合的时间过来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不是卢主任手下的,那就是不站队的。
但不管是谁,只要不是顾盼,男人就没什么畏惧,他回过头,不屑地质问薛默道:“我又是哪一方的人?算了,不管你是哪一方,我是高飞白,你应该认识我,总之这事儿是郑主任让我来处理的,你别管了。”
薛默被这个高飞白的一席话弄得莫名其妙,但薛默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判断,这个高飞白显然搞错了他的身份,而且看上去很冲动,很蠢。薛默刚才听到了他和王祯奇怪的对话,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薛默借坡下驴,他挺直了腰背,理直气壮地忽悠他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就是郑主任让我来的,郑主任让我告诉你,不要太冲动,也不要杀人,否则收拾残局太麻烦。”
“什么?你胡说,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郑主任不可能让你来给我说这些!”高飞白虽然有所怀疑,但看着薛默那么信誓旦旦斩钉截铁的模样,他也拿不准。
薛默云淡风轻地往前走,手中却握紧了警棍,继续大言不惭:“郑主任就知道你不会信,有一件事情,他说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现在已经告诉了我,让我告诉你,你就知道了。你过来,我小声对你说。”
高飞白的脑子不够用了,他用力敲了两下自己的额头,说:“凭什么我过来?你过来。”
薛默佯装无奈地耸耸肩,慢步走到高飞白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郑主任让我告诉你,这个耗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应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哄孩子入睡的耳语,但手上的动作却快如闪电,腰间的收缩警棍像是利剑出鞘般被薛默狠狠拔除,他对着高飞白毫无防备且脆弱的腹部猛然一击,电流声自知作响,高飞白顿时发出一阵闷哼扑倒在地,胃中的酸水都被薛默给打了出来。
薛默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因此他下了死力,若是寻常强装的男人被这么来一下,绝对会直接晕过去,但这个高飞白被击中倒地只是□□一声,瞬间又再次爬了起来,大吼着面露凶光地看着薛默。
薛默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直接就开始了再次迅速的攻击,他举着警棍朝着高飞白的脸部猛击,高飞白抬起手臂,生生地挨下了这一击。撞击的震荡让薛默手掌都被震得麻木了,身体晃悠地倒退了一步。
高飞白的优势是相当可怕的力量和不可思议的强壮体魄,但缺点是脑子反应不过来,灵活性非常差。薛默只能用自己的优势去搏他的弱势,但心里仍然没有底。高飞白暴怒的攻击很快再次来临,他的右手紧握成拳拳头像铁锤一般直接冲着薛默的面门而来,薛默顺势掏出手铐往高飞白的手腕一甩,只听咔嚓一声,右手手腕便被拷住了,接着薛默拉住手铐的另一端往地下一倒,借着自己体重的力量把高飞白给拉得弯下了腰,又是咔嚓一声,手铐的另一端已经拷在了高飞白的左脚脚腕上。
失去重心无法挣脱的高飞白猛然间摔倒在地,嘴里发出咆哮的怒骂。
薛默顾不上管他,赶紧跑到楼边趴下,对王祯伸出手,猛力地把他往上拉。也不知道王祯这个干瘦的小老头怎么回事儿,居然这么重。
“坚持住!”薛默咬牙对王祯说,手腕在粗糙的墙体边缘而被磨得疼痛不已,但薛默根本不能放手,在高飞白的咆哮声中,他一点点地把王祯给拉了回来。
王祯仍然惊恐,问道:“您是郑主任的人?”
“怎么……怎么可能!”薛默从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终于把王祯的上半身拉了上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薛默听到了身后高飞白猛烈挣扎得手铐咔咔作响的声音,他刚才已经领教过了高飞白的臂力,他并不怀疑,只要给高飞白一定的时间,这幅手铐被他挣断也不是问题。
薛默把自己最后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终于把王祯给拽了上来,他猛烈地大口喘气,可一点儿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脱力地对着王祯说:“快跑……报警!”
王祯在地上叹了两秒,连害怕都顾不上,爬起来又跑了。
薛默也只喘息了片刻,再次捡起警棍走到了高飞白的面前。
高飞白脸色极其难看,凶横地冲着薛默嚎叫:“我他妈弄死你!”
薛默大喘着气,把警棍对着高飞白的胸口,再次按下了通电,高飞白一阵抽搐尖叫,消停了许多。
薛默松懈了一点,却猛然被高飞白空闲的左手抓住了脚腕往后一拉,薛默种种跌倒在地,高飞白狠狠地扑上来,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压住他,单手抓住了薛默的脖子,叫骂道:“只有一只手,我也能弄死你!”
薛默的体力透支得厉害,连回他的话都没有了,只是凭着全力和他搏斗,一时间竟然没让他占到上风。
高飞白简直气得眼冒金星,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被一个什么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制住了,连杀他都做不到!
“我弄死你!弄死你!”
随着高飞白越来越愤怒的叫嚣,薛默的脖子被抓得更紧,他已经心中略过一些念头,也许自己真的会被杀死,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视线接近模糊的时候,薛默觉得自己看到了顾盼,顾盼漂亮的脸上充满了焦急,然后是愤怒,他抓住了高飞白的头发,像是提起小鸡仔儿一样,单手就把高飞白给提起来,一下甩得老远。
空气突然狠狠灌入肺中,大脑也瞬间清醒,薛默看清了顾盼的脸,心中的念头快速转换,变成了粉红色的。
天呐,为什么顾盼生气的时候,依然这么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