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浓雾散去之后,刘子安渐渐看清了周围的景物。
周围一片空旷, 唯一的建筑物就是面前这座刷着红漆的财神庙。
刘子安左右四顾, 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该不会是走散了吧?”他心道。
“先生——!朱老板——!乙戌君——!”他试着呼唤同伴的名字。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声音随着路过的清风飘散在了天地之间。
“先生我是知道的, 八成是又迷路了。可这老狐狸和红毛在哪儿?难不成和先生在一起?”
刘子安一边思索着,一边朝财神庙的方向走去。
不管怎样, 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比露宿荒野要强得多。
夜色更加凄迷,今天是个阴天,空中连一丝星光都没有, 这座小小的财神庙就如洪荒的巨兽蹲伏在空旷的原野上,等待着新的猎物的到来。
海中有种鱼, 它们的身躯异常庞大, 庞大到连它们自己都很难挪动,于是便整天躺在海底,只将口尽量地张大,便有无数的鱼虾随着海流游入它们口中。它们只需在猎物进口之后, 闭上嘴巴, 吞咽下去, 便可以供给自身的生存。
现在的财神庙,就如这海底大鱼。
此时, 它的巨口已然张开。
刘子安伸手去推庙门。在他的手触及到庙门的瞬间, 突然犹豫了一下, 摘下自己的佩剑, 用剑柄将庙门推开。那庙门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 缓缓开启。
神案上没有香火,破旧干瘪的财神手中捧着泥土做的金元宝,满面笑容地站在神案的背后。长久没有香火的滋润,这笑容看起来十分谄媚,仿佛在祈求着刘子安的施舍。
刘子安叹了口气。以前他和先生在旅行的时候,也曾在破庙里借宿,那座庙破败荒凉的程度与这里不遑多让。唯一的不同就是,那座庙里除了神像之外还有一位年老的庙祝,对着每个到来的人絮絮叨叨地收着香火钱。
财神管着天下钱财,为什么自己的神像却像个穷鬼呢?刘子安抱手看着这尊神像,一时无语。
突然,他发现这财神的样子有些奇怪,正要细看,就听庙后传来一阵淅淅嗦嗦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人向这边走着。财神像的旁边就是一扇小门,那门通向后面的院子,一般而言,庙祝都会住在后面的院子里。
刘子安咳嗽一声,提高了声音道:“敢问阁下可是这里的庙祝?”
没有人回答,那淅淅碎碎的声音依旧响个不停。
那人可能是听到了刘子安的声音,停了停,而后拖着身子向这边走着,走了很久,却依旧没有走到门前。
刘子安心下奇怪,正要再问,突然“吱呀”一声响,那扇小门被猛力推了开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中,默无声息地看着刘子安。他满头乱发,胡须脏乱,几乎看不清脸面,借着微弱的夜色,隐约能看到他身上那肮脏邋遢之极的道袍。刘子安又提高了嗓音,问道:“阁下可是庙祝?”
那人却一声不响,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子安。被粗暴推开的小门不住吱呀作响,来回扇动着,一下一下撞在他身上。那人如同不觉。
刘子安奇怪地盯着他,他突然感到一丝讶异,那人的道袍是反穿的。
反穿的意思,就是本来应该在前面的前襟,被他穿到了后面;而本来应该在后面的袍背,被他穿到了前面。那袍子又肥又阔,那人虽然身形高大,这样穿起来,也颇觉古怪。
那人喉中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腰一折,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向后弯了下去。刘子安霎时之间汗毛森竖,因为他看清了,那人并不是反穿了衣服,而根本就是脊背在前、胸膛在后!他整个人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折了过来,一颗头折到了脊背后,却不知如何依旧活着。他这时只如平常人一样弯了下腰,但整个人已经弯成了种奇怪的弧形!
更为骇异的是他如同不觉一般,两只手跟着弯了过来,在脊背上捶了几下。他的力气用的略为大了一点,盯着刘子安的两颗眼珠受了振荡,突然落到了地上!
红白色的眼珠落到地上,滴溜溜的乱转,一股血腥的气息,就在周围弥漫开来。
刘子安头皮发炸,突然就见那尊财神像的眼睛倏地睁了开来!
他忍不住心头一阵惊骇,急速后退。就在此时,他身后那漆黑的墙壁上悄没声地伸出一根极其尖细的黑刺来,极轻微地在他身上扎了一下。
刘子安却如受雷击,身子迅速变得僵硬起来。一股绿气从针孔处迅速蔓延开,眨眼之间,已经侵蚀了他全身。刘子安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阵摇晃,轰然倒地!
他的身子摔到地面上时,竟然发出一阵石头交击的声响。
那穿着道袍的人两颗乌黑的眼眶直愣愣地盯着刘子安的身子,一动不动。
刘子安拼命挣扎着想保持最后一丝清醒,但他的神智越来越混乱,终于,诡秘的绿色将整个视野包围,失去了世间的光和暗。那绿色越来越浓,最后渐渐化作一团深沉的黑暗,将他吞没。
一直到此刻,刘子安依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刘子安与**遭遇不测的同时,皑皑的浓雾中慢慢地显出了一个人影,缓慢,但却坚定无比地向着财神庙走来。
他的步子迈得很慢,但却有种不舍不休之意,似乎一旦迈出去之后,就再也不会收回。他的目光并没有望着前方,只因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就在前面。他从不会走错,这次也一样。
财神庙依旧孤独地蹲踞在那里,将一身的夜色抖落在黑暗中。岁月侵蚀让他一身荒凉,但它却从没有在意过,默默地从天地初开,一直等候着这过往的旅人,直到天长地久。
乙戌君缓缓走到门前,缓缓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
他做什么事都这么有条不紊而又小心谨慎。因为他知道他只有一条命,但想要他这条命的人却很多。若不是他如此小心,他早就死了三十次了。
财神庙中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夜色已沉。乙戌君晃亮了火折子,破败的景象立即映入了他的眼帘。
财神手中的金元宝就如它的笑容一样,虚假得从来不会引人注意。同样敝败的神案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上面的供碗已经残缺不全,每个破碗中都装了半碗的尘土。供碗旁边,是