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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意决
    鸿明这一晚上片刻未曾合眼。



    把太子妃劫回后,他亲自动手搜了她全身,然而并没搜寻到梦寐以求的仙丹宝器。



    “怎会没有呢。”鸿明有点丧气。



    不过旋即又想起太子的承诺:“只要你助孤完成此事,方氏所有的东西,孤全赏给你。”



    等事成之后,到太子妃的嫁妆里再找找。就算是实在找不到仙丹宝器,晋阳侯府大小姐的嫁妆想来也是倾国之富,足够自己像神仙一般过上一辈子了。这样想着,鸿明心中又激动起来。



    他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踱步,只盼着满天繁星速速退散,新的一天赶紧到来。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然而太子妃那边迟迟没有传出动静。反是肃王那边盯着的弟子来报:“肃王已起身用早膳,说是趁早间凉快要速速下山呢!”



    “想办法拖延着!”鸿明额上急出一层细汗。思索一番,整整衣冠带了心腹弟子往太子妃那边去了。



    到了一看,太子妃的侍女们面色如常,想来还未发现太子妃失踪?“贫道是来请太子妃娘娘上晨香的。”鸿明耐着性子与掌事的云见道。



    “国师原该昨日便交代于奴婢们。”云见倒丝毫不起疑,只是惴惴不安:“娘娘体弱,素来起的晚。国师且稍候,奴婢们这就去请娘娘。”



    鸿明微笑颔首。心中却是有如鼓锤。



    云见便带着宫人们往方锦安房间去了。果然,不多时,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



    来了来了!鸿明忙装出惊异之色,大声唤问:“发生何事?”



    “国师,娘娘,娘娘不见了”云见不成气色地跑出来,哆哆嗦嗦地拉着鸿明进去:“床上没人,鞋子在窗台上,还有这簪子掉在地上,这,国师,娘娘,娘娘怕不是”



    “怕不是跳崖轻生了吧?!”鸿明装着大惊失色的样子,从窗户探头往外看:“呀,那里,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他所指的,不过是半空中的一块大石。因着悬崖下云遮雾绕,视线并不清晰,从这里看过去那石头影影绰绰像个人的样子。云见随着他手看了看,身子一晃,晕倒过去。



    侍卫们听到动静也在侍卫统领的带领下过来查看,听了这话,也顾不得避嫌了,急急涌进来查看,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速速派人上报东宫!啊,肃王殿下正好在此,快请殿下前来主持大局!”鸿明跟弟子使个眼色。



    不多时,果然见李忆一脸肃杀地过来了。



    “殿下,你看着如何是好?”鸿明一见他,立刻拉了他到窗子边指给他看:“娘娘跳崖自尽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素日沉稳冷峻的李忆,此时果然失了魂魄。“如何能过去那里?”他厉声问鸿明。



    “那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委实过不去。”鸿明犹犹豫豫道:“除非,寻身手敏捷之士,身上绑了绳索,从此处降下去”



    “快寻绳索来。”李忆说着便脱了身上累赘的外套:“本王下去。”



    “这,殿下,这如何使得?”鸿明心中欢喜,面上却是假模假样的劝阻。



    “速速寻绳索来!”李忆怒吼。



    拿着绳索的小道士已然在外面等着了,探头看看,和他师父打个对眼,忙进来把绳索递上。



    李忆三下五除二把绳索在身上牢牢绑缚。“拉好绳子,助本王下去。”他把绳子另一头抛给鸿明。



    “好好好!”鸿明和弟子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扯住绳子,同时也把窗户牢牢堵住,把其他人等隔绝开。



    李忆翻出窗外,攀附着岩石一点点降下去。



    鸿明和弟子们交换着眼神,额头上冒出越来越多的汗。



    眼见李忆已至手脚无可攀附的绝境,鸿明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轻轻一划,小儿胳膊粗细的绳索顿时断开,李忆的身影如流星般坠入崖下云雾之中。



    鸿明和弟子心有灵犀地同时松手把手中剩余的绳子扔出窗外,然后一起叫嚷起来:“不得了啦,肃王也掉下去了!”



    他们全神贯注于谋划的恶事,并不知道,在他们头顶数尺之余,屋檐之上,有两双眼睛把这一切尽皆收入眼中。



    这二人,一人是方锦安,另一人则是李忆派来保护她的人。



    尽管已被提前告知,但看到李忆坠入深渊那一刻,方锦安还是心中一颤。“肃王当真无碍?”她悄声问。



    “娘娘放心,半空中已安置拦截绳网,保管万无一失。属下这就带娘娘去见殿下。”那人说着,带方锦安飞檐走壁而去。此时所有人都被两位贵人的相继“坠崖”吸引,道观乱成一团,他们轻松脱身。



    他们来到远离道观的一处山中小屋。等候了半个时辰,果然见李忆出现。



    “娘娘似乎心情很不好。”下属先迎上李忆,悄悄告知。



    李忆示意他退下,自己缓步走到方锦安身边。



    方锦安又在愣愣地看自己护甲。许久才一转眸:“这个局,是太子设的吧?”



    “是。”李忆低声道。这么简单的事儿,她不至于看不穿。



    “他为了争夺/权势,不惜残害手足,不惜以我为饵,是吗?”方锦安又道。



    “是。”李忆又道。



    方锦安想了想又问:“他原本的打算里,我的下场是怎样?”



    “太子妃犯了癔症,伪装轻生。不料却带累肃王身死,罪无可恕。当废去名分,关入冷宫幽禁。”李忆道。想了想又说:“他不敢让你死。”



    “真真好谋划。但这全盘谋划却都在你掌控之中,显然你比他更高明。”方锦安摇头叹息:“你们怎么,都变成了这副我不认识的模样。”



    李忆一听不禁大为委屈。他单膝在她面前跪下:“不,我从来没变过。”



    “啊,是我过了。”方锦安闭闭眼,揉揉眉心:“可是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事实摆在那里,宁愿视而不见假装太平,甚至还要去责怪逼他看清真相的人。”



    李忆低低头:“你尽管怪我好了。”



    “不,小忆。”方锦安捂住了眼睛:“我只是只是我我已经快要死了,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看清呢不,对不起,这是他做的”



    她乱七八糟地说着,可李忆都听懂了。



    听懂了,可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在哪里。



    方锦安还在说:“你做这些,是想让我帮你对吗?可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太累了,什么都不想做”



    “没有,我没有想让你帮我,你什么都不必做。”李忆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方锦安沉默了一会儿,又猛地摇头:“不,我还是心悦于他啊”



    她深深把脸埋进掌中:“对不起,终究我还是心悦于他。纵是这样他这样对我,我也说服不了自己背叛他”



    李忆听了这话,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她对李悯用情这样深。尽管一直知道,可是她亲口说出来,李忆还是觉着自己有点承受不来。



    “但是我会对他动手。”李忆一时有些负气:“马上。”



    方锦安闻言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他:“这是你们李氏天家的事,我纵不会助你,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但是小忆,近来我虽不太理会外面的事,却也大致知道,你的势力,还差李悯差的远。”



    “我意已决。”李忆固执道。



    “那么,再见吧,小忆。”方锦安叹息一声,慢慢起身,向外走去。



    这一声告别,却让李忆被伤心冲昏的头脑清醒了些。



    他不想与她再见,他想永远和她在一起。



    的确如她所说,他的力量还不够。所以再怎样伤她的心,也依旧要硬着心肠,把她拉过来。



    李忆伸手拉住了她衣袖。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李忆从怀中掏出一纸书函:“这是李悯主持,马上要在晋原十二州推行的人丁田亩令。”



    方锦安接过来,粗粗一看,脸色骤然变了,复细细阅览。



    晋原十二州,虽地处边疆久经战事,但百姓还称得上是富足安康。这全仰仗于晋阳侯府延续多年的薄赋轻徭、鼓励商贸的牧民之策。这些策略中核心的一点,就是保障庶民的利益,抑制世家坐大。



    而现在这个人丁田亩令,把晋阳侯府的策略全推翻了!按着这个来的话,百姓们会苦不堪言,唯一得利的就是世家。



    “自晋原归附后,国内七大世家都已经盯上了那里,朝廷虽没明着封土,但此令一下,不出数年,晋原必被诸世家瓜分,百姓只依附于世家,为奴为婢。”李忆看着她脸色,慢慢道。



    “还用你说,我难道看不出来吗!”方锦安再不复平静:“这是李悯主持的?”



    “你看到了,上面有他的太子印信。”李忆道:“想来是为了争取诸世家的支持。”



    “我以为,我们方家的牧民之策,你们在讲武堂中都学过,”方锦安紧紧抓着那书函,乃至握成一团:“那时大家都赞不绝口,大家都说,当今天下,三国皆有世家掌控国政,积患深重,而我家的策略,才是长治久安之道我记得李悯那时尤其的慷慨激昂,却原来,都是假的?他,他不但不会与世家对抗,反倒阿谀谄媚之?他为了一己之私,把我家百姓全卖了?”



    “他私德不修,对手足妻子尚毫无情义,又岂会管百姓的死活。”李忆淡然道。



    方锦安身形晃了晃,差点瘫倒于地,李忆忙扶住了。



    “我做了什么啊”方锦安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