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刘子安已在这虚无世界行走了多时, 耽误了许久。
“如果按照那炎帝的说法,现在外面说不定已经过了成百上千年了。”刘子安心道,“也不知上去之后这世间变成了一副什么模样......大概,我也成了那烂柯之人吧。”
正发痴哩,忽然听一阵弦乐悠扬,从远方传来。
“这附近难道有什么人家不成?”刘子安心道,耐不住好奇,循声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 忽见一片绿洲,与他初入此境时到的那块乐土颇为相似, 只不过是垂直的, 与天相接。
刘子安怔了半晌, 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 本以为会摔倒, 没想到竟然跟平日里站在地上的感觉一样。
等到他完全站在那块绿洲上的时候,再看自己来时的路, 仿佛那才是与天相互垂直的一个。
刘子安心中惊奇不已,一时不知该怎么走才好。毕竟,之前即使走错路,那也是在同一块土地上啊。
“你才是宝禾先生的徒弟,连你都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他, 那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刘子安忽然想起了烛龙的那番话。
“如果是先生的话, 肯定会走一些稀奇古怪的路。”刘子安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道。
这么想着, 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振作起精神,朝着另一个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希望这条路上不会再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家伙了。”刘子安暗暗祈祷道。
虽然那些家伙对他还算客气,但他心知那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万一遇上个跟宝禾先生面和心不和的,他岂不是撞在人家枪口上了?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亦或者这地方本就是无人之壤,这一路走来,他还真的什么都没遇到,放眼所及,全部是鸟语花香,一派和谐景象。
“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使佳人才子少系念,梦儿中也十分欢忭。”看得高兴了,刘子安不由得唱起了小曲儿,在花丛中逍遥起来,好生自在。
正如痴如醉之际,忽然不远处响起一阵尖锐异常的嚎叫。
刘子安慌忙跳到花枝浓密处,蹲下身来,仔细一看,那嚎叫者乃是一个人脸马身有翅膀的怪物,体型魁梧。
“原来是个马儿成了精。”刘子安心中笑道,放下心来。
“是何人在此喧哗?”那马精道。
刘子安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他爱好不多,听戏算其中之一,听得多了自然也会唱上两句。虽然比不上什么名角,但在票友里他绝对算唱得好的了,怎么到这马精嘴里竟成了喧哗?
“呸!粗俗的家伙!”刘子安暗骂道。
“谁?是谁在说话?”那马精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在原地转着圈。
刘子安一时间起了戏弄的心思,捏着嗓子言道:“我是百花仙子,方才是我们小姐妹在园中排练新曲。偏生你这家伙不识趣,搅了我们的兴致。”
那马精居然信以为真,俯身言道:“小神方才无意中听见有男子声音,想这百花仙子多为女子,恐有外人闯入,遂前来驱赶。不料竟惊扰了仙子,还请恕罪。”
刘子安强忍着笑意,娇滴滴地佯怒道:“你也说了,百花仙子多为女子。这多可不代表全部。更何况,我们本就是植物化作的精灵,哪有什么性别之分?”
本来,刘子安只是想逗逗那马精,没想到他这话一说出口,竟引起一片应和之声。
“就是,凭什么我们就得是女子模样!”
“先前菊君不还曾化作男子模样吗?”
“他那算什么男子?不还是让人当作女子玩弄?!”
“不管怎么说,觉得百花仙子定位女性,绝对是他们这帮家伙的偏见。”
那马精见百花仙子们叽叽喳喳地吵开了,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又不敢得罪她们,只得小心赔不是道:“先前是小神错了,英招在这里给诸位仙子赔不是了。”
说着,朝四周拜了几拜。
“你跟我们说没用,得给......对了,方才最开始开口的是哪位妹妹来着?”
英招听了心中一阵无语。
“明明她们自己都姐姐妹妹的相称,怎么自己一说反倒出了差错?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我听那声音倒像是兰妹妹。”
“才不是我!嗓子有点哑哑的,应该是梅才对。”
“呀,我还以为是月季呢!”
“难道不是茉莉?”
刘子安见他们吵得正欢,打算趁乱离开,没想到竟不小心压倒了旁边的一枝花。
那花发出一声惨叫,惊道:“英招快来!有外人!”
英招一脸无奈,暗自嘀咕:“我早说过有外人来了。”但脚下不敢有丝毫怠慢,转眼便奔到了刘子安近前。
“你这村野妖怪是何来历?岂敢在我主悬圃放肆!”英招怒喝道。
“我不是妖怪,也不曾放肆,不过是个路过的旅人罢了。”刘子安言道。
英招一愣,心道:“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熟悉?”
“是不是听着这话有点耳熟?”刘子安嬉皮笑脸地问道。
英招痴痴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跟我师父认识!”刘子安道。
“你师父是何人?”
“你先说说你主是何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英招闻言鄙夷地瞥了刘子安一眼,嗤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山野里来的?居然不知道这悬圃乃是黄帝的后花园,更不知我英招大神知名!”
“英招?没听说过。有女娲、伏羲、烛龙他们有名吗?”
英招“呜”地怪叫一声,脖子都红了:“自是没有。”
“那就难怪了。”刘子安挑眉一笑,道,“我见识短,只听说过这些人。”
英招听刘子安如此放肆,再也忍不住了,磨牙蹬蹄,权利向他冲来,欲要将其撞杀哩!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当初宝禾先生为了旅行方便,曾勒令刘子安学过骑术。刘子安在那段日子里,天天与马同吃同睡,是个惯会整顿马儿的老手哩!
刘子安见英招冲过来,也不慌,迎面打了个呼哨。
那英招一听这哨音,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脚步疲软下来。
刘子安趁此机会,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朝英招那四蹄要害处一戳。
英招轰然倒地,躺在地上哭疼起来。
“莫要伤他!莫要伤他!”众花仙喊道,“他是个好人!”
刘子安本也不是那残暴之人,见英招没了反抗的能力,也就不再动他,但嘴上仍是不饶人:“看不出,你这家伙长得一副马样,竟还是个风流种,这么多花仙子为你说情。也罢,看在诸位花仙姐姐的面子上,今天就姑且饶你一命!”
“谁要你饶命!”英招涨红着脸道,“也不知你使了什么妖法,竟让我使不上劲儿来。”
“这可不是什么妖法,这是驯马技巧!”刘子安笑道,临了还拍了拍英招的头,“乖马儿,你就在这儿躺着吧,等会儿要是遇见了人,我叫他们来救你。”
说罢,刘子安便大摇大摆地朝前走去。
“回来!快回来!”英招叫道,声音颇为急切。
然而刘子安却恍若未闻一般,连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土缕!土缕在那边啊!”英招接着喊道,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几次都没有成功。
“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土缕很温和的。”
“那小子既然本事那么大,就让他自己过去好了!”
百花仙子们见刘子安走远了,陆续化形,一边替英招疗伤,一边七嘴八舌地宽慰道。
英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们不懂。土缕之所以在你们面前乖巧,是因为它们不吃花草!”
“那它们吃什么?”
“它们......吃人啊!”英招道,“那小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作为花园的守护神以及土缕的看护者,英招很明显是了解这帮家伙的。
当时,刘子安往前走了不久,便看到一群可爱的小羊在那里悠然自得地散步。他向来喜欢这些小动物,见它们长得实在喜人,便忍不住走了过去。哪知刚一靠近,那些小羊便好象突然变了性一般,眼睛通红,露出满嘴尖牙,追着他跑。
“我的妈啊!这哪里是羊?分明就是狼!”刘子安边跑边想。
虽然灵体不会感到疲惫,但群羊的穷追不舍还是令他感到十分惶恐,只得拼了命地朝前跑。
“这些家伙怎么也不知道累?!照这么跑下去,即使是灵体他也吃不消啊!”刘子安心道。
就在这一走神的功夫,他没看清前面的路,猛地撞在了一座小山上面。
那些羊看到小山,兀地止住了脚步,不敢前行。
刘子安正感奇怪,忽听身后那小山言道:“英招这家伙又玩忽职守,跑去跟那些个百花仙子闲谈。瞧瞧,连土缕兽跑到我这里来了都不知道。”
刘子安吃了一惊,仰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撞到的并不是一座小山,而是只硕大无比的老虎!
不,说它是老虎也不太准确,毕竟一般的老虎也不长九张人脸,外加九条尾巴。
“小家伙,看够了没有?”那虎怪言道,“你是打哪儿来的?莫不是个迷了路的小花仙?”
还没等刘子安答话,那虎怪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不,土缕向来不吃素的。”
“我是过路的旅人。”刘子安道,“你又是谁?”
“我?我是陆吾,跟英招一起管花园的。”陆吾答道,“倒是你,怎么过路竟会走到这里来?”
“原来是个园丁。”刘子安心道。
“你是怎么来的?”陆吾耐性倒是好,见刘子安没着耳朵听,又问道。
“还能怎么过来的?我又不会飞,当然是走过来的了!”刘子安道。
“走过来?那你是从哪里走过来的?”陆吾趴下身子,眯着眼睛,又问道。
“要你管!”刘子安没好气地应道。
在旅途中,他最讨厌别人像盘查户口似的问来问去了。
“别急嘛。”陆吾呵呵一笑,道,“你跟我说说,保不齐我能帮你啊。”
“我说我想从这鬼地方出去,回到上面去。你能帮我?”刘子安道。
“能帮。”陆吾道,“不过在帮你之前,得先按规矩办事。”
刘子安闻言一愣,道:“什么规矩?”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方才听那英招说这里是什么......悬圃。”
“你可知悬圃是何地方?”
“黄帝的后花园?”
“对了。”陆吾微微一笑,“我们既是替黄帝看守花园的,自然不能让外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你想怎样?!”刘子安吃了一惊,刚想转身逃跑,不料眼前一黑,竟昏了过去。等他醒转,早就不在什么花园之中了,而是在一片漆黑异常的所在。
那里苦叫连天,令人闻之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