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绳子倒还结实。”宝禾先生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刘子安经他这么一提醒, 忽然想起了先前的桌子和绣花鞋。
“莫非这附近有人?”他问道, 语气阴测测的, “或者有人预计到了咱们要来?”
“别自己吓自己。”宝禾先生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一脸紧张的表情, 反而镇定下来了,“这绳子保不齐是白画师离开时留下的, 咱们这回八成是真到了。”
“可洞口…..之前是堵着的啊!”方雪道, 似乎不太认同宝禾先生的看法。
“谁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刘子安倒是觉得这件事虽然匪夷所思,但还真像是白画师的所作所为, “他总做些稀奇古怪的事。”
“不管怎么说,既然到这儿了,总要进去看看。”宝禾先生道,“原路已经被狼群堵死了,咱们只能另辟他径。”
说着,宝禾先生见洞内黑沉沉的,什么也瞧不见, 便取出火折子一晃。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下去到地面总有十七八丈高, 峰内的地面远比外面要低得多。
“这可要怎么下去啊……”方雪盯着洞底,喃喃道。
“有绳子就好办了,咱们可以顺着绳子溜下去。”宝禾先生道, “不过, 还得再等会儿, 谁知道这洞多久没有通风了。”
“那洞下的人……”方雪问道。她有种强烈的预感, 她的瑞郎一定就在下面等她!
“洞下的情形谁都不知道……总之,一切要小心为上。”宝禾先生道,隔了半晌,估计洞内的秽气已大部流出,又道,“我先下去瞧瞧。”
刘子安忙拦住了他,道:“先生,你伤成这样就别瞎动了,回头脱力摔下去可就不好了,还是我下去吧。”
宝禾先生想想也是,便同意刘子安的提议,反复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刘子安一一应允了,止不住地傻乐。
“感觉就像是妻子在为丈夫送行一样。”他心道。
宝禾先生见刘子安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嘱咐这孩子听进去了多少,不由得又问道:“我放才说的都记住了吗?”
“都记着呢。”刘子安笑道,“先生,你都嘱咐我八百遍了,估计到了下辈子都忘不了。”
“好,那你去吧。”宝禾先生点了点头道。
刘子安把绳子一端在山石上缚牢,正要下去,方雪突然道:“下去之后,再上来可就不容易了。”
“不能上来就算了。”刘子安答道,而后便顺着绳子向下溜去,直溜到绳索尽头。
“哎呀——!”刘子安忽然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宝禾先生在上面问道,语气显得有些慌乱。
“没、没事——。”刘子安答道。
原来这绳子虽然不短,但垂下来并不能到达地面。刘子安估算了一下,大概离地面还有十丈左右。
“干脆跳下去吧。”他心道。又向下滑了些许便将手缓缓松开,“咚”地一声砸在了地上,着地处甚是坚实。
“子安哥哥——,你还好吧——?”方雪娇声问道。
“还好——!”刘子安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膝盖,答道。
边说边伸手入怀去摸火折,结果却怎么摸都摸不到,他这才想起来之前在狼群里的时候已经把火折给点完了。
“喂——,你们有火折吗?”刘子安仰头大喊。
宝禾先生取出掷下。
刘子安接住晃亮,火光之下只见四面石壁都是绿油油的翡翠,心道:“怪不得叫翡翠宫,果然名不虚传啊。”
见地上放着几张桌椅,他伸手往桌上一按,那桌子竟仍然坚牢完固。
“这倒是奇了。”他心道,然而并没有考虑太多,伸手折下椅子的一只脚点燃起来,如同火把一般。
宝禾先生二人一直望着下面,见火光忽强,心中一喜,知道刘子安那边进展顺利。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刘子安在下面叫道:“下来吧——!”
宝禾先生让方雪先下去。
方雪拉着绳索慢慢溜下,其中好几次手臂发软,突然下滑,但好在都有惊无险。等到了绳子尽头,见刘子安张开手臂站在下面,眼睛一闭就跳了下来,随即感到两条坚实的臂膀抱住了她,只把她羞得满面通红。
接着,宝禾先生也跳了下来,刘子安想要故技重施,然而宝禾先生虽然脚上有伤,但行动依然灵便,根本没用上刘子安。
“先生,你就这么……跳下来了?”
“嗯……”
“脚不疼吗?”
“疼……疼得眼都花了。”
刘子安见宝禾先生身形有些发晃,忙将他接住。手无意间碰到裸露在外的皮肤,只觉得一片滚烫。
“先生,你发烧了?”刘子安有些懵,在他记忆里,宝禾先生好像就生过两次病,一次是在人脸渔村,还有一次就是这回。
“没事,就是头有点晕,过会儿就好了。”宝禾先生用手拍了拍额头答道。
“要不咱们歇会儿?”刘子安提议,“我好饿啊……”
方雪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猛地摇了摇头。其实在三人当中,她是最不惯于旅行的。再加上从狼群中跑出来的时候,他们把龙马赠送的水和食物落在了原地,她现在只觉得又渴又饿又冷又累。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提这样的要求只会让宝禾先生为难,毕竟,他已经尽力了。
宝禾先生看眼前二人一脸倦色,自己也的确难受异常,便点了点头,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颇为精致华美的吊坠,紧接着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拿出了水和食物。
“这是什么东西?”刘子安看着这东西觉得有些眼生,“从哪儿来的?”
“战利品。”宝禾先生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趴在桌子上不再说话。
刘子安和方雪顿了顿,便拿起桌上的食物吃了起来。
“好好吃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了,刘子安只觉得眼前的食物好吃异常。
方雪赞同地点了点头。
二人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然而宝禾先生却只是静静地在那里趴着,一动不动。
“先生,你不吃吗?”刘子安捅了捅他,问道。
“你们吃吧,我不饿。”宝禾先生闷声道。
“多少吃一口吧,要不身体会扛不住的。”方雪劝道,“一会儿还得指着您带我们出去呢。”
“是啊,先生,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我们俩也不好不是吗?”刘子安也跟着劝道。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横竖跟他们说我到别的地方旅行去了便是。”宝禾先生道。
然而话虽这么说,禁不住二人三番五次地劝,他还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走吧。”宝禾先生道。
二人依言起身。
方雪拿着点燃的椅脚径直前行,刘子安则又折了七条椅脚捧在手里,宝禾先生断后。
三人走过了长长一条甬道,前面山石阻路,已到尽头。
刘子安心中一震,暗道:“这该不会是条死路吧?!”
“子安哥哥,你看那儿!”方雪道。
刘子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尽头处闪闪生光,似有一堆黄金,走近看时,却是一副黄金盔甲,盔甲中是一堆枯骨。
那副盔甲打造得十分精致,方雪道:“这人生前肯定是个贵族。”
“保不齐还是个什么国王、王子呢。”宝禾先生见胸甲上刻着一头翼虎,道,“据说在一些古国,只有国王才有资格以翼虎作为徽记。”
“就像咱们那边的龙。”刘子安道,说着,从方雪手中接过火把,在翡翠墙壁上察看有无门缝或者机关的痕迹。
“旁人要是得了拳头大小的一块翡翠就了不得了,这里居然有一座山。”宝禾先生啧啧道,“要是能搬回去,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先生你烧糊涂了吧,刚才你还嘱咐我们不要乱摸乱碰,怎么现在倒起了这样的心思?”刘子安道,边说边寻找着墙上的机关。
“我只是感慨一下……如果有钱,就不用往外跑了,不往外跑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宝禾先生一抬眼,刚好看到金甲之上大约六尺处有一把长柄斧头插在一个大门环里,道,“诺,门不是在那儿吗?”
“还真是。”刘子安将火把交给方雪,上手去拔那斧子,道,“先生虽然烧得厉害,但脑子还算清楚。”
“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都差点扔了,还清楚什么啊。”宝禾先生自嘲道。
“叔叔要是实在不想干这行了,可以到我家来帮忙,肯定亏待不了您。”方雪道。
“不带这么挖人墙角的啊,我家先生,怎么也轮不到去你家做工啊!”刘子安不满地嚷嚷道。
“行了,别嚎了。斧头拔得怎么样了?”宝禾先生问道。
“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就是拔不出。”刘子安擦了擦汗道。
宝禾先生上前去察看,发现门环上的铁锈将斧柄锈住了,于是拔出匕首,刮去铁锈,双手用力拔出了斧头。
“先生。”刘子安见宝禾先生身体后倾,眼看就要摔倒,忙欺身上前,想要将他扶住。然而,他显然低估了宝禾先生拔斧头的力气,不光没将人扶住,反而摔在了一起。
“先生,你没事吧。”刘子安问道。
宝禾先生轻轻摇了摇头,扶了扶腰道:“如果这柄斧头真是这位国王的兵器,那他的臂力倒是惊人……腰力也不错。”
“什么意思啊?”方雪悄悄扯了扯刘子安的衣袖,轻声问道。
“先生,刚才怕是闪着腰了。”深知宝禾先生说话风格的刘子安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