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与守门白象之间的谈话, 又从门中境的的世界出来后,接下来一整个晚上晋衡都在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妥善解决这件事。
毕竟该说的话, 那头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哭哭啼啼的大象都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晋衡现在要进入第一道门寻找晋淑留下来的东西,首先就必须要拿到那把开门钥匙。
然而祖龙留下的那些讯息恰恰也明确地告知了他那把钥匙现在就在秦艽手中,所以不管某位祟君殿下这会儿是不是会愿意向他交出来钥匙,那把神秘的钥匙时隔那么久会不会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无论如何晋衡都得亲自去找这位事件的另外一个当事人确认一下。
可自从那晚在天河边争吵又不欢而散过后, 两人或多或少地都有点故意避开对方,晋衡这边就不用说了,秦艽那边似乎也一直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动静传出来, 然而以他的凡人之身要进入祟界, 如果没有像某人那样级别的大祟带着是根本不可能顺利潜入进去的。
再一想到私下见面之后注定会产生的某些不可避免的问题,晋衡一时半会也没想好该怎么再去找他亲自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 因为就连晋衡自己也没想到的是,隔天下午他正在家里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一个自称是他外甥晋长鸣班主任的电话。
而在电话里和那位嗓子莫名有点尖锐, 口气也热情到怪异的女老师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心里本还有些疑惑这位明明是第一次和他联系的老师究竟是什么来意的晋衡却忽然就轻轻地皱起了眉。
“哎哟,长鸣的舅舅,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那个……那个苏老师呀嘿嘿,上次找你加微信也不知道是不是您给错了,最后居然加了个在微信里卖火龙果的……咱们最近都好久没打过电话了吧,长鸣这一个月在学校表现的……”
“抱歉, 能不能稍微打断您一下。”
“啊?”
“……我们之前有联系过吗?”
“诶,诶诶,怎么,您……您好像不是长鸣的舅舅吧?怎么声音听着和上次那位……不太一样……”
本来心情好像还蛮不错的苏老师一听到对面那个完全陌生的青年声音就莫名其妙地停下了,而听到她这没头没尾的话,心里一瞬间其实隐约已经猜到些什么的晋衡接下来就这么顺着女老师的话头随便往下问了问。
果不其然,这其实不太清楚他们家具体是什么情况的班主任紧接着就把什么话都和晋衡说了,而她口中刚刚提到的那个长鸣的舅舅,自然就是某位姓秦大名一个艽的祟君殿下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位秦先生原来不是长鸣的亲舅舅啊……我还在想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好像长得不太像,姓也不一样,不过秦先生是真的很关心长鸣的呀,经常早早地就过来接长鸣回家,每次我都看到他一个人站在学校门口等好久呢,真是又耐心脾气又好……不过这一个礼拜他好像不怎么来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
听完全不清楚情况的外人夸某人又耐心脾气又好,已经亲眼见识并领教其丧心病狂的真面目所以表情复杂的晋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但很快,这位对某人的好感都快从电话里直接溢出来的女老师也把自己的真实来意给说明了一下。
而亲耳听女老师意有所指说着什么一年一度的家长会其实就快到了,因为他家晋长鸣这学期的成绩进步实在很大,所以他被选为家长代表当众发言,什么如果大家时间上都方便,可以和秦先生一起过来看看,这样也有利于了解自家孩子在学校的各方面学习状态的话。
本来还没听出什么的他大舅却忽然停下了自己原本正落在面前那本随意摊开的旧书的手,又在垂下眸后显得挺客套地缓缓回答道,
“恩,到时候我会准时过去的。”
“诶,好,那秦先生会不会有空过来……”
“抱歉,我这段时间没和他联系过,不太清楚他的个人安排。”
“哦……这样啊……好吧……那是我打扰了啊……不好意思……”
似乎也从交谈中察觉出来晋衡这人好像不善言辞,而且脾气明显不太好了,这女老师随后又客气了几句就干脆把电话给挂上了,反倒是挂上电话之后的他大舅一直到晚上睡觉前都在心里来来回回记挂着上次没来得及问叫什么,但看上去还挺懂事的小白狗来家里的时候和自己说的那些话,甚至都有点睡不着了。
【他尾巴的鳞不知道为什么都掉下来了呀……他可能觉得不太好看的吧,最近都不变回人了……不过看上去真的好疼啊……】
而不可否认自己哪怕知道了真相,却还是会忍不住去在意某个人的近况,侧躺着沉默了好半天,盯着自己身边那个冷冰冰的空枕头看了许久的他大舅最终还是闭上眼睛烦躁地翻了个身,又在几分钟后重新坐起来去旁边的书房里开了灯,冲着面前那叠空白的信纸就表情复杂地酝酿着写个信出来。
【身上落鳞的情况好点了没有?还疼不疼?】
一提笔就不由自主地写下了这么一句其实心里目前最关心的话,写完之后不自觉皱着眉的晋衡才回过神来,他们俩目前其实还处于吵完架相互不想搭理的阶段,现在这种情况问某人这种话肯定是不太合适的。
所以心情复杂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又干脆把这张才写了一句话的信纸给揭起来径直放到了旁边,心乱如麻的晋衡接下来坐在书房里格外严谨地改来改去,来回换了不下十几个不一样的开头,最终确定下来的居然就是这么一句干巴巴,冷冰冰,好像和对方压根就不怎么熟的话语。
【门现在在我这儿,明白就带钥匙过来。】
凭良心说,只要是个正常人看到这么一封口气莫名其妙的东西心里都会觉得有点膈应,偏偏写完就因为着急快速地封起来,也没来得及仔细检查一下的他大舅一点没意识到自己这么搞真的很容易出事,最后非但可能拿不到秦艽手里的那把门钥匙,还很容易把人给直接激怒跑到人间来和自己打一架。
不过既然信都写好了,目前就只差个帮他忙送信的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的晋衡倒是没有着急,直接拿上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信,又借着外头的天色还暗着就去黑漆漆一片的小区里头老神在在地转悠了一圈。
期间拄着拐杖特意行走在暗处的晋衡一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靠空气中那股特殊的腥/臊味道和诡异骚动声就沿着墙角根一个个地在人家房子后面来回查看。
而等七八分钟后,当拥有多年人间除祟经验,且无比了解邪祟某方面生理习性的晋姓师在小区某户人家的防盗窗下面亲手逮住一对正上下交叠在一起,冤家死鬼使点劲点乱喊的黄大仙后……
被完全神出鬼没,直接从花坛后面探出头来的晋衡吓得直接哇哇大叫起来的公母大仙一起惊恐地看向此刻这个背对着月光,长相也看不太清楚的变/态偷/窥狂,接着便听到这仿佛没有温度的雕像一样的白发青年用一种莫名有点气氛凝重的语气冲他俩慢吞吞地来了一句。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行为属于扰民?”
公母大仙:“……”
都出来混祟界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听说他们做邪祟的原来还会因为扰民罪被传说中的姓师给抓起来的。
虽说之前从来没见过晋衡本人,但仔细往花坛那边一看又准确地对上这一头在夜色中也显得标志性的白发,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公母大仙还是瞬间就害怕地抱在一起呼救了起来。
而很清楚哪怕是现在立刻逃跑也根本来不及了,所以没干脆哭嚎了一句姓师饶命啊饶了我们两口子吧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见这俩带着奇怪口音的黄鼠狼就差没凄惨地扑过来抱住自己的腿了,明显一愣同时才意识到他们误会什么的晋衡也往旁边挪了一点后才表情很不自然地垂下眸开口道,
“……我不是因为你们故意扰民才来抓你们的。”
“嘎?那您今天是来……您不会趁着天黑特意出来……扫/黄的吧?!”
晋衡:“……”
越试图去解释自己的目的好像越有些解释不清,被莫名其妙冠以扫.黄之名的他大舅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这两只瑟瑟发抖的公母大仙多看了两眼,随后才干脆放弃解释又强行沉下脸语气相当冷酷地开口道,
“天亮之前,麻烦顺路帮我带个信去祟界。”
“带……带信??”
“恩,带信,交给你们那位祟君,都认识他吗?”
“哦哦!!祟君殿下!!认识认识!!当然认识!!”
一听到祟君这两个字就立刻明白了,两只从晋衡手下带着信跑出来,侥幸拿回来一条小命的公母大仙之后也没敢耽误这位奇奇怪怪的姓师的正事,急忙地从连通着祟界的墙里头一路就跑回大老远的祟巢去。
而再等祟巢中刚好准备休息的秦艽亲手收到这封辗转而来的信时,听面前的河伯亲口说出人间的姓师让人送过来的话后,他这两天气色到现在还没有好转的面颊上多了点迟疑的神色。
“姓师?”
“对,就是那姓师,刚刚不知怎么回事就有两个公母大仙送到门口来,说是那姓师亲自让他们转交给您的……”
“恩,先拿过来看看吧。”
对某只红眼死兔子的臭脾气也算是有几分了解,其实不太相信他会主动找自己和解的秦艽随手就将手中的信给拆了开来。
只是待他眯起灰色眼睛又面无表情地抬手拆开手中的那封来意不明的信,一对上信里头那干巴巴,冷冰冰,好像和他根本就不熟的话,秦艽这俩天本来就糟糕透顶的心情瞬间就变得更有些阴晴不定起来,差点连关于门的事都不想仔细看了就直接玩味地勾起了嘴角。
“祟君……您这是怎么了啊……”
一看到自家祟君这恐怖又渗人表情就有点后背发毛的感觉,河伯小心翼翼的问了他一句还不忘关注了一下他的情绪,而秦艽闻言也没吭声就这么又往信上的其他内容大致看了几眼才不置可否地抬起阴郁的眼睛扯了扯嘴角道,
“我要找的门不出意外应该现在就在这姓师手上,但是很可惜他手上并没有打开门的钥匙,祖龙和那帮老不死的当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封在门中世界没办法出来三年,连带着我的龙角也被他给一并带走了,我要是现在想找回我的龙角,就一定要先和那个姓师一起配合并协助他找到那个门中世界……”
秦艽口中的猜测也让旁边一直站着的河伯露出了些许惊疑不定的表情,毕竟要将这么两个水火不容,立场对立,天生八字就不和的人硬是凑到一块去也是真亏了那些人间的老祖宗们能想的出来。
可很显然,那帮活了几千年的老祖宗们不仅很敢想,还敢做,不仅真的成功地让这两个始终被蒙在鼓里的儿孙对各自生出了别样的情谊,如今还变成了这种哪怕真相揭穿也不得不被捆在一起,哪怕是心里不乐意也绝对不能分开的诡异状态。
只是很显然,秦艽虽然当年被祖龙摁着头强逼着算计过一次,这会儿却是再也不想被这样随意摆布第二次了,所以当下他便撑着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吐出点蛇信,又用苍白细瘦的手指尖抚了抚落满青鳞的眼梢冷笑地开口道,
“他让我去找他,我就去找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有些人就是这么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整天叫嚣着替天行道就能有多么了不起似的……什么门钥匙,什么门,听都没听说过,以后再看见有什么黄鼠狼之类的东西擅自跑进祟殿来就直接打死不用客——”
话到嘴边就忽然奇怪地停下了,河伯见状也有些疑惑地看了自家忽然沉默地祟君一眼,可偏偏世上有些事还真是真的命中注定,因为就在秦艽刚刚正准备把手中的信直接扔掉的瞬间,无意中撇到信的背面还有几行乱七八糟字迹的他却忽然神色一变又猛地停下了手。
而当他面色古怪地收敛起心中的诸多偏激阴冷疑神疑鬼的情绪,又慢慢地翻过来看了眼之后,前一秒还想着不如彻底断了心中那些念想的祟君殿下就这么一眼看到了这封信的后面那一页居然密密麻麻地写着……不下十几句被某只傻兔子统统弃用掉,却最终还是以这种冒着傻气的方式被他意外发现的真心话。
【落鳞好点了没有?还疼不疼?】
【如果还是一直不舒服,要记得换别的药方,不能一直拖,脸上会留疤。】
【写这封信,是我想告诉你,我找到我们家丢失的那扇门了,晋淑当年好像放了点东西在里面,我现在必须要进去取出来,找出关于姓氏和血脉之间真正的秘密。】
【祖龙进去之前留下话说开门的钥匙他早就已经给你了,让我现在来找你,但我不确定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会自己再另想办法开门,不会勉强你。】
【另,长鸣的班主任今天来电话了,谢谢你之前帮我尽到了很多我没完成好的责任。】
【要是有空来人间一趟吧,我们一起去参加长鸣的家长会好吗?】
【一个大叉,两个大叉,三个大叉。】
……
河伯:“……祟君,您……您这是又怎么了……”
秦艽:“没怎么。”
河伯:“那……那些黄鼠狼还……打不打死……啊?”
秦艽:“不打死了,好吃好喝供着,以后有信都给我第一时间送过来,耽误了我就打死你,听见了没有?”
河伯:“…………听,听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要出远门,不一定有,在高铁上如果打了会提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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