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的时候她正忙着收拾残渣剩菜,弯着腰兢兢业业擦桌子洗抹布, 而后又跑到收银台去进行新一轮的工作, 以至于没注意有人推门进来,直至那人走到她面前, 伸手惊喜地喊:“嘿,你在这里打工啊?”
正数钱数到一半的她停下来,以略带惊讶而又一副心知肚明的是神情望着他,“好巧, 你来这里吃东西啊。”
其实不巧, 学校附近有好几条商业街,每逢黄昏时刻, 灯火在将沉未沉的斜阳下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她所在的这家店便是商业街上的其中之一, 位置也靠着学校近, 晚自习手后还是能吸引不少学生进来, 而至于能不能碰上周游叶,还是得看上帝的旨意了。
周游叶肩上扛着书包,另外一只手搁在桌上,嘴角微勾,“我来一份肯德基家庭套餐,话说,你在这里多少钱一个小时啊?”
她不解, 也没理他, 点了单便转身忙活了去。他吃了个哑巴亏, 啧啧了两句, 随即扯着嗓门喊:“周平啊,本大爷来找你了,你还不出来看一看。”
她拿夹子的手一顿,想着一个是周平一个周游叶,事情不会如此戏剧化吧,两人不会是因着血缘关系的兄弟或者是叔侄之类的吧。
不过几秒,她的想法得到证实,生活就是如此戏剧,她认识老板与班级上的学霸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还是亲兄弟的那种。
周平掀开帘子,从置物间搬出一箱货物,“好弟弟,来得正好,帮我把货搬到车里去。”
周游叶“哟西”一声,二话不说扛着货同周平一起往外走,路上一直不断地问周平:“你怎么把我班上的同学的招去做兼职了,你给人家多少钱一个小时?”
周平惊讶:“那是你同学啊,听你这口气像是关系不错的同学。看起来不像啊,弟弟。”
周游叶早已习惯他反着说话的方式,反驳:“想多了,她可是班级上出了名的冰美人,没几个人和她的关系合得来。”
周平挑眉,“哦?是吗,看起来不像,我看到的可都是温和的面孔,相处久了,倒是愈发习惯她这波澜不惊的性子。”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儿多了些傲气,总是喜欢将自己放在人群至上,独自享受孤独。他记得最初认识她是去年他从从外地旅游回来,因为带了一些旅游特产,他想着周游叶喜欢吃,便直接连人带特产打包去了周游叶学校一趟,在教室门口喊周游叶的名字。不料她却陡地目光灼灼的抓住他,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周游叶被老师拉去办公室训话了,你稍等一会儿。”
他哭笑不得,“训话?这小子脾气还没改过来啊?”
这话一出,便可以的得知对方与周游叶的关系不一般,她仔细瞧着他,脑海里一一搜索相对应的消息,最后“啊”了一声,浅淡的笑:“记起来了,你是周游叶的哥哥。我是尚语,住你们家隔壁。”
女孩儿的这一笑如一阵春风掠过心田,惊起阵阵涟漪。他难得说话停顿了一下,“尚…语?我常年不在家,所以也不知道隔壁具体住着哪些人,抱歉了。”
其实他哪里是常年不在家,而是自从有了记忆起便被送至亲戚家养着,直至能自力更生后,才脱离了养父家,自己一人独自在外打拼,生活时好时坏。
“总是听周游叶提起你,说你是个超级聪明的……大笨蛋。”她背着双手,俏皮吐舌。
他扶着额头,笑:“他可能就没有说过我好话……”
叮铃铃……,话还没说完,便被响起的上课铃声打断,他不得已转了话题,将手中的马夹袋交到她手里,叮嘱,“都是些吃的,你拿着吃。至于游叶的份儿,没收了。”
尚语一笑,抓紧了马夹袋,也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一同奔跑在草操场上,像一只被高举着放飞了的鸟儿,自由自在又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的好奇,他的心。
那天尚语撬了一下午的课,陪着他一起在操场上散步,聊天,从中国古代史聊到近现代历史,从中国四大名著聊到世界名著,从马克思列宁主义聊到西方哲学史……太多太多。聊到他竟觉得自己已被这个女孩儿深深吸引,完全挪不开视线。可惜聊到后来,话题突然转变成为“周游叶”,两个人以“周游叶”三个字为探讨中心,从斜阳西挂说至华灯初上。
最后结束时,他还没开口说话,尚语便抢在前头说:“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和开心了,可以交换手机号码吗?以后我准时给你汇报你弟弟的生活状况。”
他眸光顿时黯淡下来,口头上话却仍旧柔和:“那折磨你了,我这个弟弟可不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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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周游叶拖长了语调,“可能是你俩气场相投,所以觉得没什么。”
周平敲着他的脑袋,“光是气场相投没用,还要磨炼好自己的性格,你的那个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掉就好了。”
周游叶手上的动作停住,垂首低眸地瞧着那些零零碎碎的食物,陡地大笑,“哥,打住打住。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慢慢改不行吗?要知道习惯这玩意儿不可能骤然扭转,也没法儿勉强。”
还和他杠上了,周平乐了,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那就一切随你选择。”在有限范围内,边凋零边探索,看命运践行快,还是觉悟转化早。
周游叶望了他一眼,长吁短叹:“好的,随我选择。话说你给岑枝开工资是多少钱一个小时?”
“你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做什么,我开工资是我的事情。”周平拍拍手,一手插在腰上,笑眯眯,“不、告、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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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磨磨蹭蹭,到了客人的高峰时期才屁颠儿地跑回来应援岑枝。
岑枝端了满盘子的可乐,见了他们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然地吩咐了一句,“收银,端盘。”人便继续往客人桌上走,没想到走到半路中间窜出来一个熊孩子,带着面具吓唬她。这还算好,关键是的是她没走稳,脚步就被那个熊孩子故意使绊,人直挺挺地朝着大理石扑过去,摔得眼冒金星还不说,白t上还溅了一身的可乐,这衣服算是废了。
周平忙放下手上的动作,跑过来扶起她,“没事儿吧?”
她咬着牙,深呼一口气,“谢谢,没大碍。”。其实不然,这疼痛感刚发作,疼得眼睛还在发花。
“呀,你快给这个姐姐道歉。”座位上的母亲职责孩子,可口气轻声细语,显然对这一场闹剧不在意。
岑枝忽略周围投过来的指指点点议论声,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走至熊孩子身边。她现在模样着实邋遢,吓得那熊孩子一直往妈妈怀里钻,嘴上不停嚷嚷:“干什么、干什么,再过来我让我爸打你。”
她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转向那位父母,“我和你家孩子说几句话,不做别的。”
失职在先,那位父母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自动地将孩子护在了身后,静待她出声。
躲在收银台下面刚打完电话的周游叶起身便看见这一幕,不由分说便冲了上去,拉过来岑枝,问:“摔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让开一下,我要讲话。”
周游叶不让开,像护崽子一样把她推在向自己身后,“你说你的。”
她叹了口气,“你放开我,我要和那个孩子说话。”
“……”周游叶哦哦了两句,推开半步,严守我方阵营,唯恐出现意外。
岑枝心领了他的好意,一把将他掰走,直面那个孩子,“小朋友,在这里你是客人没错,但是做错了事情就是做错了事情,我希望你道个歉。”
她这话一出,孩子的父母震惊了,周平愣住,脸上的笑容凝结,周游叶同样也是垮着一张脸,阴郁地望着那一家三口。
“不就踩了你一下嘛,况且我是小孩子耶,你这样和我说话是在欺负我,呜呜呜,好凶。我才不要道歉,坏姐姐。”
孩子一哭起来,闹得满室的人更是议论纷纷。岑枝回神,主动往外走,“不好意思,我们能在外面谈吗。老板,你继续工作吧,给你带来麻烦非常对不起。”
周平绕绕手,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好像……生气了。
那父母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跟着岑枝走到室外的,好心地说:“孩子还小,不懂事儿,就算了吧。你也没损失什么,大不了我们今天给你一倍的餐钱,可以吗?”
“我只……”
哗啦一下,从头到尾的冰凉,带着可乐的味道悄悄从脸颊溜到脖颈。而她就那样站着,波澜不惊地看向使坏的熊孩子,说话口气依旧冷静自持:“所以现在也是不懂事儿吗。”
那对父母讷讷地望着愈发狼狈的她,匆匆从口袋里掏钱往她手里塞:“真的不懂事儿,这钱你拿着,回去我们会教训孩子的。”
她笑了一下,嘴里喃喃了一句什么,紧接着便见着肯德里冲出来一个人,火冒三丈地说:“干什么呢,现在我看清楚了啊,就是你们家这孩子故意的,还不给人道歉?”
说罢他揪着熊孩子的衣领子,不耐烦地说:“道歉,不然我揍你,怕不怕。”
周游叶作势抬起拳头要往小孩子的身上砸去,岑枝见状忙上前阻止,不料他一个倒挂,挥了她一拳头,还是正中鼻子,鼻血瞬间哗啦啦地淌了下来,淌得欢快至极。
她捂着鼻子,劝说:“我说,你能闭嘴吗。”
“我就是吓……吓,喂!你、你怎么回事,怎么流鼻血了?”
他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她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